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廖道南笑谈解闷、费懋中不同往日
“举之兄此策当为上佳之作!”
众人雷掌过后,杨维聪由衷作揖说道。
杨维聪之论好在于立意鲜明,谦卑有度,以高屋建瓴方式,用三代治法、心法并用,及后世或治法、或心法单用,不及三代圣治,来回答此次廷试题目的历代之治方法与治国本末。
而陆釴虽然立意没有太过鲜明,但强调一个“谨”、“慎”字,以奏对策论题目中的“慎”字,以“精一之训”为终始,志之不决,力志不充为末端。
志之不决则疑心生,力志不充则殆心生。疑心生沮,沮则为无成;怠心生则驰。
故而甘露之谋不就,而肃清之志遂衰;符离之役一溃,而恢复之意已荒,此皆心沮所致。
焚裘示俭者,志侈于平吴之后;连屏列箴者,功滕于克蔡之余,此盖怠心弛之音。
杨维聪是圣人叙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陆釴则是先贤躬行,竭股肱之力,知行合一。
从格调而言,陆釴是要略胜杨维聪一筹,也是杨维聪为何如此重礼之因。
“不敢,此书生意见,未知能否功成!”
陆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提笔书写之时,抒发心中之意,但如今冷静下来之后,也知晓自己策论不稳定因素太多,不太敢确定真的能否取得好成绩。
以翰墨而言,想要夺得一个前十,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可若是全篇而论,陆釴便不敢确定。
天下之事,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更何况如今天子,于常人皆有所不同,未审其心何意。
由是众人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陆同年之言在理,不过也无须太过谦虚!”
今天子之心同符深渊,更兼之其每每有事,看似胡乱为之,待身涉其中,则可见皇帝心中沟壑,将人诓入瓮中仍不自知。
在此刻,众人也变得有那么一丝颓废之意。
虽然看似入仕已稳,但朝堂之间诡谲风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若是进入翰林院还则罢了。
每日只管修书著史,至于他事可两耳不闻。
可若选官之后,只怕是避无可避……
想到此处,屋内气氛变得有一丝沉闷,廖道南在此时便即时出来救场,喝了一口水酒之后,环顾众人:“我与诸位说个笑谈如何?”
此时身处十六世纪初期,虽然娱乐手段比之隋唐之前,并未有太多不同,可娱乐之事却也变得更多,然普罗大众更喜的则是这些茶余饭后笑谈。
虽然五人是书生,但并不能就此推论,众人不喜欢下里巴人的事情。
明代士大夫不仅喜欢这些下里巴人之事,而且还极其热爱,故而明朝文人笔记,常常会记录一些各地风谈,清人继承这一特点,更是将其发扬光大,导致清朝志怪小说,笑谈笔记等等,数不胜数。
众人只道是廖道南听到新的笑谈,故而一扫之前闷闷之气,皆踊跃发言:“此间正好没趣,廖同年且说来一听……”
“却说某地一官员升迁,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二人躺在床上,官员床帏私语对其妻言:‘我的官职比以前更大了。’
却不成想,其妻不屑一顾,指着官员双腿蔑视道:‘官大?不知此物亦大不?’
官员一脸傲然,不假思索回答:‘自然’
说完官员便让其妻一探究竟,然妇人只是瞅了一眼,见到依旧短小,不见有丝毫变化,便满眼尽是鄙视看着官员。
官员如何生受这般窝囊气,但又转思即是自己娘子,何必太过计较,于是强言解释:‘已经大了许多,你自不觉罢了!’
妇人揶揄看着官员,想要看其能有何言强解,便道:‘如何不觉?’
官员自腆着脸解释:‘难道老爷升了官职,奶奶还照旧不成?少不得我的大,你的也大了。’”
众人听后,一时想笑又不能笑,众人只以为廖道南说一些茶余饭后笑料,没成想他居然说这种笑话。
床帏之事本就不足外人道哉,士大夫更是极少谈及此类笑话,然廖道南却无丝毫顾忌,而是无阻畅言,让众人笑骂不得。
张治摇头苦笑:“往日我观鸣吾老持承重,怎今日说出这等笑话?”
廖道南倒没觉得有所谓,士大夫同样是人,这些笑料,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也不失调解气氛绝佳办法。
毕竟他一道笑话之后,满座之人此刻已然忘却此前闷闷,各自开怀笑谈不是?
遂摇头笑道:“文邦兄此言差矣,你我同为湖广之人,又是同科贡士,同科廷试,此间除却兄弟之外,也无外人,如何说不得?”
“廖同年所言甚是,此虽难登大雅之堂,但也并非太过低俗,有何不可?鸣吾兄笑谈,倒是让在下也想到一个,不知诸位愿听否?”
费懋中听完廖道南话后,同样跟着附和起来。
若说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笑谈的确有伤风化,略显不妥。
可眼下不是只有在场五人?
难不成还有人会将今日之事说了出去?
想来谁也没有这等无聊心思。
又见诸人既然打开话茬,费懋中也就有心趁热打铁,参与其中。
科场同年本是先天性盟友,至少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这些人会相互扶持,共同进步。
当然,若是先天不合,或者后天政见不同,则不可一概而论之,然科场同年之谊,无疑是最好的盟友之一。
费懋中作为簪缨世族,屡世食禄之家所生养,自然也想在官场一展心中抱负。
诚然众人家世未必及他,然日后官场,家族庇佑未必能够平安无事,更多还需官场盟友,这也是其为何愿意于众人相交之因。
在场诸人,刨去陆釴与杨维聪在会试排名非前五,其余两个状元热门人选,眼下二人又展现有角争三鼎甲的能力,费懋中如何不去倾心相交?
既然荤段子已然开了先河,其余四人也就不在乎,接下来笑谈为何,当即抿嘴点头:“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等自是愿意一闻趣谈!”
费懋中得到众人首肯之后,捋捋颔下短髯,然后笑着说道:“却说有男女二人,趁着妇人丈夫离家之后勾搭成奸,一日突问屋外有脚步声进屋,奸夫慌忙之下,急着逃遁出去,以免被人捉奸。
妇人却不见慌张,令奸夫静卧在床,待到男子归房之后,见到床上躲着有人,当即怒问妇人:‘床上何人?’
奸夫于床瑟瑟发抖,几欲逃蹿而出,然而此时妇人却低声附耳对夫言:‘快莫作声,隔壁王大爷被老娘打出来,权在此间避难!’
男子闻言错愕,满脸嘲讽之意,对着床上道:‘这死乌龟,老婆值得恁怕?’……”
“噗嗤……”
若言此前众人限于廖道南所言,太过有辱斯文,故而不敢放声大笑,然在此刻众人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笑意。
如此蠢的男子,与如此奸滑的妇人,何以让众人不笑的前仰后翻?
谁也想不到,平日素来温文尔雅的费懋中,在此时谈及这种笑闻,与往日大相径庭的行为,则更是足以令人大笑。
须知往日费懋中,一直皆是泰山崩于前而面如平湖,今日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与费懋中交好的张治首先嘲笑:“以往民受只读《性理大全》,连志怪都不曾看过,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怎今日也能说出这般笑闻?”
“然也,我十日去找民受,九日民受兄在苦读《四书》、《五经》,他能说出这般笑闻,实在令我难以想到!”
廖道南也在此刻出言嘲笑,盖此与费懋中平日太不相谐,故而二人开始肆意嘲笑。
“嗨,只不过风闻而来,先前鸣吾提及,我也突然想到一个,以娱众人之乐耳……”费懋中尴尬的摆了摆手,举着酒盏对着众人笑道。
“哈哈哈……”四人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放声大笑,笑过之后陆釴也道:“既然二位同年也说了,那我也说一个,话说……”
随着漏刻慢慢上升,几人也逐渐忘却先前忐忑,而是沉浸在欢声笑语当中,杯光交筹,好不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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