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慕星的瞳孔骤缩。
白月也被自己的脱口而出吓住了，连忙捂了捂嘴巴。
啊啊啊啊啊！怎么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她也是太生气了，当然，这个生气主要是气自己废物，不过撒在了慕星身上。
好了，现在罪加一等，任性。
她胆战心惊地觑慕星的神情。
一百年了，慕星只在心里念过华樱这个名字。最近甚至只是浮现在脑海里，又迅速被他抹去。
一百年来，还是有人，突然间在他耳边说出这个名字。
华樱。
他的青梅竹马，与之许下过一生一世的挚爱之人。
两百年前，他们各有归宿。
一百年前，他们神人有隔。
慕星垂眸扶额，沉默不语。
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白月轻拍脑门，她怎么这么冲动，完了完了完了，华樱是姐夫的逆鳞，这下她真的要留不下来了。
她急得眼眶红红，眼角不争气地带泪。
“……滚。”
简单利落，干脆直接。
白月抽了抽鼻子，哽泣起来。
慕星头痛欲裂，心脏也好似被车裂，撕个粉碎。
“你给我滚！”
慕星像是在发泄，也没对着她说，而是直视前方，眸子里蕴了一层深深的悲愤。
白月捏紧床帘，可怜地说：“姐夫……我伤还没好。”
慕星倒吸一口气，不断扶额，转动着轮椅出了房间，袖手一挥，砰的一声关上门。
白月瞳孔震颤，不由得抬起双手到耳边蜷缩。
听到慕星离开远了，她才下了床。
怎么办，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抢救一下。
打扫？
扫视了一圈房中，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哪里还要可以打扫的空间啊？
看看院子呢？
她又打开房门，一个北风打着旋儿，直接窜进她的领口里，害的她打了个喷嚏。
不行不行，她现在还有伤在身。
厨房呢？
她连忙披上披风，走到厨房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厨房里也是收拾得很整齐干净，菜篮子放满了蔬菜，水盆里还放着两条肥妹的鲫鱼。
要不试试做饭？
白月赶紧摇头。
不行不行，她虽然自诩美食鉴赏家，但其实对于生的食材都分不太清，别说烹饪了，做出来绝对足够毒死人。
最后，她把目光移动到了旁边的米缸。
-
月亮高悬时，院子的门才被缓缓推开。
慕星今日去了隔壁村问诊，近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妖所伤，这一天的问诊量比得上过去好几日。
他疲惫地转着轮椅，才刚进院子，就被厨房的灯晃了眼睛。
白月的身影映在厨房窗上，手忙脚乱，不知在做什么，还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她不会在切菜吧？？？？！
慕星记忆中，这位瑶华小帝姬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用嘴不会用手。
当年与曦衔珠刚成亲时，在瑶华待过一段日子。某年，曦衔珠生辰，白月曾经做过几道菜献给她，他也正好吃了几口，那个味道……
倒是曦衔珠吃得一干二净，还夸：“好吃。”面带微笑，宠溺地摸着白月的脑袋。
他的嘴角僵硬地抽搐几下。
等等，这冬日里的，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食材……
慕星脸色大变，急急转动轮椅，猛地打开厨房的房门，迎面而来一股饭香。
好像……还挺不错哎。
“你回来啦？”
白月转过头，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碗，里面盛着米饭，脸上沾了几片灰，身后的砧板上，有一些已经切好的菜。
白月低头，不好意思地把碗收了起来。
“我先做了饭。实在太饿了，就先把米饭给吃了……”她皱着眉头：“这个米饭怎么粘粘的……我是不是水放多了。”
慕星倒吸一口气，扫见装着糯米的米缸已经被打开，本来满满的一大缸，被舀了一大碗。
“那是糯米！！！！用来做粽子的！！！！”慕星气饱了，“白月，你不是挺爱吃的吗？怎么糯米也识不出来？”
白月尴尬得脚趾抓地。
“我……”
“你这又是做什么？”
慕星到了她旁边，拿起一块已经切好的萝卜块来。
这萝卜切得……丑丑的，上薄下厚，形状也不规整。
“我……我是想着，我不会做，那我给你打打下手什么的……”
白月慌忙解释道，期望这样的动机能讨得他的一点宽恕。
慕星扶额，冷冷道：“出去。”
白月：“……”
她只能悻悻地舀了一抔水洗了洗手，灰溜溜地走出门外。
慕星利落地把灶台收拾了一下，刀功熟练，很快切好了菜。
她还发现，灶台刚好能让坐在轮椅上的慕星够到，怪不得她用起来那么别扭，这灶台是刻意做得矮一些的。
慕星整个做饭过程行云流水，饭煮熟的同时，菜也做好了，时间也不长。
他把饭菜放在一个托盘上：“你的饭。”
白月讶然：“你不吃吗？”
慕星冷瞥她一眼。
“………”
白月识趣地钻了进去，把饭菜端到房里，安静地吃起来。
慕星则是一头扎进药柜，拿着药单子抓药，抽出抽屉，细细地挑选。
到了深夜，白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他还伏在案头，说了声：“姐夫，你不休息吗？”
慕星头也不抬：“不困。”
“……”
白月撅着嘴，倒在床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突然感觉到肩上一个用力。
慕星端着一个烛台，映照出他隐隐发怒的神色。
“白月，你是不是不能好好睡觉。”
白月眉头微蹙，她有不好好睡觉吗？她睡得很香啊。
“不能好好睡，就别睡了。本来，身为神族中人，简单假寐就行。”
怎么能不睡呢！？
睡觉可是天下第一美事。
慕星见她一脸懵，干脆直接地道：“你晚上睡觉踢被子，而且里面只穿了件单衣。”
白月眸色微怔，下意识地抱住胸。
慕星捏了捏床帘，这床帘形同虚设似的，方才白月还把腿伸了出来，毫无遮挡。
白月觑他神色：难道，姐夫最是介意这个吗？
“姐夫，不如这样，再去弄张床来，然后两张床之间放一个屏风，这样我们互相就看不到了，这是不是个好方法？”
“别说笑了，我觉得你若是不在这里，才是个好方法。”
白月像蔫了的花似的。
慕星转身拂袖离开。
-
三日后。
白月慢悠悠地收拾着包袱，慕星慢悠悠地整理着药材。
不亲眼看着她走他不放心。
白月这边当然是想拖延就拖延。
两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杠着。
白月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我……真的不能多待几天吗？”
慕星淡笑道：“你的伤已经好完全了，没有必要再养了。”
白月鼓起嘴巴，挽了挽头发。
慕星见她一动不动，死缠烂打，已经不耐烦了，难道真的要撵走吗？
他最后再问一次：“你走不走？”
白月不敢回答，但是头下意识地摇了摇。
她哪里也不敢去，只想待在姐夫这里。
慕星手指扣了扣轮椅的把手，既然如此，那便不需要再以礼相待了。
他旋即并指施法，白月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一直被推到院子外头，随后，院子周围起了一道结界，她如何也进不去了。
白月顿时眼泪充盈眼眶，站在寒风中抽泣。
他好绝情。
她好废物。
白月攥紧手，一时胸中觉得茫然。
人界之大，竟然一时找不到去处了。
她灵机一动，要不，再去刘妈妈那边看看？
哪知，慕星竟然已经提前跟刘妈妈打了招呼。
刘妈妈再见到她时，眨了眨眼睛，反而一个劲把她往外推：“不行不行，慕大夫说，你的体质特殊，不适合和我们待在一起。”
刘妈妈还不忘打趣一句：“你们两个人怎么三天两头吵架啊？嘿嘿，小姑娘，别这么较真嘛。我知道的，慕大夫不想让你待在我们这里，想让你回去！”
白月脸色僵硬，他哪里是想让她回家去，是想让她离他越远越好啊。
她茫然地走在乡道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村门口。
抬起头，才看到高高的门牌上写着：落泉村。
旁边的瞭望台传来一个粗沉的声音：“喂！姑娘，你伤好了啊？”
原来是当日那个不让她进门的陈大哥。
她微微一笑，和他客套了几句。
陈大哥问：“姑娘，你要走了？”
白月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蹊跷：“是……陈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陈大哥哒哒哒走下瞭望台，到她面前，低声说：“最近官府查外人查得很严，你要小心……”
白月问：“官府？是最近出了什么案子么？”
白月还是以一年前的人界来思考，陈大哥却说：“你……你是不是没见过现在官府的‘人’啊？都是些妖怪，如今是妖精当了皇上。妖精做事，我们凡人怎么猜测。只知道在查外人查得紧，地方差看到眼生的人，就会被硬生生拉去‘府衙’。我们村子之前还有来做生意的外地人，直接被这些畜生抓了去，据说被这些妖精抽筋拔骨，吃了！”
白月咽了咽口水。
“哎，你到底是怎么来咱们落泉村的？我看着你也不像隔壁村的人。这最近，各地都不怎么走动了，你怎么来的，还受了那么大的伤？”
白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我，我是不得已。”
话刚落地，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狗叫。
陈大哥脸色直接发青，立刻缩到了另一边去。
白月回头，看见一个狗头人身的妖精，对着她冷笑，他穿着一件紫红色官服，头带一顶官帽，看起来诡异极了。
它的身后，还站着好几只狗妖，小兵打扮，穿盔戴甲，拿着红缨□□。
“抓走。”
“狗官”捏着下巴，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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