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二天，沈枫提着昨晚没吃完的桂花糕又去上学了。
沈枫递给白婉霜，“你的。”
“！”白婉霜惊喜接过，热情地拥住她，“谢谢小枫——话说，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份？”
“唔……昨天买太多了，带点去分给大家。”
“……”
到目的地，沈枫就像是中学时代班里的富婆在儿童节圣诞节时给前后左右桌送礼，桂花糕包了各式各样的包装纸，她首先转向离自己最近的萧玥，“昨日多谢公主殿下相助……这是昨日在桂花楼买的糕点，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萧玥一愣，犹豫了片刻后接过，“谢谢。”
嗯，这是好的开始。
沈枫内心小小捏了下拳头，转向自己的后桌，她昨天已经问清楚了，后桌是李家的李落青。
李落青平时一言不发，存在感极低，以至于沈枫对她的印象只有低着头时遮住脸的长刘海，她觉得李落青大概是社恐人，屁股挪到她的桌子旁边，伸手在她眼前抓了两下，“我觉得这个挺好吃的，你要试试吗？”
“啊？”李落青小心翼翼地抬头，怯生生看着沈枫，脸颊有些发红，“嗯，好，谢谢你……”
“没事，你不嫌弃就好。”沈枫笑得像过年过节逗亲戚家孩子玩的大人，她又把座位挪回去，目光扫过距离自己第三远的张若晴，她发现张若晴目光灼人，和她对视上时唇角一勾，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沈枫的视线停驻了片刻，面不改色地移开。
她得是脑子有泡才去自讨没趣。
再后面是一如既往与世无争的齐思羽，对方望着窗外，沈枫朝她的背影眨眨眼，齐思羽宛若心有灵犀地朝她看来，神色微愠，脸上写着不耐烦。
昨天送吃的不是还好好的，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什么狗脾气。
沈枫这才发现最开始看起来顶坏顶坏的萧玥才是最正常的，她看到萧玥把桂花糕放一边，忍不住问道：“你不尝一下吗？”
“尝过，那家的糕点平平无奇，无甚特别。”公主很耿直，扬了扬下巴，“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是好的。”
沈枫觉得果然不是自己的嘴有问题，她点了点头，“那你平时吃的都比这玩意好吃吗？”
“那当然了！”
“噢噢，真好，不愧是公主。”
“……你要是好奇我明日可以给你带，真是没见过世面。”
“啊？”沈枫战术后仰，公主还是傲娇人设吗？她挠了挠头发，“倒也不必如此……好吧，那我会回礼的。”
“呵，你拿什么回礼？”
沈枫也就随口一说。
她被问倒了，不由思忖片刻，公主能缺什么？
古人能缺什么？
她灵光一现，正色道：“公主殿下，实不相瞒，我是个手艺人。”
“……”萧玥一时语噎，“你认真的吗？”
沈枫不多哔哔，马上上手把桌上的纸暴力裁开，这里的纸质量没有现代的好，更脆更薄，类似于报纸，但折纸还是绰绰有余。她三两下折成一只千纸鹤，托在掌心呈现在萧玥面前，她其实有点小紧张，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千纸鹤这玩意，万一已经烂大街了呢？
幸运的是，公主好像从未见过折纸，惊讶得双目圆瞪，“这是鹤吗？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也是术士？”
会有术士将纸裁为纸傀儡，但也只是剪个形状，萧玥从未看过这样活灵活现的折纸技巧，宫里摆着不少雕刻而成的鹤，折成的鹤她还是头一次见。
沈枫：感谢这个架空时代并无折纸艺术，我真的成功唬住了她。
折纸是她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喜好，不需太大的运动量，又能消遣时间，只是上了大学后慢慢搁置，她并不专业，但也算业余爱好者，算是在同龄人里可以作为才艺展示的项目。
沈枫有点小得意，更有点上头，“公主殿下，这是千纸鹤……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教你折。”
萧玥闻言一怔，眼里浮现着跃跃欲试的冲动，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轻咳两声，“照理来说应该是你给我折，你还会做些别的吗？”
沈枫想起纸飞机的25种折法，把带来的纸全部折成飞机，圆头，滑翔翼，战斗机，u形机，萧玥在一边静静看她折飞机，大概是因为哗啦啦的声响太大，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
看到第九架飞机落地，萧玥终于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
沈枫忽然想起这个朝代没有飞机：……
她抱着自己的爱机，“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以雄赳赳气昂昂的沈枫为首，几人来到室外，沈枫对着飞机头哈一口气，轻盈的飞机蓄势待发，在完美的投射后霎时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随着风升升落落，飞到了众人视野的尽头，最后卡在了树丛中。
萧玥&一干观众：……！！！？？？
沈枫觉得自己快膨胀了，中学时代，一艘能从教室头飞到教室尾的纸飞机就能让人称霸一方，更妄论这些女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七八岁，先前甚至没接触过折纸。众人的脸上都满是惊讶，对她的态度一扫当前，就差把沈枫供起来了。
果然，比起一手遮天的能人异士，小孩子崇拜的还是会折纸飞机的人，科学能创造出的奇迹远比魔法要耀眼得多。
她没想到自己的女主光环竟是点在如此奇怪的地方，与神医嫡女等画风截然不同，有点自得的同时又有些羞耻，像是在骗小孩。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下课后，沈枫把折基础飞机的方法传授给班里的诸位，整个书房里一时纸飞机四起，原来一直没参与的张若晴因为被纸飞机捅到头，愤怒地抄起纸飞机不甘示弱地回击了起来。
然后飞到了齐思羽的书桌上。
沈枫一直注意着那架战斗机的动向，一脸期待地看向齐思羽，希望她能把纸飞机丢回来，没想到齐思羽径直走向她，神色淡淡，“谁教你的？沈楹？”
袖子里的小山雀动了动。
沈枫：这我可不敢乱说。
“是……是我爹……”
反正死无对证，就委屈一下褚禅吧。
齐思羽一愣，神情扭曲了一瞬有些凶戾，沈枫一哆嗦，“怎么了？”
难道齐思羽是个父母双亡身世凄惨的可怜人？听不得别人家庭幸福美满？
沈枫默了，不敢说话，却看到齐思羽面色又平静了下来，“你还会什么，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
“你·们·在·干·嘛？”
先生突然走进来，然后被纸飞机直戳脑门。
沈枫被先生那张黑脸唤起了学生时代被老师盯上的恐惧。
最后除了沈枫以外每个人都被罚抄了一遍女戒。
沈枫被罚抄了十遍。
萧玥这个时候很讲义气，说会帮她抄一篇的。
沈枫：……
沈枫想，人民教师真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家里越富罚得越狠。
她心情沉重地回家了，马车一路颠簸，沈枫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看车窗外的风景，她正想着今天要给沈楹带些什么东西，就看到镜水楼（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熟人，对她盈盈一笑。
那是沈楹！
沈枫：“等等，停车！！”
沈枫一个箭步冲下车，她站在路边仰着头，窗边的那人用青玉簪子随意绾着半头长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窗框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清绝出尘的脸。沈楹似乎在和谁交谈，另一个人被半卷窗帘掩盖。
他不是不能出来吗！？
怎么这么大摇大摆在街上和朋友聚会！？
她盯着半晌，沈楹转过头朝她勾了勾手。
沈枫愣住，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意思后，莫名其妙地往镜水楼里走，里头的人毕恭毕敬地迎接她。
倩倩被拦在了门口。
“怎么让你上来你就上来了？”沈楹守在二楼入口，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容易受骗的小孩。
“……”大哥，你都叫我了，我还能走吗？
沈楹牵着她的手，“饿了吧？吃了饭再回去。”
沈枫觑着他，犹豫道：“你出来没关系吗？父亲母亲不会说什么吗……”
沈楹抬起食指立在唇前，“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
你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
沈枫被带到饭桌前，菜已经上齐了，她坐在沈楹旁边，对面确实有个人，年纪约莫比沈楹小几岁，发丝高束，肤色苍白，眉眼沉静又乖巧，像一头小鹿，无声地凝视沈枫片刻，把视线投向沈楹，“你要让她在这里听吗？”
“听不听是她的决定，我只是带她来吃顿饭。”
“萧玥说你宠她过甚，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没什么过不过的，寻常兄长会做的事罢了，你也可以对萧玥这样。”
“可笑，你也知道怎么当兄长？你信任她，我可不信。”
沈楹轻笑道：“爱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沈枫听这俩人打哑谜，隐隐约约猜到这俩要讲些不得了的话题，她看向沈楹，认真道：“哥，我不想听，我还是回家吧。”
“……你今天是不是被夫子罚了？”
“啊这……”
小山雀从她袖子里钻出来，跳回沈楹的肩上。
“你都没有给我折过纸飞机，小没良心的。”沈楹捏了捏她的脸，“吃饭。”
连纸飞机都知道。
沈枫：迟早把这只鸟给炖了。
还说是她自己的决定，沈楹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两人跟修仙一样一口饭都没吃，聊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题，比如什么时候把狗皇帝毙了，沈枫心惊胆战地吃饭，生无可恋地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对面这个，应该就是当朝太子萧珏。
知道了这些，太子上位了第一个杀的就是她，毕竟他干不过沈楹。
沈枫绝望地想，一边往嘴里扒了口饭。
她向萧珏眉目传情，眼里写满了“你看我说不想听了是沈楹的锅”。
一顿饭结束，上辈子阅读理解有过满分的辉煌史的沈枫现在可以默写出二人计划的大纲。
因为看过太多小说，她对位高权重的人打算谋反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关她屁事，只是沈楹有这种想法让她比较惊讶。虽然听起来他只是太子的倾诉对象，时不时提供一下意见，没有实质性的参与。
她默了默，“呃，我想去如厕。”
上完厕所回来碰上打算离开的萧珏，萧珏静静看着她，“你只是一介孤女，没有任何能力，被沈家领养，对吧？”
“……应该是吧。”沈枫不太确定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沈楹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大哥，把死心塌地用在沈楹身上真的很奇怪，沈枫和他又不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回去了。”
“我不希望你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沈枫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发誓，我说出去一个字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打雷劈誓很能把不唯物的古人吓得半死，太子明显愣住了，她连忙跑回厢房那里，沈楹正举着个沈枫非常眼熟的东西打量。
是10版本的纸飞机。
她折完往院子里飞，最后失踪了，没捡回来。
“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萧珏捡到的。”沈楹的笑好像刻在脸上，看得沈枫头皮发麻，他把纸飞机递给旁边的小厮，看起来那个人也是沈楹的傀儡，“回去吧，小枫。”
二人坐在马车上，这辆马车的座椅更软，沈枫被颠得有些迷糊，强打精神问道：“你是偷偷出来的吗？我们要从哪个门回去？”
“是，正门。”
……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今天父亲母亲不在家。”
噢噢，懂了。
沈枫：“你晚饭一口都没吃诶，不饿吗？”
“不会。”沈楹摇摇头，“我很少吃晚饭。”
“你跟我一起吃的时候吃得也不少啊。”
“只有跟你在一起会吃。”
沈枫一怔，“你这样不行啊，对身体不好的，难怪这么瘦。”
沈楹不说话了。
“哥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
沈楹忽然搭上她的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要不干嘛？”
他的手凉得像块玉，轻轻摩挲着皮肤，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和平时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沈枫头发都快炸了，哽了半天嗫嚅道：“要不……你先撒手……”
“嗯？”沈楹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膝头，“小枫，我想谋反，你不害怕吗？”
沈枫抽了抽手，却发现对方手劲还挺大，她无奈道：“不就是闹革命吗多大点事……注意安全，出了事把锅甩给萧珏就行。”
沈楹笑意更深，把她的手贴在自己面庞上，“嗯，你说得对。”
马车里的气氛有点诡异，车停在沈府大门口，外面一片死寂。
沈枫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楹的手一颤。
沈枫犹豫片刻，反客为主，搭上另一只手捧住沈楹的脸，“感觉你心情不好……因为纸飞机吗？”
她看到沈楹的眼神蓦地暗了下来，沈枫心里一紧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从小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朵纸花，是和她巴掌一样大的白色雪花，因为纸薄，显得整朵花晶莹剔透。
其实她知道沈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有给你折的，我不会教别人，只给你一个人折。”沈枫双手奉上雪花，眼神真挚又专注，“你不要不开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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