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黑灯瞎火
“奥腓狄乌斯在此”
——庞贝街头涂鸦
公元前四世纪，气候温暖湿润。
皮洛士这么多年也有点习惯了，觉得清清爽爽还有利于排汗。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懈怠！
带着个小萝莉在军营里穿行，他深切感觉到，问题之严重简直触目惊心！问题之广泛简直举目皆是！问题之深入简直双目失明！
——就比如经常见到，队列里就撩起衣摆挠来挠去、抠来抠去！
——就比如经常见到，营地里就光天化日甩来甩去、遛来遛去！
——就比如经常见到，军中配发的马鞍上血淋胡茬、血迹斑斑！
也不知道是坐得太久？是吃得太上火？还是晚上睡得太晚？还是……
你们成何体统啊！
你们好歹穿个内裤啊！
你们为什么都不穿内裤啊！
你们……嗯……好像我也没穿……
皮洛士痛心疾首。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他立即派人给基尔同传令，征调一批布料，准备给全军每人配备一条……不！两条内裤，而且必须穿上！
秋冬天短，安排完这些琐事，天就已经黑了，皮洛士迈开大步去中央大帐召开军议。
这时却碰见了洗澡回来的迈提拉斯匆匆跑来找他。
他是侦查主官，脸上神情罕见的严肃。
“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迈提拉斯没说话，只是把手向西南方向的夜空一指。
**
“那是什么鬼东西？”一个马其顿军官指着夜空中越升越高的火光。
“不用管那是什么！总之一定是色萨利人在给皮洛士发信号。”
小安提帕特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色萨利人的新花样了，他要选派精锐出营夜战，但发现军中大部分人在夜间都无法视物！
和斯特拉顿预测的一样，马其顿士兵都是征召来的农民，而马其顿大部分领土都远离沿海，他们的食物以谷物为主，所以都有程度不同的夜盲症，也就那些相对富裕的老兵好点。
希腊雇佣军情况稍好，但这都是些靠不住的人。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贵族们的嫡系精锐，根本不舍得交给他在夜间出营浪战！
马其顿人尚武好战，贵族们往往世代军旅，小安提帕特是知道有夜盲症这回事的。但此前他带领的都是营养情况较好的骑兵，又兼根本没有夜战的经验，而且
——今天是无月的晦日！
所以没想到选来选去，最后只能选出三千骑兵、两千步兵……
“干了！”小安提帕特一咬牙，这是难得的统领全军的机会，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他宁愿死也不打算放过！
古希腊人在后世本身就有“文明人中的蛮族”这种称号，他们是海洋为主体的民族，而且很可能祖上都是海盗和掠夺者，相对于很多农耕文明是极赋冒险精神的。马其顿人相比正统希腊人还要更“蛮”一点，要不然亚历山大也不会只带那么一点人远征波斯。
小安提帕特之前只不过是个骑兵队长，论资历只能跟在格劳西亚斯这种老将屁股后面吃屁，现在卡山德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居然让他总负责，他怎么可能一昧求稳而不冒险搏一把为自己捞取武名？！
“其他所有人都紧守大营！选中的跟我去外面伏击！”
**
另一面，斯寇帕斯留下阿奇里斯带着一千人守营，自己已经带着六千人来到两军之间摸黑列阵。
马其顿人汇合之后军力已经大大加强，达到了独立军的两倍半，已经不可能用前哨战压制了。
好在马其顿人好像也没有用前哨战的打算，是以列阵非常顺利。
中间是两千混合步兵一字排开，前方还有拒马；工匠和民夫在后面紧锣密鼓地设置七梢炮，今天晚上的主要战术就是火攻；还有一千多轻步兵要配合阵列后方的民夫拉炮梢，同时也是预备队；还有剩下几百轻步兵，他们要负责在战场前方维持照明。
一千重骑兵在左翼，斯寇帕斯把他们交给另一个色萨利将领，夜间不利于骑战，今天晚上重骑兵的任务将是防御。
自己则带领已经证明了自己更加精锐的轻骑兵在右翼，承担今晚最危险的任务
——在无月的夜色中发起反突击！
…………
…………
战斗首先由七梢炮发起。
七梢炮要增加射程，就得增加拉炮梢的人手。但射程和人手之间的关系并不成比例，而是一个二次函数曲线。
原本一根炮梢上只有四个人拉，也就是28人拉一架炮；现在斯特拉顿用了更加废力的长炮梢，把每架炮的人手增加到民夫和士兵一共150人，几乎已经到达了效率的极限。
千多人齐声大喝，九道火光划破夜空！带着猎猎风声砸向卡山德的营地！
目力好的人能看见地面上一个微弱的光团随着天上的火光一路远去，奔向远处仿佛黑石一样的马其顿大营，逐次照亮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三三两两的游骑、营前的拒马——然后砸在马其顿的营墙上！
酒精和油脂混合的火光腾然升起！
首轮一击命中，色萨利独立军发出一片喝彩声。
斯特拉顿昂着头，脸上仿佛没有一丝自得，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淡淡的命令炮长调整限位杆，稍微加高射角。
队官们大声命令炮手们赶快复位，然后将纸绳包裹的密封陶罐放在炮杆上，浸透油脂的纸绳随即被点燃，一声令下，炮手们齐声喊起号子，又是九道火光腾空而起！
这次纵火弹直接落到了卡山德大营更靠里的位置，仿佛点燃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营墙后面火光大作！
同时色萨利人也看到了，在敌营前的空地上，马其顿军队已经在集结。
**
一声短促的军号响起，色萨利军阵前一两百斯塔德的地方亮起星星点点的火炬。
虽然预想的最好情况是色萨利人来夜袭大营，然后他直接从两侧拦腰一击。不过小安提帕特事先也猜到了色萨利人可能会用火攻战术。
没关系，敌人不来，他就主动发起进攻！
“把弩炮推出来，从正面推进到攻击距离！步兵列阵从左翼进攻，骑兵跟我来右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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