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东宫
季言醒来时,只有一个小丫头候在一旁,失血过多再加上躺了许久,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透着一股酸涩和无力。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屋内倒是点着不少蜡烛,光晕将屋子哄得亮堂堂的,橘色的烛火甚至还带着些暖意,让季言感觉身上的寒意也不再那么重。
小丫头许是等久了,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季言只觉得喉间干涩,虽未开口,便能猜到自己的声音一定沙哑难听。
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思索再三,季言还是决定自己悄悄下床寻杯水喝,顺便看看自己现在所在地方。
房间不大,但是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绒毯,哪怕光脚走在上面,也不让人觉得难受,走到房内的八角桌旁,季言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小心一些,以免吵到趴在桌上睡觉的小侍女。
但即便这样,在她的手碰到茶杯的那一瞬,下丫头还是醒了过来。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季言,春喜也有些发懵,但下意识看了眼空荡荡的床后,便立马反应过来。
一双杏仁眼先是睁得圆圆得,转而满目的欢喜便溢出来,春喜的声音本就是女儿家的甜糯声线,加上此时愉悦的情绪,说起话来,就像只小喜鹊:“姑娘,您醒了!我就觉得姑娘会醒过来!”
“您快快回去躺着,殿下嘱咐了,让我照顾好姑娘您,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我就成”说完,也不等季言说话,便半推半护地让她重新躺回床上,然后自己又快速折回去,帮她倒了杯水:“想着您醒来一定会觉得口渴,所以水我一直都温着在,您快喝一点”
季言本就口渴,此时便也不推脱,朝春喜微笑致谢后,便端其茶杯,轻抿了几口。水温不凉不烫,顺着喉咙滑进去,季言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也在慢慢活络过来。
放下茶杯,季言清清嗓音,不同于春喜的甜糯俏皮,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开始习惯以一副温顺面容示人,连带着说话也都变得轻轻淡淡的,但好在音色清脆干净,反倒添了几分雅致之气,“请问姑娘刚刚说的殿下是?这里又是…?”
“您叫我春喜就成。”春喜去一旁拨了拨了屋子里燃着的暖香,语气轻快,“这里是东宫,殿下嘛,自然就是太子殿下啦”
“您下午替殿下挡了一刀,是我们东宫的救命恩人,所以殿下就将您带回东宫疗伤,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我就成~”
“那…殿下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的情况和季言预想的差不多,她果然被贺兰珏带回了宫中,那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快速摸清贺兰珏这个人,已经部署下一步的计划。
“殿下没事儿。”春喜再次将话题引回到季言身上,语气里满是担忧:“倒是姑娘您,刚被送过来时,可吓死我们了”
“身上一大片血迹,脸白得跟纸一样,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春喜皱巴着小脸,“好在医女检查的时候说,姑娘福大命大,避过了要害”
“是呀”季言扯扯唇角,试图挤出一抹笑,但在苍白的脸色面前,这抹寡淡的苦笑,似乎也没有什么说明力。
虽说她和吴清计划好了一切,地点、时间甚至包括伤口的位置,可这种事情总不敢说有十足十的把握,当时如若吴清偏了半分,或她动作慢了半拍,亦或是贺兰珏没有选择接住自己,而是躲在一旁,这下说不定她就真的弄巧成拙了。
想到贺兰珏,季言眉头不仅又蹙了起来,记忆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此人,但在替他挡刀时,季言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人中间一度想要把自己护在怀里。
素闻南朝太子贺兰珏通身贵气,一举一动皆乃君子之姿,样貌在同辈之中更是数一数二。
民间更有传言,说那南朝太子,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一双桃花眼,不笑时如三月春风拂面,展颜时恰腊月梅立雪间。
可明明长着这样一副多情温润的模样,但此人实则却桀骜不逊,待人清冷疏离。
这样一个人,季言才不指望他有一天良心发现,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生出相护之心。
季言越想头越疼,不知从何时起,但凡她想些什么费神的事情,头便会开隐隐犯疼,这中间也看了不少大夫,可都找不出原因。
“姑娘,您还好吗?”看着季言蹙眉扶着额头,脸色愈发的苍白,春喜赶忙走近查看,因为焦急,连带着声音里都多了些慌乱,“姑娘可是还未好透,我再去将医女请来可好?”
“不用不用”季言摇摇头,“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真的不用看一下吗?”春喜明显还是不放心,拧着小脸蹲在床边,眸子满满地都是担心,“我瞅着姑娘,心里都难受”
“真的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季言勾了勾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一些,“好啦,春喜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我了,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听到季言这样说,春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再三叮嘱她有事一定要唤自己后,便熄灭蜡烛地走到隔壁耳房。
躺在床上,季言在脑子里飞速地过了一遍最近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先是紫东山庄突然广下英雄帖,邀志同道合之人与其一起管理天下钱庄,接着便是各个皇子抢着在京城购置商铺,试图换取紫东山庄的青睐。
明明是争夺助力的最好实际,可太子贺兰珏偏偏这个时候自请南下治理水患,再然后便是赵家嫡长子赵青阳受封成为骁骑将军,回京复命
紧接着太子返京,传出与紫东山庄庄主江南偶遇,结为为忘年之交的消息。
近几日,贺兰珏更是日日进繁楼,民间甚至有传言,太子与紫东山庄庄主正在繁楼中商量掌管紫东山庄之事。
不过,就季言了解到的情况看,繁楼相约是假,混淆视听才是真。
与其说贺兰珏同紫东山庄庄主是好友,不如说他试图通过这悠悠之口做实这好友之名。
而今日她替贺兰钧挨了这一刀,要么被带回东宫,要么被留在繁楼,但无论哪种,这都是她接触南朝皇室最好的机会。
“不过按照贺兰珏的脾气,不应该先把关在东宫地牢,好好审问一番吗?”想到前些日子收集到的贺兰珏的情报,季言心中隐隐生出些不解。
“就这么将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放在东宫,还只留个小丫头,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季言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按照她原本的设想,这场行刺虽能够快速地取得紫东山庄和东宫的关注,但也及容易引起两边的怀疑。反观自己现在的待遇,事情进展地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
当初要不是密探传来消息,今日是贺兰珏最后一日去繁楼,她们也不会草草采取这样一个计策,可何时贺兰珏这么容易相信他人了?
“呀!不想了不想了”季言越想越觉得疑惑,眼前反正也理不出头绪,便干脆摇摇头,不再琢磨。
虽不知中间的过程如何,但眼下紫东山庄归顺太子一党怕是已成定局,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取得贺兰钧的信任,顺利留在东宫,等待时机。
定下心思,季言便也不再为难自己,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将自己缩成成小小的一团,没过多久,便再次沉沉睡去。
贺兰珏回到东宫,第一次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绕道去了另一边的寒酥居。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春喜从耳房内走出来,只见自家殿下正朝着屋内走来,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披风,想来是一回宫,便来了这儿。
春喜刚想行礼,贺兰珏便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她在一旁不要出声后,这才独自一人轻轻走近里屋。
桌边放着喝过的茶水,想来床上的人是已经醒过一次,现下正缩成小小的一团挤在床头靠墙的位置,整个人都被蒙在被子里,只能通过散在外面的头发,猜测她现在的姿势。
“蒙这么紧,也不怕把自己憋死”贺兰珏蹙了蹙眉,脸上浮出几分无奈,但手上仍然小心地放缓动作,轻轻拉低被子,让女孩的小脑袋得以露出来,呼吸些新鲜空气。
但晚秋的夜已经开始带着些凉意,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女孩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没等贺兰珏掖好被子,便又自顾自地往被子里钻。
“怎么还这么怕冷”看着季言没一会儿,就已经开始鼻头泛红,贺兰珏轻轻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才轻舒了口气。
看了她半晌,随后一边叹气,一边认命地开始搓手哈气,等到确认自己的手变热后,才轻轻覆上季言的两侧脸颊。
比起带着寒意的空气,贺兰珏的手对于季言来说,无异于冬日里的暖阳。先前贺兰珏害怕弄醒季言,只敢将手轻轻覆在女孩脸颊之上,可没曾想,这小丫头却自己蹭过来,紧紧贴着他的手掌,生怕这点热气跑了一般。
“你到是个会享受的。”低声笑骂了一句,贺兰珏将手又贴近了女孩几分,心情却没来由地好转,连带着整日的倦意也散去了大半。
直到季言的脸被捂得红红的,甚至开始避着贺兰珏的手掌后,他这才收回手,转身将被子掖好,然后轻声离开寒酥居。
春喜本以为自家殿下只是进里屋查看一番,却没想等得腿都麻了,也没见人出来。正当她已经开始眯着眼摇头晃脑地打起瞌睡时,才听见久违的开门声。
贺兰珏也没停留,只是招手示意春喜跟上自己,直到行至院落外墙拐角处方才停下脚步,开口道:“屋里的香可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不会。”听到贺兰珏的问话,春喜立马低头毕恭毕敬地作答:“这香是奴婢问出诊医女要的,只是有利于睡眠,不会对姑娘身子造成其他影响”
“可能是姑娘受了伤,身子弱,所以药效更显著些”,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贺兰珏面前的春喜,却全然没有半分先前的娇憨模样。
“嗯”点点头,贺兰珏双微微睨起眸子,薄唇紧抿,停了半晌才再次悠悠开口问道:“她醒来后,有说过什么吗?”
“询问了一下殿下身份,但似乎对自己身处东宫之中并不感到慌乱。”
“属下照着殿下的嘱咐,简单提了一下后就带过话题,并未同她说太多有关宫内及殿下的事情”
“那她有问过行刺之人的消息吗?”
“这倒没”春喜回想着两人晚间的对话,思及其中一个画面,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不过…”
贺兰珏看着春喜纠结反复的模样,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不过什么,接着说”
春喜点点头,认真回想道:“姑娘明明伤的是胸口,但醒来后…却说头有些疼”
“当时我问是否要请医女,姑娘说的是…老毛病了,没关系”
“头疼、老毛病…”贺兰珏低声重复着春喜的话,刚舒展开的眉,此时又皱了起来,思索间心念一动,颓然生出了一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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