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哥，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吗？
月落星沈，床上美人春睡。
如丝如缕的杏花甜香里，谢妩眉睡得很沉，今天她真的累坏了，又折腾到那么晚才回来，连衣裳都顾不得脱，歪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不算宽阔的房间里，突然凝结起一阵黑雾，片刻，黑雾散去，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踩着月色慢慢走近床上的睡美人，行走之间，雪色玉带微微晃动，银线绣就的铭文闪着微光。
他缓缓张开手心，手心中聚拢着一团黑雾，这团黑雾，如有实质，是最厉害的魔障，从他出生就伴随着他，早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视线下移，是少女安静的睡颜。黑沉沉的双眸中死水微澜，泛着他也不懂的光芒。
明明他是魔啊，却向往着人间的光明。
他讨厌魔域的冰冷与黑暗。
从他懂事起，就常常偷偷跑到人间玩耍，他喜欢璀璨星河，喜欢火树银花，喜欢热闹团圆，喜欢太多东西了......可是，她不允许，扔掉他捡回来的各种小玩意。
他从小就很孤单，与她生活在魔域最低贱的无法地带，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他没有朋友，也没有魔愿意跟他做朋友，它们都叫他杂种。
她很美，美到令魔域最亮的明珠都黯然失色；但她也很弱，没有任何魔力，这也意味着，她可以被任意欺凌。
她有时哭泣，有时疯狂大笑，有时会狠狠地打他，有时又会搂着他沉沉睡去。
魔域中没有黎明，就如这夜色，清冷，孤寂。
唯一不同的是，人间的夜有星月，有暗香，有黎明。
他凝视着熟睡的少女，伸出如玉般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落下，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探知到一股奇异的灵力，极为纯正。寒潭一幕又涌上他的心头，熟悉的灵力，仿佛还在四肢百骸游走。
他卷起手指，收回袖中。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有如此纯净的灵力，即便是太微宗的道尊。
他缓缓笑了，这副身体，倒是绝佳的炼器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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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谢妩眉起床后，送膳食的小女道便来说起了一桩怪事。
“谢师姐，我听说，瑶光道长的一名弟子，据说是叫琉嘉的，昨夜在水房被人发现了，手脚被绑，双眼被蒙，嘴巴也被堵上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神志不清，最后连夜被送回京城了。”
她说着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极是害怕的模样。
“最可怕的是，她脖颈只有一个小血洞，可她偏偏说自己一身的血都流干了......太可怕了。”
她说完打了一个哆嗦，抱紧双臂看着正慢条斯理用着早膳的谢妩眉。
“谢师姐，有人说是水鬼出现做下的恶作剧，你这些天在水房，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嗯？”谢妩眉抬头看向她，嘴里塞着半个素馅蒸饺，慢慢咀嚼着。
“谢师姐！我刚才跟你说的，你有没有注意听啊！”
小丫头急了，夺过她手中的筷子喊道。
“哦哦，我知道啦！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芽。”
小丫头笑得眉眼弯弯，倒像极了溪涧中初生的兰芽。
谢妩眉用过早膳便赶去了水房，刚跨进院门便瞧见一抹白色的影子立在院中，长长的玉带垂落，纹丝不动。
“墨......”她刚要张嘴，那人便回头了。
竟是慕元白。
慕元白好看的剑眉一拧，薄唇紧紧地抿着，脸上怒气隐现。凌厉的眼神，如寒潭下的剑锋，剑尖所指之处，泛起阵阵寒意。
谢妩眉乍见之下愣住了，果真是，气质高贵，风采摄人。
慕元白见她这副模样，眉头拧的更紧了。
谢妩眉暗道：你我之间本无缘分，全靠你的颜值死撑。
好在颜狗觉悟很高，盯着大肥肉看了一会儿就转移了视线。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慕元白走到她身前，清了清嗓子道：“阿妩，有件事我要问你。”
谢妩眉刚转移的视线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果然近看更是完美，不愧是男主。
“哥哥，如果你要问的是琉嘉郡主那件事，我承认，是我做的。”
她痛痛快快地承认这事是她做下的了。
慕元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乃至如何逼问要发火到什么程度全都失去了作用。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你也太任性妄为了，原本以为你转了性子，没想到你还是如从前那般不懂事，如果你一再如此，我就要将你送回宫里去了！”
慕元白憋了半天，还是决定端起哥哥的架子来教训她。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的反应，等待着她炸毛。却见谢妩眉只是乖乖地听着，琉璃般的瞳仁迅速覆盖上一层水雾，眼眶发红，冲他扯出一个微笑。
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我只是吓唬吓唬她，并没有真的伤到她。哥哥，她骂我......还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她委委屈屈地说，声线柔软，奶味十足。
“哥哥，我真的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吗？”
慕元白眸光一暖，眼前迅速掠过一幕幕往事，小雪团般的小姑娘拉着他的手，抹着眼泪问他，哥哥，野孩子是什么意思？哥哥，我爹娘是谁？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没有兄弟姐妹，是真的当她是他的亲妹妹。虽然她长大后性格娇纵顽劣了一些，但她从未害过别人性命，更别提这次只是把琉嘉吓晕的一出恶作剧，何况琉嘉与她向来不对付。
罢了，再相信她一次吧！
“阿妩。”慕元白摸摸她的发顶，“你不是野孩子，你是炎夏国最尊贵的小郡主，父皇与母后，还有哥哥，都是你的亲人。以后，有什么事跟哥哥说，不要自己动手，要听话，知道吗？”
“嗯嗯，阿妩以后一定听哥哥的话。”谢妩眉连连点头，小鹿般黝黑的大眼看着他充满了孺慕。
慕元白的心堵得厉害，他不是不疼这个小妹妹，只是她曾一再让他伤心失望，对她的冷漠和逃避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现在好了，她愿意改过自新，那她仍旧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妹。
慕元白离去后，谢妩眉在小院中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日上三竿，墨卿羽也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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