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撕碎
封曦望向眼前的人。
一样的治安所统一制服，估计又是每日必备的审问环节吧。
封曦无聊的想。
来人一言不发的缓缓坐下了，顺手把一个大信封放在了桌上。
倒是和前几天的套路不一样，封曦来了些兴趣。
勉强把涣散的注意力集中在来人身上，封曦才发现这人竟是第一天审讯自己的治安所总长，林冉安。
林冉安看着眼前虚弱的少年，不由再次感叹眼前少年的意志力之顽强。
假以时日，此人必会成为领地里耀眼的人物。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时间这种东西，眼前的少年估计是没有了。
林冉安平静的从信封中抽出三份材料，递给封曦。
封曦强撑着痛的几乎裂开的头，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眼前的，竟然是学校同学和老师帮自己写的匿名信，甚至还有好友安迪等人写的实名陈情书。
封曦不由一阵感动，眼眶酸涩，几乎要滴下泪来。
陈情书这东西可是实名制，写的人是要冒风险的。
如果核查下来不属实，轻则罚款，重则记入档案，跟着人一辈子。
患难见真情。
这些人肯冒着风险澄清真相，封曦感动不已。
手中的陈情书，似乎有千斤重，令人握都握不住。
感动过后，便是欣喜。
如今一直在审讯室里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治安所被称为普通人地狱，也不是没道理的。
只要被关进来，无论有罪没罪，总都是要脱层皮的。
一切刑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七天，封曦能坚持住不开口，但如果是十天，如果是二十天呢？
就算一直坚持住了不开口，但治安所也能把人一直关在里面。
一年，两年，三年，
关久了，人也就废了，跟直接处决也没什么区别。
而现在，陈情书给了封曦希望。
只要有了实名的陈情书，案子就能重申，一切就还有希望！
毕竟事情也没过去多久，只要认真安排调查，总还是能调查出一些眉目的。
待到真相大白，自己就又能站在阳光下，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封曦因为多日没睡而泛红的双眼猛然爆射出一股精光，像是多年没吃饭的人突然看到面前摆着热乎乎的饭菜一样。
然而一阵兴奋过后，封曦疼痛的大脑中突然冒起一丝微弱的疑惑。
为什么，这封书信是林冉安亲自带来的？
为什么，这封书信没有被摆在相关负责人的案头，而是被随意的丢在了审讯室的桌子上，当事人的面前？
封曦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看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对面的林冉安似乎察觉到了封曦的踌躇，缓声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有了这封陈情书，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封曦没有开口。
一连几天没有说话，封曦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干硬而沙哑的咳嗽。
在对手面前，那样简直太狼狈了。
更何况林冉安既然这么问，一看就是有坑，封曦还没沦落到自讨没趣。
林冉安见封曦不上钩，心中也是一阵震惊。
来之前，林冉安曾和副手打了个赌。
林冉安认为封曦一个半大小子，在经历了七天的审讯后，身心都处于疲惫状态，骤然看到希望后又重新面对绝望，一定会当众失态，痛哭流涕着交代了。
而副手则不这么认为。
能撑过七天睡眠刑罚的，必然是意志坚定，心思缜密之辈。
一开始或许会被冲昏头脑，但后面一定会反应过来陷阱。
林冉安也是沉默了，看来自己错了，这个少年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机制沉稳。
可惜，作为林家的一员，自己终究还是要做坏人的角色了。
林冉安从桌子上一把揽过所有的材料，当着封曦的面，把所有东西都撕成了碎片。
一张纸，很轻，也很重。
当它承载了所有人的期盼时，它是那么的沉重，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都生怕坏了。
当它被撕碎时，它是那么的轻薄。
都不需要武者的力道，一个普通人轻轻使上几分力气，就能让一张纸化为碎片。
洁白的纸张碎片，纷纷扬扬的落在桌子上。
狭小的审讯室里突然下起了雪，悲伤的雪。
林冉安平静的微笑着，笑容在封曦的眼里显得那么扭曲，那么冰冷，那么高高在上。
林冉安笑着，冲封曦道：“你们这些幼稚的小家伙，以为这就能改变局势么？现在交代了，还能来个痛快点的，或者从轻审判。”
“大概就是，死罪改成流放吧。”林冉安恶意的笑着。
流放，其实跟死罪也没差了。
领地外的土地，不仅寸草不生，没有食物和水源，连空气也是带着微弱毒性的。
就算是一个八级武者，不搭乘交通工具，走到最近的其他领地也要起码一个礼拜的脚程。
一个礼拜，人就算没被饿死渴死，空气中的毒气也足以致人死地。
不过，林冉安虽然嘴上说的运筹帷幄，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陈情书是领地刚刚建成时，九大领主们一致通过的，面向普通人的申诉渠道，也可以算是领地里的一项基本政策。
实名陈情书只要一旦递交了，治安所会聘请独立第三方重新审核相关的案件，哪怕证据确凿也要重新花费人力物力继续取证。
幸亏今天，林冉安心血来潮的想到大厅去视察。
在视察时，林冉安竟发现万年没人的窗口竟然有人在交材料，还是几个半大的少年少女。
林冉安当时就联想到了这起案子，连忙不动声色的截下了这封陈情书。
负责这个窗口的老头也是个固执人，林冉安废了好大的功夫，连哄带骗，还摆出了治安所所长的官架子，才好不容易截下了这封陈情书。
现在林冉安故意当着封曦的面撕碎这些材料，就是想乘封曦情绪大起大落之时撬开封曦的嘴巴。
只要封曦认罪，蒋涛就能评上烈士称号，林柏舟这个大侄子也能顺利进入内三环，甚至还有可能在蒋涛的烈士光环下进入军队服役，光宗耀祖，成为林家的又一强大后盾。
只要封曦认罪，一切都能顺水推舟的进行下去。林家将还是那个林家，屹立不倒。
然而，封曦还是沉默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坚定的盯着蒋涛。
认罪，就意味着妥协，就意味着自己将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黯然离场。
封曦不希望这样。
封曦希望重生一次，自己能真正的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最终，林冉安还是空着手离开了。
啪塔一声，审讯室的门关上了，一切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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