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朝三暮四

朝三暮四

        庄子。内篇。齐物论：“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

        译文：有个养猴老人，人称狙公。他对众猴子说：“我早晨给你们三颗橡子，晚上四颗。”猴子们一听早饭只有三颗，顿时大怒。狙公道：“那就早饭四颗，晚饭三颗。”猴子们一听，心满意足。

        庄子寥寥数语，把一个玩弄百姓，政治权术炉火纯青的专制统治者的嘴脸，揭露得淋漓尽致。

        晋人张湛伪造古书《列子》文曰：有狙公者，爱狙，养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损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匮焉，将限其食，恐众狙之不驯于己也，先诳之曰：“与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众狙皆伏而喜。

        明人刘基（即刘伯温）著《郁离子》则云：楚有养狙以为生者，楚人谓之狙公，旦日必部分群狙于庭，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以自奉。或不给，则加鞭棰焉。群狙皆畏苦之，弗敢违也。一日有小狙谓众狙曰：“山之果，公所树欤？”曰：“否也，天生也。”曰：“非公不得而取欤？”曰：“否也，皆得而取也。”曰：“然则吾何假于彼而为之役乎？”言未既，众狙皆悟。其夕相与伺狙公之寝，破栅毁柙，取其积，相携而入于林中，不复归。狙公卒馁而死。

        译文：楚国有以养猕猴为生的人，他“狙公”。每早他都在庭院分派子猴工作，叫老猴领小猴上山，去摘取草木果实，赋收十分之一奉养自己。数量不足者鞭打。猴子们饱受痛苦，不敢违背。一天，有小猴对众猴说：“山上的果树是狙公种的吗：”大家说：“当然不是，是天生的。”小猴子又问：“没有狙公我们不能采吗？”大家说：“不是啊！谁都能去采。”又问：“那么我们为什麼要仰赖他，还要被他奴役呢？”话还没说完，众猴都觉醒。当晚，群猴等候狙公睡时破开兽栏，拿走他的存粮，一块儿跑进森林，不再回来，狙公最后活活饿死。

        很明显，张文在提倡教化与欺骗，“众狙”居然“皆伏而喜”！

        而刘文则在宣传对统治者的反叛，统治者离开群猴便“卒馁而死”，优劣立见。

        有意思的是，真理是小猴子提出来的。

        因为小，尚未被奴化，与生俱来追求公平、公正与自由的思想便自然流露。而老猴子们，则早已被洗脑矣。难得的是，他们在小猴子的启发下还能觉悟。

        为什么对狙公“群狙皆畏苦之”而“弗敢违”呢？当然是害怕这位统治者不给饭吃，甚至施加滥刑。这种怕，是统治者长期专制暴政的结果。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猴子却不怕，它敢于质问，敢于说真话。这才唤醒众猴，最终使众猴觉悟，抛弃了统治者。

        近人多把“朝三暮四”这个典故用在对于日常学习或爱情的态度上，这就大大降低了庄子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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