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日头渐渐下落。
慕星放下手中的书，点起灯，走到房门口把门关了。
村庄即将入夜，家家关门闭户。
自妖界掌管人界以来，晚上充满了不安的分子。
白月在床上翻了个身，渐渐苏醒过来。
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慕星穿着一件银白色披风，缓缓转动轮椅移动过来。
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里面的衣裳也换了件崭新的。
哎？
难道，姐夫洗澡了？
白月扫了一圈房中，没有半点浴桶的影子。
神族与凡人一样，都是需要洗澡沐浴的，尤其白月，当初还在瑶华的时候，每日都会美美地泡上一次花瓣澡。
她说：“我想洗澡……”
她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竟说得娇声娇气，有股暧昧的气息。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震惊了。
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慕星只以为她是娇气惯了，淡笑道：“这房子后门有一汪流动温泉，你去那里洗便是。”
“温泉？”白月讶然，瞄了一眼窗外，可惜黑乎乎的，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慕星转动轮椅，推开后门。
月光之下，一汪温泉波光粼粼，还冒着热气。
白月又惊又喜，还松了口气。
要是没有这温泉，还真不知道洗澡如何办。
在她发呆的时间里，慕星拉开了衣柜，从里面挑了件白衣服。
“你这身衣服是前日我让住在附近的刘妈妈给你换的，今晚你换我这身衣服，先将就一下。”
原来，是刘妈妈换的……
白月攥紧慕星的衣服，忍不住闻了闻味道，果然有股淡淡的木香。
她忍住笑，紧抿嘴巴。
慕星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奇异，问：“怎么了？可是嫌弃这是男装，不想穿？”
白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男装好，男装好。”
慕星蹙眉，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
“呃，”白月转了转眼珠子，吐了吐舌头，赶紧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这件衣服很好，我一点也不介意！”
慕星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滑稽，嘴角弯了弯，但到底没有笑出来。
-
白月用慕星的披风裹着身子，先用脚趾试了试水温，竟然刚好合适，不太烫，也不凉。
于是欢喜地将披风一解，跳入温泉之中。
待温暖传来，太舒服了。
她甚至忍不住，将整个脑袋没入温泉之中，像条鱼在温泉池里游来游去。
白月从水中伸出头来，用水洗了洗脸。
小脸白里透红，水珠垂落长长的睫毛。
抬头看，明月高悬，环顾四周，被枯枝搭建起来的棚遮住了。
突然，白月脸上的笑消失了。
枯枝之间，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灵力。
……结界？
姐夫竟在这院中设了结界吗？
正当她想要仔细看时，枯枝的缝隙之间，隐隐出现一双金色的眼睛。
白月浑身汗毛直立。
难道她看错了吗？
她屏住呼吸，集中精神起来，忽然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这里的妖气很重。
太奇怪了。
不应该呀。
十万年前，妖界大举进犯人界，人界危在旦夕。瑶华第九任女帝昭雅为救人界，带兵击退妖界，又自取一根神骨，化作镇妖塔，护卫人界。故而十万年来，妖界再无能进犯人界。
她多次下到人界，也从未见过什么妖。
等等，她上次来人界是……去年。
这一年之中，发生了什么？
还来不及思考太多，白月抬起头，又看到了那只金色眼睛。
她咬紧牙关，马上移走目光，大气不敢出，凝神探测这只妖怪的道行。
她修为很低，但是却有一种与生俱来探道行的本领，旁人需要达到一定的修为才有这样的能力，她却能在简单凝神后感觉出来。
白月探了探，深吸了口气。
这是只老虎精，得有四五百年的修为了，最近吃了不少人肉，身上的血气很重。
反正她打是打不过的。
幸好，姐夫设了一道结界。
她回头看房内，姐夫的身影映在窗上，他正伏案写作，毛笔一动一动。
白月迅速从温泉里出来，飞快穿好了衣裳。
那只老虎精盯着自己，似乎嘴里还发着哼哧哼哧的声音。
她赶紧推开门，钻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
慕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毛笔抖了抖，差不多写好的药方子，又要重新写了。
白月喘着气，她穿着他那件白长衫，披着披风，头发有些凌乱，似是惊魂未定。
慕星眸色微变：“可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白月点头如捣蒜：“有……有妖精！”
慕星将手指对在嘴唇边，朝她勾了勾手掌。
白月噤声，挪步过去。
慕星转动轮椅要出去，白月慌忙按住他的肩膀，悄声说：“姐夫不要！那只妖精道行不低！”
慕星拍拍她的手，留下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淡然地将后门又打开了。
白月怕得要死，不敢挪步到他那边去，只敢走到最近的一个窗，打开一缝看。
这一看，差点要吓昏厥过去。
老虎精竟然撕开了结界，半只身子钻了进来！
它……它它它还转了眼珠子，直盯着她看！
于此同时，嘴里怒吼一声，哐啷完全撕裂了结界，跳了进来！
白月下意识啪的一声关好窗户，那只老虎精竟冲破窗户进来！
她正面刚的本事没有，躲倒是很快，在老虎精即将跳到她身上时，她一个灵巧的滚地翻身躲了过去。
正在这时，自己的身体飘飘浮了起来，抬头看见，姐夫已重新进来了，正并指对着自己施法。
白月被他移到身后。
老虎精哼哼唧唧，裂开大嘴道：“小儿，把那小姑娘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慕星冷笑一声。
袖口一挥，不知出来何物，房中的蜡烛火猛烈地晃了晃。
“闭眼！”
白月被他这一喝令，立刻闭上了眼睛。
只听得“嗷”地一声惨叫，随后，传来老虎精倒地的声音，整个房间似乎抖了抖。
白月闻到了血味。
血里掺杂着刺鼻的毒药味。
她下意识地想要吐，那种不适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躲到药柜子那边去！”
白月连滚带爬，顺着记忆，摸到了药柜子处。
这里药味浓郁，勉强能盖住血腥味。
她才勉强压下那样的不适感。
耳朵里传来剑斗的声音。
白月凝神，脑海里浮现姐夫与老虎精的身影，一人一虎，坐在一个巨大的阴阳勾玉上，两道灵力柱从各自发出，在中心处猛烈相抗。
很奇怪，姐夫身上的修为，她竟然探不得。
同时，能明显看到，老虎精这边的灵力柱被压了回去。
姐夫呵斥一声，他那边强大的灵力柱将老虎精猛烈一击。
老虎精铛地一声，歪倒在地上。
“不要睁开眼睛！”
听到慕星的声音有些发抖，白月担心道：“姐夫，你没事吧？”
“不要紧。”慕星回道，“这妖精的血你千万看不得，引起的不适感可不止是干呕和昏迷那么简单了。”
白月心里一暖，点头。
随后，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姐夫在收拾老虎精的尸体。
她歪头倚靠着药柜子，只能感受到烛火从眼缝里透进来的光，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鼻子里的血味完全消失后，她迫不及待睁开了眸子。
正看见，姐夫手里捏着一个发光的圆核，闭着眸子，嘴里念念有词。
白月不怎么见过妖，但也博览群书，当即认出来，这是妖丹。
妖丹渐渐在姐夫手里缩小，最后，他张开嘴巴，把妖丹吞了进去。
！
白月震惊。
慕星睁开双眼，正好对上她震惊的眸子，也是一怔。
难道，她看到了吗？
白月的脸色变得很快，也没有提他吞食妖丹的事，而是笑道：“姐夫，你太厉害了！刚才，你到底用了什么……”
慕星的脸冷若冰霜。
“淬冰寒，一种毒针。我用它击中了老虎精的眼睛，这才能在后面的打斗之中险胜。”
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
“姐夫！”
“你不要过来！”
白月讶然，顿住脚。
正在此时，她竟探出了姐夫的修为。
竟然比在神界时少了十分之九还有余。
灵力也与以前不能相比。
明明当初，姐夫的修为和灵力，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年纪轻轻，已近乎无敌手。
而且，从前的他，光明坦荡，从来不会用什么毒针。
更不会通过吃妖丹，提升自己的灵力，这是歪门邪道。
姐夫，星宙……天界太子。
白月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如今，坐在轮椅上，虚弱的模样，鼻头一酸。
记忆中那个，光风霁月，笑如春风，肆意天下的天界太子，她仰慕已久的人，竟被人害成这样。
一滴泪蜿蜒滑落她的脸庞。
慕星眼眶发红，冷笑道：“这就是我如今的样子。龌龊，阴暗，不堪。我不再是你的姐夫，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界太子。从前一招击毙的妖精，我需要用毒针辅助才能绞杀。我甚至需要吞噬妖丹，提升我已经所剩无几的灵力。”
“白月，”慕星抖着唇，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眶里闪着泪，“你还要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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