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生日会同往年别无两样，谢以渊坐在孙姨身旁听着阿姨们对自己的夸赞，头一次感觉到无趣。
可明明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抬眼扫向饭桌上和朋友聊得正嗨的老李叔，眼神锁定在同桌的傅灯望身上。
傅灯望散漫的一手搭在椅背上，歪着脑袋正在说话，眉眼弯弯。明明还是个少年，却给人一种职场精英的老练感。
饭桌上一群大爷不知被他说的什么话戳中了心坎，纷纷笑着同他碰杯。谢以渊撑着下巴看入了迷，正好对上傅灯望看过来的眼神。
他直勾勾盯住谢以渊，挑眉将橙汁送入口中。
谢以渊忙转移了视线，捏起果盘里的葡萄研究起来，连孙姨问他话都没听见。
傅灯望和身旁一人低语几句，扬起右手只轻微勾了勾食指和中指，“谢以渊，过来”。
“嗯？”突然被点了名，谢以渊有点懵，但还是走了过去。
“爷，我同桌谢以渊”傅灯望拉过谢以渊胳膊将人拽到身边。
“你这小子…到人家家里做客一点礼貌都没有，像什么样子!”傅歇奎瞪了傅灯望一眼，又笑着看向谢以渊，“小渊啊，我和你李叔好多年的朋友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爷爷大前年还来给你过过生日呢~”。
老李叔笑眯眯地看看傅歇奎又看看谢以渊，说：“你大奎爷爷啊，不记得啦？”。
谢以渊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浅笑，道：“记得记得，谢谢大奎爷爷特地来给我庆生”，说着想和傅歇奎碰个杯，在桌子上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空杯子，于是踢了脚身旁的傅灯望。
傅灯望愣了愣，犹豫了下将自己手边的杯子递过去。
？？？
谢以渊瞳孔地震，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接过杯子，笑着同傅歇奎碰了下，“晚辈敬您一杯”。
傅灯望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以渊含住杯沿，将杯子里剩下的橙汁喝尽，无意识地滚动了下喉结。
“俩孩子关系好啊……等咱们老了，他们也能互相照样咧”傅歇奎见俩人暗地里较劲似的眼神对视，感慨道。
“吼呦，说这些干什么”。
“年轻人么，要多多来往”。
“我看我们年轻那会儿，跟他俩也差不多”。
大爷们一人一句接起话茬，饭桌上又热闹起来。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大晚上的”。
在傅灯望的软磨硬泡下，孙姨终于答应俩人单独出去转转。
“跟我走就行了，我还能把你卖了？”傅灯望搂过谢以渊肩膀，调笑道。
“吃饱了，走不动”谢以渊总觉得傅灯望干得出这事。
他往地上一蹲，故意“恶心”傅灯望一样冲他眨眨眼。
“你……”傅灯望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不是…我的意思是…”。
“勉为其难抱你走一段路”。
傅灯望抱小孩一样一把拎起谢以渊，分开其双腿在两侧，将人搂进怀里。
“我真是服了你了…”谢以渊忙搂住其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你要抱就抱，能不能换个姿势，我不要面子的吗？”。
“这姿势方便”傅灯望每走一步，谢以渊就往下掉一点。
“方便个屁，我人都快掉你裆下去了”谢以渊说着撑住傅灯望的肩膀往上爬了爬，喊了声，“你行不行啊大哥”。
“闭嘴”傅灯望往路边走去，威胁道：“你再说一句我就给你丢沟里去”。
“……”谢以渊识时务地闭了嘴。
夜晚的小路上没什么人，谢以渊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舒坦地晃荡起腿来。
不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他又掐着嗓子凑到傅灯望耳边欠嗖嗖地来了一句：“哎呀～小渊渊谢谢哥哥～哥哥辛苦啦～～”。
傅灯望低头笑起来，将人向上托了托。
走了不知有多久，怀里的谢以渊都睡迷糊了。
“妈妈…黑…点灯”。
他趴在傅灯望肩上喃喃自语。
“……过生日…就会很开…心”。
傅灯望感觉到肩膀的那块布料沾了水。
口水吧，他想。
他一直走，直到面前出现了一片沙地。
“小渊，到了”。
“嗯？到家了？”。
“……”傅灯望将人放下。
面前是一片沙滩，夜里不能见远处的水面，风很大，带着湖水涌动着，给人一种异常的安抚。
“我都不知道我家附近有这么一片沙滩”鞋踩在沙地上，按压出一片深色。
“你带我来这干嘛？”。
谢以渊转身看他，见傅灯望融于夜色中，眼神冷冽，那张脸过于苍白。
杀人埋尸。
四个字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全身浮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谢以渊惶恐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傅灯望插着裤兜不说话，抬步走向他，谢以渊立即惨叫着抱头蹲下：“啊啊啊啊啊”。
“睡觉睡傻了？”傅灯望在他面前站定，笑出了声，“我带你来看日出”。
“嗯？”谢以渊从胳膊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真的？”。
“你以为呢？喝西北风吗？”。
“那你干嘛凶神恶煞地站在那”。
“我抱了你一路累啊，大哥”。
“噢噢”。
傅灯望伸出手将人拉起来，“到路上去，下边太冷了”。
凌晨的凉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却不提神。谢以渊睡意再次来袭，他强撑着靠在长椅背上，半眯了眼，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眼抽筋了。
“还有多久啊？”他迷迷糊糊地缩了缩脖子。
“再一个小时左右”傅灯望收起手机看了他一眼，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轻声道，“我一会儿叫你”。
谢以渊也不挣扎了，缓缓闭上眼将脸埋进了外套里。
这一觉睡得竟然很安心，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就见黑暮暮的天际早已泛起一片鱼肚白，橙黄的光晕围绕着朝阳在湖面边际显现。
他第一次看日出，很喜欢。
“谢以渊，生日后快乐”。
这声谢以渊叫得有些陌生，但说话的人是傅灯望。
谢以渊看向他，泛红的脸上浮现一抹惊喜的笑。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衣着单薄的男孩全身散发着足以共情的喜悦。
“谢啦～灯哥”。
傅灯望冲他点点头，瞳孔在太阳光映衬下显出深邃的琥珀色。
生日后快乐，小渊仔。
十月五日，p中校园论坛上惊现一条爆帖。
转自微博【在厕所干这种事，也就他徐…】
二楼：【瓜田刺猹】：刚看到微博就刷到了帖子
十四楼：【鸡肉卷加蛋】：我害怕了
三十楼：【十三滴雨】【楼主】：我把视频放这了，大家可以直接看（转发自微博视频）
视频长达十四分钟，画面一开始抖得很厉害，可以听到从画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一阵翻天覆地的旋转，镜头定格在一扇满是涂鸦的门上。
“砰！”右边两、三步距离有人将门猛地碰上，随后是一阵难言的喘气声。
镜头随着门的撞击颤了颤，显然拍摄者被吓了一跳。
伴随着垃圾桶被撞击的翻倒声，徐司名的声音响起。
“别太过分了，徐辛柏”。
“你搬出去这件事我已经让步了，为什么还躲着我”。
回答他的是一个低沉的少年音，声音主人似乎有些恼火。一阵布料摩擦声后，一切在一声响亮的耳光后陷入寂静。
画面似卡顿了一般经过五秒，徐司名喘着粗气再次出声，声音颤抖。
“原因你不知道吗？”。
接下来长达十秒没有人声，只有一高一低两个喘气声，仅凭没有画面的声音就令人浮想联翩。
“你做出那样的事就该料到结果”。
“让开”。
画面开始移动，拍摄者将镜头挪向厕所隔板下面的镂空，似乎是想收到更清晰的音。
“哥哥…”。
“你…你真的…从来都没有…”。
“没有”。
“别恶心我”。
画面杂音很大但能听到一些除男声外别的声音。
“我会劝爸妈送你回英国”。
随着一人推门离开，画面在一声锤击声和低沉的抽泣声中切断。
三十一楼：【雨巷】：我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五十六楼：【吃猫的鱼】：真的是x□□的声音吗？另一个是他弟弟？
五十七楼：【一生所爱】：我老早就知道徐司名是同了，你们也不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典型的同，恶心死了，这回被人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九十七楼：【背景板】：真的够恶心的，学校里一堆女生整天意淫，这下好了，人当真了，真搞基去了
一百零一楼：【纯净水】：评论区什么意思，难道偷拍的人不恶心吗？
一百八十七楼：【好好说话】：这视频不全吧，楼主敢放完整视频吗
一百九十九楼：【我磕的cp都是真的】：我才开始磕名渊（徐司名x谢以渊），这就塌房了？
二百一十四楼：【郝贝贝】：199楼的姐妹，这对貌似更好磕
二百三十三楼：【my是真的】：x□□很明显拒绝了啊
二百三十八楼：【天黑不睡觉】：姐妹们举报这个楼主，放这种视频出来，明显是想引战
二百五十一楼：【糖衣炮弹】：引战的你有病吧，又不是明星，这两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三百一是一楼：【一滴雨】：楼主，看一下私信。
三百二十七楼：【咖啡泡面】：雨大妈都出动了，看来这视频保真了【一滴雨】
四百七十三楼：【是苦瓜酱吖】：姐妹们，上热搜了
四百八十八楼：【喂】：微博热搜榜第一，这徐司名什么来头？
五百九十九楼：【山鬼】：真的无语，丢人丢到校外去了
谢以渊颤抖着手没敢继续往下翻，他的微信已经炸了，除了来套消息的，还有不少其他消息。
【三滴雨】：谢以渊，我是一滴雨，能聊聊吗？
【周文明】：！（3条消息）
【杜鸣竹】：真的吗？（4条消息）
【二流】：今晚六点老地方
【林簌簌】：都他妈傻逼吧（7条消息）
【白一诺】：他还好吗（3条消息）
【高二a班全是宝】：【何邂】：收到（47条消息）
……
“孙姨，我和同学约了出去玩，先走了”谢以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被孙姨喊住。
“哪个同学啊？都快吃晚饭了”孙姨正削着土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额……傅灯望！”。
“小傅啊，你去吧，早点回来，钱带够…”孙姨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了院子。
一下出租车就看到烧烤店里有人招手，索一舟从里面走出来给了谢以渊一个大拥抱。
“哥，徐司名来了吗？”谢以渊勉强冲他笑了笑，见索一舟也是脸色凝重，便不再假笑。
“在路上了”索一舟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外号“二流”，“先进去吧”。
两人在简陋的烧烤店坐下，索一舟笑得很无奈，“没想到咱们这面见得这么仓促”。
“嗯……”谢以渊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的塑料杯。
一个小时后，消失了五天的徐司名出现在烧烤摊门口。他穿着防风衣戴着鸭舌帽，高高瘦瘦的站在那，憔悴了很多。
“这”谢以渊忙伸出手喊他。
还不等徐司名搬来椅子坐下，索一舟就端起一杯啤酒递过去：“冻坏了吧，能喝酒吗？”。
“……”徐司名看着他，许久都没开口。刚想接就被索一舟先一步送进了自己嘴里。
一杯啤酒下肚，索一舟问他，“哥怎么才能帮你？”。
“压下热搜，找出拍摄者”徐司名抬起头，眼眶微红。
“好…”索一舟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别喝了”谢以渊一把抢过索一舟手里的酒瓶，问徐司名，“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那个必要吧，你这些天也愁着呢”徐司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愁你大爷，老子什么都和你说，到头来这么件破事都不肯和我讲？！”谢以渊将空塑料杯扔过去，正中他面门。
“……小渊”徐司名没有感觉一般将杯子扶正，盯着桌面出了神，“你没必要知道，真的”。
“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和我讲一下会死啊？！”。
谢以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他是气徐司名不把自己当兄弟还是气他吃了瘪也不来找安慰？不知道。
“我跟你讲什么？！讲他同性恋？讲他有病，把我头发剃了就为了让别人都讨厌我？还是讲他是个变态大半夜性骚扰我？！他可是我弟！”。
徐司名突然爆起，一脚踹歪了桌子，他红着眼瞪着谢以渊，大口喘着粗气。
“……”。
如今才知道整件事全貌的谢以渊和索一舟都愣在了原地。
“好好说话，别动气”摊主默默将卷闸门拉下，留了钥匙在桌上，“你们聊，我这地今个儿就归你们哥仨了”。
“…谢谢小杨哥”索一舟回过神，歉意地将人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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