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贾敬寿宴
薛夫人点头道:“那林姑娘生的是单薄了些!”有一句她嘴上没说,林姑娘生的有几分似当年大哥房里的徐姨娘,也是一般的水蛇腰,俏肩膀,小脸巴掌大,一双眼睛含愁凝哀,楚楚动人。
当年姐姐没出阁,还是王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言语爽快,会待人,她娘为了厉练亲女儿,叫大女儿管家。当时徐姨娘这也不好,那也瞧不起她,仿佛独她清高的模样,又似乎她平白受了委屈,唆使大哥闹了多少回,气的管家的姐姐生受多少闲气!
这也是姐姐跟大嫂感情好,结下深厚的情意缘故。同仇敌忾嘛,薛夫人很能理解。
王夫人因此不只一次说过:“平生我最嫌这样的人!”可见当年的徐姨娘给她留下多深重的阴影!
当初乍见林姑娘,薛夫人就心里吃了一惊。旁的先不提,那股子袅娜风流,怯弱不胜的气度就像了徐姨娘七成不止。后又得知她是江南水乡的姑娘,又不足为奇,徐姨娘也是故乡苏杭。
故而薛夫人特别能理解姐姐的心塞。
王夫人笑道:“正是这话了,她若身子骨有咱们宝钗一半康健,我也不至此了。”
薛夫人听这话音,倒觉出几分意思,有些意动:宝玉是她亲外甥,亲姨妈给宝钗当婆婆,那才叫当女儿似的待呢,这一处又不是旁人家可比了。
因此两姐妹皆有几分意思,越发攀谈起来。
一时宝钗,熙景两姐妹来了。薛夫人止声,掩口不提。相互请安毕,两姐妹坐在下首。
薛夫人因问:“这会子你们姐妹怎么过来了?”
宝钗笑道:“妈上回说车轿网络不好了,我跟三妹妹倒想出个新奇花样子来打,先画给妈瞧瞧。”
薛夫人王夫人都接过看了,赞叹道:“偏你们姐妹心思巧,怎么想来的。”
熙景因笑问:“才见疏弟去了,脸上倒有恼色似的,难道是下人侍候不周,谁得罪了他不成?”
宝钗开玩笑道:“必然是妈又啰嗦他了,他又不爱听,他又不敢说,他才这么着。”
薛夫人听了这话,笑道:“这是他孝顺我,哪里有他不听的情理!你倒反说我啰嗦!人家想我啰嗦几句还不能呢!”
说的底下众媳妇婆子皆笑了。
才说笑间。周瑞家的从外面找来,王夫人一时料不到,忙问:“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什么事不成?”
“西府上送了帖子来,说明日是太爷寿辰,请太太们奶奶们明后两日过府吃酒热闹热闹!”周瑞家的忙禀道。
她是见太太已经到这时候还不回府,怕明日耽搁了,若不先行提醒,又是自己的不是。
王夫人是把这件事惦在心里的,因说道:“这我倒没忘,给大老爷拜寿的礼是早备下的!”
又笑邀宝钗姐妹过府玩:“我们明日去吃寿宴,迎春她们姐妹在家倒闲,你们跟了我回去,也跟她们姐妹自在一日如何?”
宝钗熙景皆料他们府上忙乱,因此并不肯添乱打扰。
谁知薛螭用了点心,换了家常衣衫又进了来。见王夫人在,又忙上前请安,早被王夫人揽住,笑道:“好孩子,才说邀你姐姐们家去玩耍一日,又都不肯。今日你随我去吧!明日也吃酒听戏乐一日,常只在家待着,不嫌闷烦?”
薛夫人忙劝:“这是你们西府的家宴,他怎么好去的?”
底下也有随王夫人到的贾家的仆妇,皆笑道:“殿下肯赏光,求之不得呢!”
王夫人也道:“这又有什么,宴上只与我坐,跟宝玉玩耍会,到时候我带了他们兄弟去,饭后又领他们回来,又不惊动人,又不叫旁人打扰,岂不自在?”
薛螭没听明白:“是姨妈家要开宴席吗?”
王夫人笑道:“是隔壁宁府敬大老爷的寿宴,我想他那园子里满园的菊花又盛开,又秋高气爽的,带你过去散淡一日!”
薛螭在心里掐指一算,贾敬生日,等于秦可卿病重,秦可卿死后,林如海也去了,然后是贾政生日,元春封妃。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秦可卿还没有死!他动心了。
试问看过《红楼梦》的人,谁不好奇秦可卿究竟是什么身份,又到底有没有跟贾珍·淫·丧天香楼?她是因怀孕绝食而死的?还是因流言蜚语,思虑过重,重病而亡呢?
薛螭也想知道,他眼神立刻亮了。
知子莫若母,薛夫人一看就知道他想去,因想他日搬进宫,不到六七年后是再难出来玩了,故而也松了口,把薛螭千叮咛万嘱咐托给了王夫人照顾。
王夫人自无不应,笑道:“你放心,再委屈不了他,后日包管还你个活泼康健的儿子!”
说着一面携了薛螭去了。薛夫人因他要在贾家住一日,想旁人不跟了去还可,唯独柳月是万万缺不得——那日玉渡山一行,回来柳月就跪下交待了她是圣上麾下暗卫,派来保护小皇子的。
薛夫人半信半疑,那日见大太监,又从高顺身上得了确信,因此倒深信她,这时候收拾衣物行李,样样交付予她,又嘱咐她保护好薛螭,才送一行人去了。
车马早没影了,她还望着呢!宝钗抿嘴笑道:“妈既这样舍不得,又何必叫姨妈带了他去呢?”
薛夫人叹道:“舍不得又如何,日后往那天家去了,更舍不得的还在后头呢!”
“难道日后能不见了?待他大了,只怕妈天天见还嫌烦呢!”宝钗笑道。
薛夫人这才不说。实则女儿不懂她的心,她之所以把薛螭身世瞒的滴水不漏,谁也不说,一个是为这孩子上进,将来自己挣的来前程,何必叫他被人指摘出身。
再一个则为她太了解自己二哥了,既有了他,二哥怎会不想着再进一步呢!名利荣华场一下,斗到一方死,另一方才休,哪个母亲不盼自己的孩子平安呢!
却说薛螭到了贾府,王夫人安排人收拾好梨香院与他住。这院落小巧精致,离她房舍又近,方便她顾看。
凤姐殷勤为他吩咐了膳食茶点,一应用具皆取最上等摆设,几乎是拎包入住的典范了。
薛螭自然谢过表姐:“有劳凤表姐费心,多谢多谢!”他还似模似样揖了一下,惹的凤姐笑起来。
她又笑说:“表弟一路车马劳累,风尘辛苦,如今天色已晚,且先歇息吧!老太太料想你也困乏,嘱我千万告诉你,都是亲戚,万不必虚礼客套的,只管先休养,明日才见,亦不未迟。”
薛螭自然领情。两人笑言几句,那凤姐便先去了。留下坐车坐累了的薛螭,洗漱后歇下了。
凤姐一回屋,贾琏早在房内等着。凤姐立刻笑道:“难得了,怎么今日倒有闲工夫在家,往日不是这里会酒,就是那里吃宴的!”
贾琏才说要跟朋友吃酒,此时没好意思的,讪笑道:“这不是咱们表弟来作客,我怕你有个不周道,叫他记心里了,我才匆匆赶了回来!”
凤姐今日心情好,不与他计较:“那我可多谢二爷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我难道连这点事也周全不了?他可满意着呢!再说了,究竟我是他表姐,正经的亲戚,纵有疏忽处,他料也不好与我计较的。”
自从有了这个皇子表弟,王熙凤日子更轻松了,连贾琏也尽让她,夫妻越发和美。
因此不免说起体己话来:“我今儿又瞧见那个叫柳月的丫鬟,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叫我看啊!姑妈必然是嘱意这个丫头给表弟做个房里人,既然如此,也别委屈了她,叫她再说出什么不好来。”
贾琏只道:“这些事你作主就是了,我只问你,今日表弟为什么来呢?”
凤姐凑近道:“我倒听了一耳朵,仿佛是太太明日领他去西府乐一日,特意告诉我,叫不许声张呢!”
“坏了!”贾琏急道:“珍大哥怕他老爷明日来家来,所以并未敢预备顽意儿。他明日去了,什么顽意儿都没有,有什么意思!”
凤姐忙道:“你急什么,他又不为戏酒顽意儿来的,难道他少那些不成,他是听太太说,西府满园菊花开的好,景色也佳,他才去赏玩一回。
谁跟你们似的,就等着顽意儿!你难道没听过他,年岁最小却是江南有名的治园大家!”
贾琏听到这才放下心,又道:“他们西府的会芳园景致也确实不错,只是明日拜寿的人多,别不知情,再冲撞冒犯了他。”
凤姐笑道:“难道你知道,我和太太又不知道了?我们早商量好了,明日只叫他与我们女眷坐,跟宝玉一处,不与你们搅和,清清静静用了饭,带他去园子里转一回,后日再送他回王家。”
贾琏原以为是要交待他照顾,还有些担忧。如今听的如此说,又合情理又妥当,虽无二话,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凤姐见他不说话,转念一想倒猜出几分,因笑道:“你这时候急什么!到底他回来了,不还是你接送看护他?咱们家现下除了你,还找的出第二个人来在外行走?
何况他既爱好园林好风景的,你倒不知投其所好了?将来找着好园林好山水,邀他去玩岂不是便宜!”
贾琏听了这话,笑道:“果然是好主意!我早听说冯紫英家园林不俗,异日我请他一起去游玩岂不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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