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六年前，他们曾约好一起来日本的花火大会。
但陆之漪失约了。
为什么过了六年才来赴约。
陆之漪知道他问的是这个，仿佛根刺一样扎了下心脏，扎的她生疼的说不出话来。
车厢里像戛然而止的钟摆。
停了几秒钟后，叶庭和优子上车，发条又开始打转。
优子一坐好，便低头拆软糖条包装袋，浓郁的草莓味沁出来，她先拿出一颗分给旁边的人。举着糖开心的说：“尼酱，你吃不吃？我喂你呀。”
江时冷淡的嗯了声
察觉他的情绪有点不对，优子手里的糖举在半空中，直白的问他：“刚才妈妈打电话骂你了？”
江时睇了她一眼。
优子：“那你怎么像被骂了？”
江时本来已经准备踩上油门，忽然停住了脚，扶在方向盘的手也落了一只下来，语气冷静的说：“你要是不想被骂马上下车。”
后座的叶庭忙缓和气氛，笑笑的说：“江时这你就过分了，人优子好心喂糖给你吃，怎么还挨上你骂了。”
优子将原本要给他的糖扔进嘴里，一边嚼着糖嘟囔的搭腔：“就是，狗咬吕洞宾。”
江时没心情跟她计较，一手扶着方向盘，倏地踩重油门。
猝不及防的推背感，三个人猛的往前倾撞。
陆之漪额头直接磕在了副驾驶的背靠上，皱着眉揉了揉额头没吭声。
其他两个人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优子抚着胸口大喊：“尼酱你会不会开车，吓死我了！”
“我草，江时，你他妈想谋财害命啊！”
叶庭又赶忙关心陆之漪，“之漪，没事吧？”
叶之漪正揉着额头，下意识往江时的方向看去，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冷厉，唇角又是清冷的直线，看上去要比六年前冷薄许多。
她淡然垂下手，回了句：“没事。”
话刚落，车在慢慢减速直至停下。
优子忍不住抱怨：“尼酱你又干嘛！”
江时没搭理她，利落的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上的人都被他这一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下一刻，靠叶庭这边的车门被拉开，江时居高临下的站在车门前，慢着调子：“困了，你开。”
陆之漪和叶庭同时一怔。
叶庭说：“大哥，这是日本，我没日本驾照。”
江时云淡风轻：“没事，我一定想办法捞你。”
“……”
完全铁了心要他开，一副他不开这车就不走了的态度。
叶庭叹了声气，江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对谁都是说一不二，他要是说不开，江时绝对就弃车而走。
无奈之下，叶庭下了车和江时换位，不忘提醒他一句，“记得捞我。”
陆之漪已经将帽檐压的低低的，指尖点着手机掩饰尴尬。察觉身侧凹陷下去，她知道他已经坐在了旁边。
江时一坐上车便慵懒的窝在后座，长腿懒散的敞着，眼皮耷垂阖上目，像是真的困了。
叶庭坐在驾驶位捣鼓半天才启动车，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之漪你刚刚说住哪？”
陆之漪原本就慢半拍，再加上心不在焉，没等她回答，身旁的人懒怠出声：“certainhouse。”
她要脱口的话就变成了一个嗯。
叶庭念念叨怎么像个民宿一边低头在手机地图里搜，跳出位置后他讶异的说：“之漪你怎么住这么偏？”
江时不耐的啧了声，“你话怎么那么多。”
“行行行我闭嘴，不扰您时爷清梦了。”
接下来整个车厢安静如斯，叶庭连导航语音都得戴着一只耳机听。
陆之漪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头上渔夫帽的帽檐几乎都要盖住她整张脸，结果车子一个急转弯，帽子直接滑落下去。
还很不凑巧的，落在了某人的脚边，盖住了他大半只鞋，是一双限量联名款球鞋。这么多年，江时怎么还是走休闲风，今天依旧是白t加休闲的牛仔裤，一如当初那个干净的少年。
陆之漪盯着帽子，犹犹豫豫的在想要不要捡。
耳边轻淡一声：“很重。”
帽子很重？陆之漪瞧一眼他的脸，那对浅色瞳仁仍关在眼皮，怀疑他是在说梦话。
不仅她这么认为，副驾驶的优子也这么觉得。
“尼酱还真的睡着了，都开始说梦话了。”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陆之漪看着帽子静静地躺在他鞋上，决定不捡了轻靠回椅背。
后背刚落下，江时慢悠悠的侧头，撩起单薄的眼皮，语调冷淡，“我都说很重了，还不捡？”
车里三个人都为之一怔。
听的出江时话里带刺，这在平常是很少见的。他情商一向高，待外人尽管持着一份疏离，但表面上都会维持基本的礼貌，对一个陌生人带刺还是头一回见。
叶庭主动接下他的刺，笑嘻嘻道：“时爷我又怎么着您了，要捡什么我帮您捡？”
“开车，没你事。”
陆之漪不能再沉默了，她淡声道：“我马上捡。”
但江时的车是部suv型的大奔，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个楚河分界。以这个距离再加上座椅又高，陆之漪坐在原位弯腰去捡是够不着的，只能挪进他一点。
她计算着距离挪了点位置，再看江时，又阖上目，神色冷淡的完全没有要继续和她搭话的意思。
陆之漪鼻尖缠的英国梨更浓郁了些，她浅浅的吸了下鼻子，侧弯着身去捡他脚下的帽子。
手指还没够到，那只帽子下的鞋动了，带着帽子往她反方向挪了十公分。
“……”
行吧，她好脾气的又往他那边坐一点，准备弯腰伸手去探，江时这时撩了眼，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侧脸，语气仍不太好友：“你坐我这么近干嘛？”
叶庭再也忍不住谴责他，“江时我说你今天抽什么疯，我女神怎么着你了一直针对她。”
江时目光未变，盯着她的侧脸口气更冷了些，“那你得问问她。”
陆之漪眼睫微颤，也挺冷淡，“没事，是我帽子不小心脏他鞋了。”
“就这点事？你至于吗江时？”叶庭有点恼火，“就算你有洁癖，一个帽子难道还会没你鞋干净。”
见蹿了点火、药味出来，优子赶紧出来化解，“之漪姐姐你别生气啊，他肯定是被妈妈骂了，别跟他计较。”
陆之漪实际上真没生气，她这人本来就淡淡的，很难有什么事能让她真的生气，何况江时对她发脾气也是应该的。
恰巧快到了她住的民宿，陆之漪云淡风轻的说：“没事。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再往前没地停车了。”
这种情况叶庭也觉得她赶紧下车的好，连忙开到路口把她放下车。
陆之漪迅速弯身捡起帽子，拉开车门落了声“谢谢”便消失在车里。
剩下车里三个人气氛有点尴尬。叶庭一声不响的掉了个头往回开。
江时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下车抽个烟，你们俩先回去。”
江时边下车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轻磕一下，指尖抽出一根送到唇边。他薄唇衔着香烟，四周随意瞟了一眼。
这地方的确有些偏僻，他头顶的路灯都跟油尽灯枯的老人，不遗余力的淌出最后一点光。
他翻出银制的打火机，指腹漫不经心的轻压盖，火机口蹿出一簇火苗，为寂暗的街道添了一点亮光。
火苗渐渐灭了，他又心不在焉的轻压一下火机盖，缓缓送往唇边点燃烟头。
他吸了一口，胸腔闷的很，指节拿下香烟连咳了几声。余光中瞥见为数不多光亮处，轻眯了下眼，认出是一家便利店，他捻了烟头往便利店走。
店的门框不够高，江时弯了弯身走进去，店员用日文说了声欢迎光临，江时和她礼貌的点了个头。
用日语问她：“有没有柠檬味的棒棒糖？”
店员有些诧异，“你也要？”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忙礼貌的说：“抱歉先生，已经没有了。”
江时脑中重复着她这句“你也要”，心隐隐抽痛了一下，直接开口问：“是不是被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买走了？”
“您怎么知道？”店员想起刚才那个女生，长得太漂亮让她一时都愣了神，而且还有点眼熟，感觉在哪见过。
不过眼前这男人也长得非常帅，和那女生倒是般配。
“她走多久？”江时声线有些发哑，藏着隐忍克制的吞咽声。
店员觉得他们应该认识，就没瞒着：“不久，就五分钟吧大概，可能还不到。”
江时迈起长腿出了便利店。
他刚刚在心里抉择，如果超过了十分钟他就不追，得到这个答案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江时顺着陆之漪住的民宿方向跑，在四下无人的转角处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手上拎了一个塑料袋，在慢吞吞的挪着步子。
江时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落了片橘色的灯光，微喘着气吐着淡淡的薄荷香烟味。
“陆之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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