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继续向前

小喜子松了一口气，欢快地应了一声“是”，就打算引著晏淮鹤继续向前。

        晏淮鹤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跟在了小喜子身后，闲庭漫步一般。

        小喜子不敢走在首辅大人的正前方，只能领先晏淮鹤半个身位。

        在前面引路的他看不见晏淮鹤的表情。

        在首辅大人的眼中，有讥诮，有不屑，还有想要看看此人到底要做些什么的好奇，但是所有这些神色都被锁在晏淮鹤乌沉沉的眸子中，那双眼睛古井无波，眼睫轻眨的瞬间，露出的一线刀锋一般的神光又很快归于寂静了。

        随着武英殿越来越近，小喜子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吐沫——近了，近了，再近一点，只要让晏淮鹤进了这武英殿的大门，自己再从外面把门锁上，张老大人许诺的白银万两还有弟弟妹妹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可谁知，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晏淮鹤竟然在武英殿的石阶前停了下来。

        小喜子一僵，又不敢催，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引起了晏淮鹤的怀疑，只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疑惑道：“晏大人？”

        小喜子人在石阶上，晏淮鹤站在石阶下，台阶的高度正好弥补了两个人之间身高的差距，晏淮鹤直直地平视著小喜子的眼睛，平静问道：“在武英殿中的人，是陛下？”

        小喜子的心狂跳了起来，喉头攒动了一下，故意露出了一副不悦的神情，声音却压得很低，仿佛真的害怕殿中人听到什么一样：“晏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假传圣旨啊，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您还是快些，不要让陛下等急了。”说罢，就要伸手来抓晏淮鹤。

        晏淮鹤对小喜子早有防备，怎么会让他轻易抓到？他不进反退，向后撤了两步，冷笑道：“本相忽然想起来，之前你师父让本相找的灵鹿膏，本相正好带在身上，不如就由小喜子公公帮本相转交给王大人吧。”说罢，晏淮鹤从怀中掏出了巴掌大的一个小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射向了小喜子的左肩。

        晏淮鹤功夫平平，只能勉强自保而已，自上次中秋之夜的刺杀之后，晏淮鹤特地命人打造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弩箭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这次就派上了用场。

        进宫之前当然是要卸下兵器的，不过晏淮鹤位高权重，搜身的士兵也不敢真的搜他的身，只能粗粗地搜了一下，意思意思。这小弩不过巴掌大，竟然真的被晏淮鹤蒙混过关，带进了宫。

        别看弩小，威力却大，小喜子的左肩被射出了一个血洞，汩汩地留着血，他咬著牙，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就更显得刺耳：“晏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携兵器入宫，怕不是早有了不臣之心吧！”

        晏淮鹤不屑一笑，抬起了小弩，第二支弩箭稳稳地锁定了小喜子的喉咙，寒光四湛，威慑力实足：“本相再问一次，如今在这武英殿中的人，真的是陛下么？”

        晏淮鹤的这个问题，小喜子也无法回答：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

        张老大人只是让他把晏淮鹤关在武英殿里面，至于武英殿中隐藏着什么样的陷阱，就不是小喜子区区一个小太监能知道的了。

        小喜子知道今天如果不能把完成张方篆交代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死期了。自己一个残缺之人，死不足惜，但是家中的弟弟妹妹一个八岁一个五岁，他们何辜？

        身体的剧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焦灼，双重痛苦的夹击之下，小喜子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他吸着凉气，再也不做隐藏，飞身就向晏淮鹤扑了过来，誓死也要把晏淮鹤关到武英殿之中。

        就在小喜子行动的同时，晏淮鹤的第二支弩箭也已经离弦，只不过稍稍往右偏移了一下，这一箭没有贯穿小喜子的喉咙，而是钉在了他的右肩膀上。

        两箭下去，小喜子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他单膝跪倒在地，耷拉着两条膀子，却奋力抬起了头，他的视线仿佛穿过晏淮鹤，看到了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随后小喜子闭上了眼，似乎是等著晏淮鹤射出那致命的第三箭。

        两人这一番动作，动静不小，但竟然没有惊动在附近巡逻的御林军，这么久了，武英殿前还是寂静如昔，一个人都没有。

        晏淮鹤轻哼一声，没有进一步行动，移开了弩箭，道：“本相敬你是条汉子，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能在销骨所撑多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打动了小喜子，他脸上神色变换，望向晏淮鹤的视线中，也添了几分动摇，可是弟弟妹妹的性命就在他舌尖上拴著，小喜子就算良心发现想告知真相，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武英殿中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既尖且短，声音刚冒了个头就戛然而止了，活像是被什么人捂了回去。

        晏淮鹤脸色一变，因为这短促的一声，怎么听怎么像是云仙钰的声音。

        晏淮鹤明明知道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十成中有九成，都不会是云仙钰，但是就是这一成的可能性让他犹豫了——他为了等零一的消息，这一路上磨磨蹭蹭，硬是拖到听到鹧鸪叫才行动，消耗了太多的时间，敌人若是有备而来，是完全有时间把婉婉抓到此处的。

        而且晏淮鹤自知这次进宫凶险，把所有的好手都调了出来，分配到了各处，在婉婉身边只留了三人。

        虽说那留下来的三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是毕竟人数有限，万一，万一……对于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晏淮鹤连万一的风险都不敢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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