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酒
屋子内迎来的是漫长的沉寂，贺兰珏一言不发地看着季言，眼里有除了悲痛还有一丝别样的情愫。
沉默了半晌，贺兰珏还是开了口，但是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出了他此刻的情绪，“所以，你还记得…齐昭…”
季言以为贺兰珏是担心她心系亡国，故而为难发问。虽然心中困惑他一国太子为何对一歌女如此上心，但面上还是恭敬作答：“回殿下，齐昭乃步语故国，步语自然不敢忘却”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贺兰珏的神色，不仅没有愠怒的神色，反倒是那抹悲痛之色，似乎还重了几分。
季言顿了顿，继续开口：“不过，步语就是一介歌女，四海为家，对现在的步语而已，南朝就是家。”
如此直接地表明了真心，想着贺兰珏多多少少也会给点回应吧，但低头等了半天，季言也没听见男人的声音传来，正心中疑惑，准备说些什么时，贺兰珏突然再次开口，语气却少见地透着一丝紧张：“那…你可还记得…在齐昭认识的朋友？
“朋友？”季言愣了一下，失忆后，吴清已经同自己说了之前的事情。她是齐昭长公主，外祖是齐昭大将军，善骑射，她儿时更是常常待在将军府，跟着外祖一起学骑马。
一方面因为身份高贵，另一方面因为性格泼辣，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女儿家嫌她太闹腾，男儿郎又嫌她是女儿身。倒是吴清，因为师承她外祖，时常来将军府学艺，倒与她熟悉一些。
难道是吴清身份暴露了？季言在咯噔一下，心中暗道不好，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殿下，民女一介歌女，身份地位，自小便被家中遗弃，在齐昭并无朋友。”
贺兰珏看着季言一字一句的说完，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他太了解季言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她没有撒谎，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上次见面，贺兰珏便察觉到季言的异样，他想过季言会不会因齐昭灭国，受到打击，而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这些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要来寒酥居，可他又害怕过来，他害怕看见她看见自己时，那恭敬而又疏离的样子，害怕看见她陌生而又冷淡的眼神。
他是南朝的太子，上不信天命帝王，下不惧百官人言，孤身一人站在这南朝朝堂，他也不改分毫颜色，但这一次，他却没有自信，在她面前，淡然处之。
所以，他逃到了紫东山庄。紫东山庄的那些日子，贺兰珏想了很多，如果忘记过去能让季言轻松地生活，那么他也不介意从头开始。
可是季言刚刚的话却恰好说明，她其实什么都记得，记得齐昭的亡国，也许还记得自己是齐昭长公主，而唯一忘记的，只有他——贺兰珏。
久久没有听见贺兰珏开口，季言忍不住抬起头，却看见贺兰珏紧抿双唇，一双桃花眼没了平日的神采，呆呆地瞧着自己出神，整个人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孤寂。
季言轻声开口提醒，“殿下，您还好吗？”
听见季言的声音后，贺兰珏这才回过神，勉强勾了勾唇，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嗯”
压抑住心底想要疯狂逃走的念头，贺兰珏脸色神色从压抑到纠结，反复变化了几轮，好似在衡量什么：“步姑娘的伤口养得怎么样了？”
季言回道：“已无大碍，有劳殿下挂心了。”
贺兰珏点点头，“既然如此，不知姑娘今日能否赏脸，与孤饮上几杯”，看似是在征求季言的意见，但对面的人却没给她回答的机会。
未等季言开口，贺兰珏便唤了一声春喜，不一会儿，酒水吃食便被陆续送到屋内。
“这第一杯，感谢当时姑娘的救命之恩！”贺兰珏斟上两杯酒，也不等季言反应，便一口喝了下去。
季言还沉浸在这突然的转变中，没有缓过神来。季言觉得贺兰珏今日本来并未打算同自己饮酒，难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他了？
在脑海里将今日的对话又重新过了一遍，季言仍然一头雾水，眼下更不知道这突然喝酒，是何用意。
自打失忆之后，她便没再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这要是喝醉了，对着贺兰珏干出什么事情，她季言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杀的呀。
对上贺兰珏的目光，季言露出为难神色，“承蒙殿下厚爱，但步语向来不擅饮酒，怕是不能陪殿下尽兴，要不…”
“步姑娘这是不给孤面子了？”贺兰珏打断季言的话，正了正神色，“此乃我东宫特制的果酿，入口香甜绵密，姑娘家喝再合适不过”
话说到这儿，季言也深知今天这顿酒自己是逃不掉了，捧着酒杯对贺兰珏微微拱手后，便也仰头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水。
季言儿时贪玩，曾经一段时间，更是天天缠着贺兰珏带她去品酒。贺兰珏不敢让她出去喝，却也拗不过她，最终只好买了酒，摆在府里，带着她一点点的品。
小丫头对其他酒没有兴趣，唯独对这果酒情有独钟，每每粘上，必喝个四五杯，但每次喝完，便开始胡言乱语，甚至做些出格的举动。
因此，贺兰珏也严格控制季言喝酒，遇见不得不喝的场合，也会把小丫头安排在自己身旁，好有个照应
果酿入口，没有平日酒水的辛辣，反倒是带着一股果子的清爽柔和，回味时还有几分甘甜，虽第一次喝，但季言总觉得自己曾经似乎也尝过这个味道。
“步姑娘觉得如何。”贺兰珏将两人的酒杯重新斟满，“美酒配美人，我们再喝一杯？”
季言拿不定贺兰珏此举的目的，但眼下也只能跟着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这果酒入口时柔和，但后劲却也不小。
等第五杯下肚时，季言只觉得对面的贺兰珏已经有了重影，直晃得她头晕。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季言扶着桌子慢慢挪向贺兰珏，“啪”一声，双手覆上贺兰珏的脸，一副气鼓鼓地模样：“别晃了别晃了！晕死了！”
固定住贺兰珏的脑袋，季言又凑近了几分，反复打量起贺兰珏来，语气少见地带着少女的娇憨“这张脸倒还挺好看，嘿嘿”，季言越看越满意，手也开始不老实，一会儿摸摸眉毛、一会儿捏捏耳朵。
“这么好看一张脸，怎么不笑呢？”看着贺兰珏抿唇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耷拉着，整个一副哀怨模样，季言小声嘟囔，又往前蹭了蹭。
撞到贺兰珏的双腿时，季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小脑袋更是直接凑到少年脸边，伸出手指，戳了戳贺兰珏的唇角，努力作出一个微笑的样子，“笑笑！”
贺兰珏一手揽住季言的腰，一手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小手，桃花眼轻轻扬起，语气没了先前的怨气，显得格外的好听，“姑娘喜欢在下笑？”
“嗯！”季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垂在身后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摇动起来，“你笑，好看！”
说完，季言自己也扬起一个大大地笑，一双眸子因为醉意喊着点点雾气，但整个人却说不出的爽朗恣意，已无半分之前那般拘谨恭敬的样子。
看着此时的季言，贺兰珏长舒一口气，轻轻贴上季言的额头，先前还躁动不安的心，此时终于平静了一些。
这才是他的季言呀，这才是他和季言应该有的关系。
贺兰珏一边帮女子整理有些微乱的发髻，一便轻声开口，温厚声音里多了些诱哄的意味：“你认识贺兰珏吗？”
“贺兰珏？！”季言拧眉看向贺兰珏，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当然认识，他可是南朝太子！”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嘘!”贺兰珏话刚说完，季言的手便已经覆上了他的唇。季言眯着双醉眼，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对着贺兰珏招招手，压低声音道：“嘘！东宫都是贺兰珏的耳目，你要当心点！”
强忍着笑意，贺兰珏抓住覆在自己唇上的小手，也学着季言的样子，压低声音轻声开口：“没事儿，他的眼线们都出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唔，不对…”季言摇摇头，抓着贺兰珏的衣领，让自己又凑近了一些，“可是，要注意隔墙有耳！”
说完还拍了拍贺兰珏的肩膀，整个人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小丫头以往一喝醉，便问什么答什么，这下却多了点戒心，贺兰珏不知自己此刻是该难受还是该开心。想着此路行不通，贺兰珏也干脆话头一转，又换了个问法：“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挺好呀！”季言将头点个像个拨浪鼓，说完再次贴近上贺兰珏的脸，“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嘿嘿！”
“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贺兰珏看着怀中的女子，虽然知道她酒醒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所有的承诺也不会当真。但此时他仍然紧张地攥紧了手，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起来。
“在一起？”季言歪了歪脑袋，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贺兰珏轻轻刮了一下季言的鼻尖，语气里全是宠溺，“那永远在一起呢？”
季言看着眼前的少年，拧着眉思索起来，面前的人似乎和曾经的某个身影重合了起来，季言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但却觉得此时的场景似曾相识，思考了一会儿，季言还是摇了摇头，口齿不清地解释道：“不行，我好像已经答应过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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