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公
转眼又到了给镇上饭馆送货的日子，林长云起了个大早，把洗干净的猪肉装进蛇皮袋中，唤醒了还在赖床的香珠。
香珠迷迷瞪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吻住。
她合着眼睛，小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在半梦半醒间被男人换上了衣服，最后一根衣带系好，她又被抱着去洗漱，全程她都背靠在林长云的怀里，像个婴儿般乖巧。
“乖孩子，该起床了。”林长云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她就是连耳朵都长得这么小巧可爱，含住时小得他不忍心用力。
若不是去镇上的时间晚不得，他真想现在就把她挑在空中，好好疼爱一番。
香珠还是没醒，昨夜她被折腾得太狠，眼皮子都掀不开。
林长云拿她无法，只能抱着人上了驴车。
香珠的皮肤比孩子更嫩，没有一点瑕疵，林长云只可惜自己的指腹上全是茧子，不能更好地感受她肌肤的娇嫩。
车夫与他攀谈：“林屠户，你家这小娘子多大了？”
林长云摸着她的耳朵，眉眼有些怔愣，她多大了呢？
“十六吧……”他也不是很确定，这崽子嘴里没几句实话，说不定年纪上也骗了他。
车夫扬起鞭子，温顺的小驴走得快了些，“你自己家的娘子还不知道多大？对了，她是怀了吗？我看着她肚子圆圆的，像是我家婆娘刚有的时候。”
林长云倒也希望她有，如果有了孩子，或许她就会安分下来，忘记自己的家国情仇，好好地待在他身边。
他轻轻摇了摇头，车夫也看不见，还以为是他不想回答，就没继续追问。
距离第一次见到香珠，竟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了，林长云有些恍惚，为什么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而万年不动心的他，竟也会一头栽进女人的暖怀中。
到了镇上，香珠终于醒了，她揉着眼睛，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林长云穿得还是平时那些衣服，黑色粗布，他过高的身材引起了路人的注视，他像一匹沉默的骏马，微微低下自己的头颅，想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没了胡子的他再也藏不住自己冷俊的容貌，不少女人已经驻足下来，出神地望着他。
他背着在旁人眼里看来沉重得根本不可能拿起的蛇皮袋，脖颈间的青筋因为发力而暴起，小臂上的肌肉块块拱起，突出一块块代表强壮与力量的形状。
这样的男人在榻上会是什么模样？
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娘子一定很幸福……
女人们有些羡慕起香珠来。
林长云迅速进了餐馆后院，放下肉，等待掌柜结账。
香珠眨巴着干净清澈的眼睛，“林长云，刚才好多女人看你，她们脸红了。你说，她们为什么脸红？”
林长云放下袖子，遮住自己的肌肉，把她拽入怀里，散出带有占有欲意味的鼻息，“乖一点。”
“可是，她们脸红了，很红很红，我不明白。”她执着地问。
林长云的指尖摸到她的口中，转了一圈，哑声道：“懂了吗？”
香珠摇了摇脑袋，发髻上插着的步摇也跟着细细碎碎地晃动着。
小小的女孩像是个小动物般躲在他的怀中，她突然高高地“噢”了一声，“我知道了！林长云，她们是不是也想被你掐腰？！”
林长云低头，对上她挑高的眉宇，她一脸得意，得意于自己又让林长云下不来台了。
“顽劣。”男人宠溺地说了句。
香珠却不打算放过他，“被你掐腰有什么好的，青紫一大片，十个大指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上刑逼供了！林长云，你怎么这么心狠，你弄疼我了！”
林长云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后脑，嘴角难得也有了点笑意，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不叫弄疼。”
步摇的穗子被他一下一下拨动着，仿佛他此刻拨动的不是首饰，而是别的。香珠打了个颤，身子一软，把身子的全部重量都给了他这只温热的手。
讨厌，这老男人越来越会了。
林长云挑眉，“还说吗？”
香珠哼了一声，“不说了，说不过你，你就会欺负我，硬掐着我，逼我叫你相公。”
林长云的呼吸紧了紧，想起昨夜，他有些情乱，“那若是一会请你吃这里的招牌菜，是否能请小香珠再喊一声？”
香珠有点心动，但她绷紧了小脸，假装毫不在意，“不行，都喊了一夜了，不爱喊了。”
林长云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她，“那就算了。”
香珠鼓起了脸，像只打输了架的小松鼠般垂下头。
不过一会，她又偷偷抬起眼睛暗瞧他，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林长云，我饿了。”
林长云不予理会，他的侧脸恢复了遇见她之前的冷硬，高高的鼻子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想让人爬上去玩滑溜溜。
香珠有些震惊地看着他，“林长云，我说我饿了！”
以前老男人可是言听计从的！
她想到那些姐姐说的话，思维已经发散到了林长云嫌她人老珠黄、外室遍地走的那天，呜呜哭了出来。
那声音跟个小奶狗呜咽似的，林长云无奈地搂紧她，“又怎么了？”
香珠好像哭得真的很伤心，甚至让林长云看出了那么一点真情实感的意思。
“林长云，你没有心！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你以前、你以前从不会亏待我的！”
粗粝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香珠满目泪光的仰起脸，看到男人眉头紧锁，一派严肃道：“若我还想再要呢。”
要什么？
香珠迷茫了。
但她很快知道他所要的是什么。
他在店里开了个房间，几乎是拎着她的衣领进了屋子。
烫得像是着了火的捶击着她，男人不急不缓，欣赏自己的猎物苦苦求饶的脸，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在香珠神智不清的时候，他咬住了她的耳朵，野兽般低吼。
“叫相公！”
香珠抖着腿儿昏睡过去。
香喷喷的饭菜摆了一大桌子，鱼肉尽有，香珠闻着香味儿起身，两眼放光，“天啊……”
是她从没见过的席面！！！
但是林长云呢？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
她决定等等他，这样丰盛的饭菜在家里可吃不到。
她推开窗户，秋日之风凉快干爽，老男人有求必应，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像麦田里为数不多的向日葵，整张脸都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一只乌鸦飞过，香珠盯着那鸟儿的翅膀，闻到一股异常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关上了窗子。
心在不安地跳动，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复又打开了窗户，踮起脚尖，向外看去。
数个小小血滴绘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线，如同扭动濒死的小蛇。
香珠一怔，笑容逐渐消失。
她的脸短而圆，看起来像个孩子，眼眸也纯粹晶亮，时常给人以懵懂之感。
她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她听着自己焦躁杂乱的心跳，攥紧了拳头。
她推门跑了下去。
秋风不再柔和，而是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她顺着血迹奔跑，又来到了初次遇见林长云的小溪边。
她有些恍然，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月色温柔的夜晚。
但岸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尸体，林长云正逐个拽下那些死人的蒙面巾，然后——
用他的杀猪刀将那些人的脸一个个刮烂，直到血肉模糊，人畜难辨。
他高大如山，刚冷的侧脸，轮廓锋利，和他的刀一样。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香珠一个没忍住，弯身呕吐起来。
林长云尚带着杀气的眼神射来，看到香珠后，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人一样，一瘸一拐地走向她。
他的步子长，靴子划过嫩草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急匆热切。
但真的靠近了她，他一时又不敢触碰她。
香珠不断地干呕着，被自己苦涩的胆汁逼出眼泪来，林长云刚一接近，她就更加凄惨地吐。
“林长云……”她勉强镇静，“血……臭……”
凉风习习，林长云身上的血气被带向她的鼻尖，香珠痛苦地摇了摇脑袋，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一点。
林长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转身跳进了水中。
扑通。
香珠愣住，呆呆地回头看去。
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人，什么都和那日一样。
她酸涩地眨了眨眼，这一个月被无条件宠爱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复杂地望着水中的林长云，喊了声：“相公……”
林长云猛然抬起脸来，双瞳震颤地看着她，蹒跚上了岸。
他身上水淋淋的，头发却未湿透，脸上的水珠一直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滴落，他抱住了他的宝贝。
香珠的手一僵，无力地垂下，掌心刚好蹭到了他别在腰间的刀鞘。
“那些人……”
“刺客。”林长云的眼神已经恢复如常，他爱怜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看到他们。”
香珠是南朝人，看到那么多同胞惨死在他的手上，一定会难过。
香珠的视线移到了他显得有些别扭的左腿上，摸了上去。
林长云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你受伤了……”她忙解下发带，给他绑好。
林长云的目色一深，低声叹道：“乖孩子。”
香珠站起，指着自己的头发，“我倒不知道自己的发带可以做这么多事情。”
她取下另外一条，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夜风拂面，他听到她用天真的嗓音说：
“林长云，我们玩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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