第19章 第十九章
二人吃完饭，便跟着指南针往南边继续走去。
森林里的雾差不多散了，隐隐能看到远方升起的炊烟。
赵长清道：“不太对。”
姜凝便点了点头，“是。”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生活？
“过去看看吗？”他又问。
“去。”姜凝道，“那轿子说不定就藏在那边。”
树木逐渐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质朴的凡间村庄，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全不似生活在什么幻妖造出来的秘境，倒更像是误入了何处的桃花源。
街口站着几个边喂鸡边聊天的大婶，赵长清刚要上去打听，却被姜凝一把拉住了。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少女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其中一人。
村口那群大婶中，赫然有一人是方才一起渡河的女修！
“是凌霄宗的周师姐。”赵长清低声道，“她怎么做这种打扮？”
姜凝摇了摇头，却走上前去。
赵长清赶忙把她拉住，“你不是觉得有蹊跷？”那为什么还要去？
“我去就好了。”姜凝道，“你藏在这里，我需要你出来时，会传音于你。”
“不行！”他急急道，“太危险了！师姐你毕竟是女子，还是让我来吧。”
“女子怎么了？”姜凝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修真界什么时候分过男女？师弟这是不信任我吗？”
赵长清愣了一下，道：“我不是……”
他并非这样想，只是觉得，她若受伤，他……
“不是就好。”姜凝挥了挥手，“师弟在这等我。”
赵长清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或许，他只是希望，她能多依赖他一下吧。
——
姜凝走到村口，笑吟吟地对那几个妇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她又转向周师姐那边，声音大了些：“师姐好。”
那位姓周的师姐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不断编着手中的草鞋。
“喂，招娣，人家跟你说话呐！”
一个大婶扔下手里的鸡食，拍了拍周师姐后背。
周师姐茫然地抬起头，“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声音越来越低。
姜凝一阵纳罕，虽说她与周师姐并不相熟，却也记得她是个强势直爽的女剑修。
她还在河边质疑过她的过河方法呢！
……虽然最后一脸不情愿地接受了。
姜凝又问：“周师姐，你不记得我了？”
周师姐又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摇头，很害怕似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我、我从没见过你。”
“哟，姑娘。”旁边一个大婶突然笑着打断她们，“你不会是也害了那疯病吧？”
另一个大婶也插嘴道：“看起来该是了！最近进来的小年轻哟，一个个都问招娣认不认得自己，若是那些男人也好，保不齐是看上招娣了，不成想连女的也……啧啧啧。”
姜凝略一沉思，笑了，“抱歉，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人，故而认错了。”
她又转向那几个大婶道：“不知村中可有能借宿的地方？我会付钱的。”
“要你的钱做什么。”几个大婶都笑开了，“咱都吃自家种的粮食！要是想找地儿住，自去村头那间废屋里将就一下吧。”
“就是可得委屈姑娘了，和那些疯男人一起住。”
大婶的目光挺诚恳的，仿佛就是一般村中善良淳朴的农家大婶，这倒是让姜凝挺意外的。
大婶又叹了口气，“其实要不是今年收成不好，咱就把丫头带回家住几天了，实在是……”
“没事儿。”姜凝笑得乖巧，“谢谢婶儿，我自己去后面住。”
——
姜凝辞了那大婶，抬步便向村里总走。
这村子不是很大，房子修的简朴却用心，足以看的出来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心态悠然。
只是，根据那村口大婶的话，最近村里在闹饥荒。
这里是幻妖秘境，其中一切都是由妖造，哪里有什么饥荒？
造这秘境的幻妖，安排这种剧情为难闯秘境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凝边走边想，很快就找到了那大婶口中提到的废屋。这座屋子看上去比其他屋子只是旧了一点，其实并无太大不同。
门没有锁，她直接打开了。
一打开门姜凝就愣住了。
屋里的人，全都是之前在河边见过的老熟人，甚至连那神出鬼没的佑卿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中。
“姜凝？”其中一个修士将她认了出来。
姜凝道：“你们怎么都在这？”
“不在这，我们该去哪？”那修士苦笑道，“那轿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别跟她说这么多！”另一位修士烦躁道：“你们忘了，她是怎么狠心害了自己同门的？”
“过河还收了我们那么多银子！你跟她说这些，她知道多了害你怎么办？”
“张昇。”那修士无奈地笑了笑，“姜姑娘可是救了我们啊，没有她，我们怎么过河？”
“抱歉，姜姑娘，张昇他……自从看到了那个后，就变得有点奇怪。”那修士充满歉意道。
“那个？”姜凝一愣。
那修士也有些纳罕，“姜姑娘，你没看到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袖，“我们进村的所有人，都在袖子里发现了点东西。”
姜凝一个前世穿惯了t恤短裤的人，并没有用衣袖装东西的习惯，此时经他提醒才往袖子里摸了摸。
还真让她摸到了一件陌生的东西。
是一条手绢，做工略有些粗糙，但缎面精致，甚至闻上去隐隐有一股淡香。
手绢一角用红线绣上了一个名字：孙茉莉。
“这是什么？”姜凝摸了摸，怎么看都只是一条普通的手绢。
“不止是手绢。”那修士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本书，“……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有。”
“姜姑娘是不是也很纳罕，怎么会有不认识的人的物品出现在自己身上。”他笑容苦涩，“来这里的人都摸到了……有人拿着去村里问了，对方却露出一副很惊恐的表情。”
“后来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些都是这个村中死者曾经用过的。”
姜凝：……
她瞬间想把手里这条手帕扔出去。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姜凝道。
她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除了这个修士肯和她说几句情况，剩下的人都以一种冷漠厌烦的目光打量着她，以那个张昇尤甚。
“不谢……反正，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还你人情。”他叹了口气，转身寻了个墙角坐下，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本书。
姜凝皱眉，“为什么活不了多久了？”
“在这里呆得太久，所有人都会死。”那修士道。
接下来，无论她怎么问，那修士却都不再理她，只叮嘱她若无要事不要再离开旧屋。
姜凝无奈，只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她看了看佑卿一直呆得那处墙角，人比其他地方少一些，况且这少年再怎么说也和她熟一些，便走过去坐下。
“你……”
她刚想开口，却见那少年冲她摇了摇头。
片刻，姜凝觉得手悄悄被他捉住了。
佑卿在她手中一笔一划写道：“找借口，出去说。”
姜凝缩了手心，霍地一下站起来。
屋里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姜凝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周师姐在村口，如果有危险的话，还是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我去把她带进来吧。”
张昇听到这话，瞬间急了，也站起来，“带她进来干什么！她已经疯了，你没看出来？她会把疯病传染给我们的！”
“哎。”之前给姜凝说明情况那修士拉了拉张昇的袍角，无奈道：“反正肯定拉不回来，让她去吧，如果不让她去，说不定反倒会生出什么事，上一个不就……”
张昇听了这话，虽仍气得牙痒痒，但还是愤愤不平地坐下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类的话。
“没人和我一起去吗？”姜凝带上了几分哭腔，道，“人生地不熟的，我、我害怕。”
“姜姑娘之前收钱的时候怎不怕？”张昇还是没忍住开口嘲讽她，“反正都是死，姜姑娘忍忍罢！没人陪你发疯！”
“我陪她去吧。”
张昇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却是那个自从进了旧屋就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少年。
“你们认识？”他狐疑道。
佑卿懒洋洋开口：“只是看不过去你们这帮抛弃同僚后还不愿意别人去救的废物罢了。”
姜凝暗道，这少年一开口还是能把人气个半死，此时听来却分外亲切。
“你……！”张昇气得一把摘了面具摔到地上，“你这个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满嘴那些侠啊易啊，等你横尸街头，你看看有没有人替你收尸！”
说罢，一拳把面具砸烂了，“这地方谁爱呆谁呆，老子不呆了！老子要回我的莫须宗接着做首席弟子……”
他越说，两只眼睛中的神采越朦胧，最后竟好像真的回到了仙山，自己又成了那个万人敬仰的首席大弟子时风光快意的日子，嘴角噙了抹笑，呆坐在原地。
之前拉他袍角劝架那修士叹了口气，眼神漠然，“他也疯了，丢出去吧。”
他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又看向姜凝，“姜姑娘可要小心，尽量……死得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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