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事怪异
夏夜的风总是有种若远若近之感,吹动黑幕中的薄纱,那半轮弯月悄无声息的撒在地面落地生根。
一个人的愁绪总是会被万物牵扯,譬如今夜的月,此时的风,还有那来回飒飒作响的树丛。
孟穗岁揉搓着手掌中的泥土,她抬头望着月光,又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愣神之人,率先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恪亲王,你难道不知晓那恶鬼厌极了晋朝的女子吗?我解开他的心结?”她说着自嘲笑出了声,“恐怕是他用绳子拴住我,还打成死结,说不定还要沉湖。”
李君屹回身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不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他伸手将沾染孟穗岁发髻上的落叶取下,“二哥若是想要寻人性命,无人能逃过他掌心,”他顿了顿,从她手中抽离出那张揉搓的画纸,吹燃从腰间掏出的火折子,径直点燃了手中之物,“这是个秘密了。”
火星一点点吞噬着他手中的画纸,最后湮没掉落在地化为一滩灰烬,随着席卷而来的风洋洋洒洒吹动飘远。
“你,”孟穗岁满眼疑惑,眼尖看到他脚面沾染了一片雪白的羽毛,和马车上看到的几乎相似,她小心翼翼跨着步子来到他跟前蹲下,举着那片羽毛道:“今晚的刺客是你安排的?”
李弘毅接下那片轻柔的羽毛放置掌心,朝它吹了口气,目送着飘扬离去,他回头带着诚挚的眼神应答:“是也不是。”
方才的那个黑影确实是他找人去引开李君屹,不过提前想要下手的人可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之所以如此,正是想要给孟穗岁一个逃开的契机,也正是这个契机才会牵引她来到此处。
“为什么?你……”孟穗岁猜不透面前的人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他到底是友是敌。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我们算是打平了吧,”李弘毅浅浅一笑,“我绝非会成你的敌人。”
他果然如当时在后花园见面那般,一针见血看中了孟穗岁的心思,或许他还真会些读心术。
不过从李弘毅当日瞧见她那双不屈坚韧的目光就确信,自己会和这个女子成为互有秘密的友人。
“二哥他……”李弘毅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他绝非是厌弃晋朝女子,只因那人骗他、逃他、杀他,”他叹着气朝前走动几步,擦擦脚踩落叶的声音格外响脆,“他并不恼你、恨你,你只不过替她受过,又恰巧是公主身份罢了。”
那是一段尘封旧事,陈旧到让人忘记李君屹还有那一段刻入骨髓的记忆,关于这段回忆,李弘毅是唯一的旁观者,目睹他一点点的陷入却又无法相救。
今晚不适谈过往,谁道明日会不会是个雷雨天。
他只是或深或浅提了句开头,中间故事悬着吊人胃口,不过孟穗岁对那恶鬼的事可不太上心,大概也知晓定是自己成了叛离他那人的替罪羔羊,毕竟子不教父之过,民有错主代过。
“你大费周章验明我的身份,又将我引至此处,就是为了和我统一战线?”孟穗岁撑着下巴思忖,不知为何,总是能轻易相信他所言,或许是他身上没有戾气,亦或者此人本就是儒雅君子,只是生错了地方。
其实李弘毅此番也不仅是为了挑明她的身份道出自己的立场,还是为了救她一命,更是为了李君屹。
祈王府中有眼线,孟穗岁刚进府就道出她能训良驹、懂岐黄之术,甚至瞧她那身姿可和养在深宫温婉的公主不太相像,早就有人前去打探她的虚实,所以白日才会将字画让她做做样子鉴赏,本想兜个圈子,却没料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她说得还真有模有样,今夜在此等候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是为了不让李君屹陷入他人圈套中。
“那字画真是董其昌的?”孟穗岁欢喜喊了出来,没想到卖画郎肚子里还真是有点墨水,看来还真多亏当日管了买画郎的闲事,她挠着头有些歉疚道:“早知当日就不臭骂他了,我还以为是遇上了骗子呢。”
她这一惊一乍的劲儿让李弘毅无奈笑着摇头,自己深陷危机之地还能如此亢奋关心字画的真伪,此女子还真是颇奇,这便是从小长在深墙之外的心性吧。
“那日你和公主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又是何身份?”
孟穗岁将那日和公主同嫁时的情景悉数讲于他听,手舞足蹈还即兴上演当日危险关头,甚至将成亲当日李君屹为难她一事嘟囔哀怨出来,她抱着胳膊长叹一口气,“我呢,姓孟名穗岁,本是武夫之女却阴差阳错冒充公主北朝和亲,不出岔子才是怪事。”
原当时所说岁岁平安竟也无错,穗禾枝头,岁年而至,果真是个好名字。
“恪亲王……”
“唤我七爷吧,”李弘毅不放心叮嘱她道:“在王府中你可要注意着言行,和二哥之间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他抬头看着升至头顶的月亮,此地他不能久待,还嘱托孟穗岁待在此处莫要再行走动,李君屹应道很快便会寻来。
“七爷,”孟穗岁喊住前方刚行数十步的男子,冲他挥手道:“你是我在北朝的第二个朋友,谢谢你替我保留秘密。”
第一个朋友是妙芙,关于自己的身份还不能告诉她,如此才能让她退身圈套之外。
李弘毅笑着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实则他心中对她是有些歉疚之意的,如此洒脱的女子真不忍心看到她成为垫脚石,自己劝解不了李君屹,也阻止不了这支开弓弦。
停留原地的孟穗岁紧握手中的那块玉佩,她知道她已经彻底回不去了,不管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李君屹不会放过她,说不定还要前去捉真正的宋云兮,听恪亲王刚才所言之意,北朝似乎有不少人在意晋朝公主身份。
“阿爹,女儿不孝,早知在家便不气你了。”她靠着一棵大树缓慢蹲坐下来,透过阴暗中的树叶看到了那轮弯月前的一片浮云,像极了小时她阿娘哄她入睡时的云层,月光下有两滴晶莹的水珠静悄悄落在草丛中。
伴随着一阵迷人眼的风吹来,孟穗岁还没来得及揉眼睛就被一张大网罩住,噌一下上升挂在了半空中,底下突然飘着看不清人影的白色雾气,在其中若隐若现似乎有一团红色影子袭来。
安静的树林中骤然响起了凄厉的叫声,听此声响不太像是人的声音。
孟穗岁手心全是汗,拿着发钗的手不由的哆嗦起来,眼睛一直死死紧盯着那团红色的影子,虽平日李君屹是只恶鬼,但眼下还真想着这只恶鬼前来搭救自己一回。
眼看着那团红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快要从嘴里吐出来,刹那间只听得嗖一声,白雾中发出惨绝人寰的一声叫喊冲破天际后那团鬼祟之影也消失不见。
不等她回过神来,罩住自己的大网猛地松散开来,一男子揽抱着自己缓缓落在地面。
“太,太子?”孟穗岁脚站地后瞬间清醒过来,触电般迅速推开他往后退着,她害怕地环顾四周几眼,先前的误会可还未澄清,若是此刻再被李君屹瞧见,恐怕他今晚就会送自己回老家。
李珏那揽抱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看她一脸惊恐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你好像很怕本太子?”
“多谢太子搭救,只是你……”
话都未问出来,李君屹踩着那团雾气缓缓走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剑上殷红一片,血珠还在不停往下滴落,就算在阴暗中他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也能感知他身上有种逼人的寒意和杀气。
“太子怎会在此?”李君屹直接略过身旁的孟穗岁问向李珏。
“瞧二哥这架势,也是遇上了不该遇上之事?”
说来也奇怪,他在刚进这片树林时就觉得四周诡异至极,原本离寺庙也不算过远,想着早些时辰到便也不曾理会,可哪知半途就瞧见了刚才那团邪祟红影,甚至还抓伤了太子妃。
李珏一路跟随而至发现了孟穗岁,而刚中了一箭快速消失的红色影子留下了一张火红色的狐皮。
“二哥可有受伤?”他将目光落至那充斥的血腥味的剑刃上问着,又瞟了孟穗岁一眼,“二哥怎能独留云兮一人在此,她刚才还差点也中了那邪祟的道。”
话音刚落,一大队侍卫挎着刀剑而来,齐齐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请太子,祈王恕罪。”
李珏挥着袖子将手背于身后道:“太子妃如何了?”
“请太子宽心,娘娘已经安然护送至寺庙。”
此处离寺庙还要行至半个时辰,眼下起了雾气,此处不能多留,更何况那邪祟来得蹊跷,谁知会不会再来第二只。
李珏在侍卫簇拥下上了马背,看着站在远处的两人不放心道:“二哥此刻就莫要在乎礼制了,同本太子一道前行而至吧。”
李君屹将手中沾满血腥的剑随手扔在地上,躬手行礼道:“无妨,太子先行,本王随后而至,王妃似乎被吓到了,有些事恐也不方便在寺庙进行。”
李珏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本太子还以为二哥不喜云兮呢,既是如此,那本太子就先行一步去瞧瞧太子妃,二哥路上当心。”
两人目送着前方大批队伍的离去,树林中又恢复了刚才死一般寂静的样子,孟穗岁确实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素日就听过说书先生讲起过狐妖食人剜心一说,瞧地上那半张火红的狐皮似乎真如说书先生所道相似,凡是出现此物就意味着周遭定有人是个天煞孤星的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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