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云祁剑尊不怒不急看着她吐,等暗牢内不住呕吐的声音总算平息下来了,他才继续开口:
“本尊可以向你承诺,等剑骨抽出后,会赠你一颗五品保命丹,同时,本尊会亲自替你疗伤,直至你的伤势完全痊愈。”
云蓁又笑了。
“五品保命丹,竟舍得用在一个卑贱的替身身上,云祁剑尊真是好大的手笔!”
云蓁嗓音嘶哑,从前,她以为自己是这人最疼爱的徒弟,自以为知道什么叫做疼宠如命,什么叫做师徒情深,可今日才知道,从前那些不算什么,他付诸于白蓁蓁身上的,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云蓁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流逝,她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她笑了笑,临死前能有这般开眼的见识,知道云祁剑尊能为他的爱徒做到何等地步,倒是她的荣幸了。
可她又有些不甘,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任由人欺辱,连生死都无法掌控呢?
就凭这些人的修为比她高,地位比她高,就凭自己身为蝼蚁,而他们高高在上,俯视凡俗众生?
云祁剑尊从袖中拿出一面水清玉镜,他的手指在其上缓缓摩挲着,淡漠的语气伴着雷雨声落入云蓁的耳中。
“本尊与你有过十年师徒情分,这十年来,对你也算是尽心教养,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相反,你身为一介孤儿,拜入我门下后,因临川剑宗与本尊的关系获得诸多凡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宝物和关照,这是无法否认的。不论你承不承认,本尊和临川剑宗都对你有恩。”
“我知道你舍不得,也不甘心将剑骨让出来,尤其是让给蓁蓁。你对蓁蓁的偏见太深。”
“既然如此,本尊少不得做一回恶人,以那十年的恩情来要挟你了。”云祁剑尊说道,“你自愿将剑骨奉上,这十年来欠临川剑宗与本尊的恩情,便算你还清了。”
他以灵力启动水清玉镜,水清玉镜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飞到云蓁的面前,照着她的脸。
云蓁看见镜中自己的脸白得像个死人,浑身散发着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浓郁死气。
她笑了笑,难为他了,堂堂剑尊,对她这个将死之人还如此不放心,要用水清玉镜录下她“自愿奉上”天生剑骨的画面,这是为了防止将来白蓁蓁引来揣测,提前便做好了准备么?
当真是个好师尊,竟能为爱徒算计至此。
她神色麻木:“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将……罢了。”大概是看出云蓁此时已经存了死志,她难得配合,云祁剑尊也不为难她,竟是用一种怜悯的语气道,“你仔细听好,我念一遍,待会儿你便跟着念一遍。等念完了,我会亲自抽取剑骨,你放心,不会很疼,而且我的动作很快,不会伤及你的脊柱,届时替你疗伤时也会省事许多。”
云蓁盯着那水清玉镜中的自己,沉默不语。
云祁剑尊不以为意,低声念道:“我云蓁。”
云蓁麻木开口:“我云蓁。”
“因个人私心,违背宗规,犯下叛门重罪,罪不容诛。”
“因个人私心,违背……宗规,犯下……咳咳……叛门重罪,罪不容诛。”云蓁边念边咳,边咳边笑,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她违背宗规,犯下叛门重罪,哈哈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祁剑尊皱眉,继续道:“蒙师尊开恩,宗门众长老求情,免逃一死,感激涕零。”
“蒙师尊开恩,宗门众长老求情……”云蓁念到这里,再次忍不住,扶墙呕吐,胃中再也没什么可以让她吐的了,最终只能干呕,呕得面目狰狞。
等终于停息下来,她继续念完了后面那句“免逃一死,感激涕零”。
云祁剑尊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大概是怕她在抽剑骨前便撑不住死了,他竟从软座上站起,走过来给云蓁输了一点灵力,同时,还给她服下了一颗保命丹。
这是他刚才承诺过她的,既然她已经答应,那么早些给她也无妨。
继而,他走到水清玉镜照不到的地方,继续念道:“云蓁自知愧对师尊多年教导,愧对宗门多年栽培,师恩如海,此身无以报答,今愿将天生剑骨赠与白蓁蓁师姐……”
“今愿将天生剑骨赠与白蓁蓁师姐,以报师尊与师门多年教诲之恩。”
云蓁跟着云祁剑尊将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地念完,她的神情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此时正盯着水清玉镜中的自己,在云祁剑尊没察觉到的时候,她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道:“师尊。”
她到底还是最后一次唤了他一声师尊。
云祁剑尊抬眸看她,便听她道:“十年前那一个雷雨夜,你在摧剑宗救了我,将我带回临川剑宗,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旧事重提,嘴上说着感激的话,但云祁剑尊不知为何却皱起了眉。
他不想听她提起这些事。
云蓁笑了笑,她终于将目光移开水清玉镜,转而看向云祁剑尊,问道:“当夜,师尊真的只是偶然路过摧剑宗吗?”
云祁剑尊眸光闪了闪,沉默不语。
云蓁早已从白蓁蓁口中得知了真相,如今再问他一遍,不过是想要再确认一下罢了。见状,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答案。
果然啊,当初摧剑宗的恶行,他果然是早就知道并且默许的。
云蓁再问:“听说,摧剑宗所练之邪功,是师尊传与摧剑宗掌门的,这是真的吗?”
她死死地盯着云祁剑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神情变化。
云祁剑尊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否认:“胡说八道!”
他是正道第一剑尊,修真界人人都尊敬他,崇拜他,赞誉他是难得的君子,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云蓁攥紧泛白的指尖,心里发苦,浑身钻入刺骨的寒。
他没有直接否认。
原来真是他啊,白蓁蓁竟没有骗她。
云祁剑尊站起身,他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女,十年朝夕相处,他对她并非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但这感情与蓁蓁相比,与自己的名声相比,却是不够分量。
他原本想饶她一命,可她知道的太多了,而这些涉及到了自己的名声,他是绝不容许此事泄露出去的。
他并未将杀意表露出来,反而难得温柔地道:“云蓁,接下来师尊会亲自抽取你的剑骨,你别怕,我会温柔些,尽量快一些,让你的痛苦能减轻一些。”
云蓁没动,任由他走到自己的身后。
她感觉到云祁剑尊冰凉的手正穿过她背部的伤口,轻轻绕开她的脊柱骨,触摸到了那根剔透玲珑的剑骨。
他像是怕云蓁承受不住那种剧痛,体贴地将她的身体放倒在他的胸膛,让她靠着他。
“云蓁,是师尊对不起你。你若恨极了,下辈子再来找我报仇吧。”
云蓁听见他的声音从头上低低传来,伴随而来的,是浑身撕裂般的剧痛。
云祁剑尊将天生剑骨取出的瞬间,用力在她的背部一拍。
无数道无形的剑意穿进云蓁的身体,这些剑意在她体内各处经脉胡乱游走、纵横交错,云蓁的身体内部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雷声越来越恐怖,闪电将暗牢照亮了一瞬。
云蓁身上浅青色的衣裙被血染成了红色,她死死撑着最后一口气,紧咬牙关,转身看着云祁剑尊,她的眼眸不复以往的澄澈清冷,此刻黑沉得可怕,脸色白得像鬼。
她死死地盯着云祁剑尊,过去十年来她视他如师如父,一直将他当做是自己努力的榜样,她无数次发誓,将来要成为像师尊这样既强大又有原则的清明君子。
可这所谓的君子,骗了她整整十年,直至今日还要骗她,于背后偷袭她一个将死之人。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啊。
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云蓁用力咧唇笑开,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云祁剑尊恐怕不知道,他为了白蓁蓁,提前用水清玉镜录下想要的音画,以为只要自己死了,他便可高枕无忧了。
可他太低估她云蓁了。
云蓁的掌心里紧紧攥着一面水清玉镜,从她醒来的一瞬间,她便将它启动了,只可惜云祁剑尊太自负了,根本没提防一个将死之人,至今都没发觉。
若是将这面水清玉镜中完完整整的画面散布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他云祁剑尊呢?
云蓁死死地捏着水清玉镜,猛地张口,一口鲜血吐在了云祁剑尊的脸上。
血染了她一身,也溅了云祁剑尊一脸。闪电照亮暗牢,二人相对而立,血腥冲天。
这一番画面,无论是谁看到了都要被骇破了胆。
在外面苦等不见云祁剑尊出来,生怕会发生意外的白蓁蓁,大着胆子闯进来见到这个情景时,便毫不意外地发出了一声响彻临川剑宗的尖叫。
“啊啊啊!”
尖叫声甚至盖过了雷鸣。
宗门内长老们与无数弟子听出这是白蓁蓁的尖叫声,来不及细思,第一时间便朝此处赶来。
云祁剑尊皱眉,不能让人看见此处的境况。
再者,剑骨刚抽出来,若不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它安到蓁蓁的体内,恐会留下后遗症,将来对蓁蓁不好。
他抱住白蓁蓁,顺手也捞了下云蓁,将二人带走了。
等被吸引来的人到达暗牢时,这里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室浓郁的血腥味与满地的血。
……
临川剑宗外,悬于半空中的无数飞云舟已经等了许久。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有人询问丹浮阁阁主是否有意与临川剑宗交战。
丹浮阁阁主却道:“老夫无意与他们打,只要云祁那老匹夫将我的好徒儿放回来。”
他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云祁有动静,倒是先后派出来几个长老,告诉他云蓁已被逐出师门,此刻人已经不在临川剑宗了。
丹浮阁阁主冷笑:“他云祁当老夫是傻的么,这样的话也会信?我再给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不交出我那好徒儿,我便下令,打上他的悟剑峰!”
临川剑宗的护宗大阵是出了名的强悍,至今无人能攻破,但那是因为那些人没有神器。丹浮阁阁主心道,可我丹浮阁却是有两件神器,未必不能破了他们的护宗大阵。
不过,神器轻易不会被他请出来,这是丹浮阁的杀手锏,护佑丹浮阁数万年屹立三界不倒,令众多大小门派不敢造次。能不动用便尽量不动用,只希望云祁能识时务些,免得自己出手。
他等得不耐烦了,再次朝临川剑宗内传音放话:“云祁,还有最后一刻钟,再不将我的好徒儿交出来,老夫便平了你的悟剑峰!”
话音落下,临川剑宗内仍是无人应答。
但却不知从何处被扔出来一样东西,直冲着丹浮阁阁主的面门而去。
“是暗器!保护阁主!”丹浮阁阁主还未动作,身边的人便紧张大叫着护在他身前。
有人反应极快,一脚将飞来的“暗器”踹开,突觉脚下触感柔软,不像是暗器,惊讶了下。
定睛一看,竟是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有人去探地上血人的气息,又查探她的伤势,片刻后,同情地摇头:“没救了。下手的人好狠毒的心肠,她的体内有数千道剑意,经脉与内腑皆被肆虐一通,能活到现在还没断气,应该是提前服用了保命丹……”
“好狠……到底是谁,竟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毒手?”
“是个小姑娘?”站在丹浮阁阁主身旁的贺古道,突然推开众人,走到地上的血人面前,他轻轻抹掉对方脸上的血色,看清眉眼,不由重重一叹,“造孽!”
丹浮阁阁主见他脸色不好,再看地上的人,想到了什么,内心不妙。
“贺长老,莫非她是……”
贺古道点头,躺在地上的血人,正是云蓁。
丹浮阁阁主面色一沉,他朝临川剑宗的方向看去一眼,怒道:“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毒手辣!”
骂完,他又自责道:“是老夫害了她。若非如此,说不定她不会有事。”
“阁主莫要自责。”旁边的长老此时也听明白了,暗暗心惊,却是没忍住劝阁主,“再怎么说,这曾经也是他最疼爱的徒弟,谁能想到他竟会下如此毒手。本以为,他偏爱白蓁蓁,不将替身当一回事,至多就是将她逐出师门罢了,谁知……云祁剑尊好狠的心!”
丹浮阁阁主摆手,令众人让开,他沉着脸亲自将云蓁小心抱起,带回了自己的飞云舟舱内。
“她是老夫看中的徒弟。而且,她是因为老夫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论如何,老夫一定要救她……”丹浮阁阁主探着云蓁的伤势,话未说完,便拧住了眉头。
众长老关心道:“如何?”
丹浮阁阁主摇头:“即便是老夫也无能为力,她至多只剩下三个月可活了。”
这还是因为她事先服用了保命丹的缘故。如今保命丹药效还未完全消散,所以勉强给她吊着一条命。
可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对她而言却不是什么幸事,反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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