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小别（6）

在长京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想拥有一间有模有样的宅子就得花费普通人一辈子的努力，都不一定能购置得起。所以姜婼现在所居住的幽静之宅并不是她的，原本的主人只是一个长京城居民，随着长京的富达，到了外城发展，这间宅子便租售出去。
  住宅不大，有前后院子，但加起来都不如陈陌现在居住的夏凉庄园的一个小院大，而夏凉庄园并不算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前院之中，有座小型的假山在中央小水池中，山高不过一丈，嶙峋怪异，山中无流水，也无杂草。水池中，几尾锦鲤在水中慵懒游动着，即使有人驻足观看，也没有害怕游走。
  走过前院，来到厅堂之中，虽是厅堂，却不像接待客人的地方，厅堂之中，高矮不一的书架排列着，书架之上摆着整齐的着作。
  “两位请坐，姜娘子正忙于写作，稍后便来。”引路婢女让两个人先稍等一会儿，语气也比之前第一次开门的时候要温柔很多，因为她回去禀报的时候，专心撰写的姜娘子明显有些波动，想必是不一般的故友。
  陈陌与沈芊芊坐下不久，就有另外的婢女端着夏天凉饮上来，此凉饮不像沈家那种冰镇酸梅汤，但是像用井中的凉水那般，也能消暑解热。
  “她写了这么多的书吗？”陈陌看着周围书架上的书，感叹道。
  沈芊芊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我敢说，这些书不是姜大家写的，是吧？”
  说道最后，沈芊芊向身边的婢女问道。
  “是的，这些都是姜娘子搜集来了，姜娘子说不能闭门造车，别人好的也要由衷地欣赏。”婢女回答道。
  “挺好，至少不用像之前那般哀哀戚戚的。”陈陌说着，拿起茶盅，喝了起来，凉饮入口，还没来得及咽下，一句冷不丁的话差点让她喷了出来。
  “原来我在你这里的印象是如此不堪。”话音一到，人也将至。
  姜婼一声轻薄衣衫出现在陈陌面前。
  “呵呵。”陈陌尴尬地笑了笑。
  姜婼走到陈陌面前，看着她这般变化，打趣的话语中也蕴含着心酸：“倒是你，若不是事先知道是你来了，我都不敢相信现在的你是你。”
  陈陌站起身子，原地转了一圈，摊开一只手，说道：“还行，至少你还能见到我。”
  姜婼白了她一眼，与沈芊芊打招呼，不能见了陈陌而冷落了另一位客人。
  “原来姜大家认识我呀。”沈芊芊笑道。
  “当然了，沈小姐也是长京才女，有幸见远远的见过一面。”姜婼也报以微笑回应着。
  “是财不是才吧。”
  “两者皆有。”姜婼笑着落座。
  “说吧，来我这楚风斋，所为何事？”姜婼开门见山的说道。
  “没事就不能来坐坐？”陈陌反问道。
  “你不是那种人。”姜婼想到，他所了解的陈陌，几乎没有一刻是闲的，也不是那种上门与朋友叙旧的。
  “那你还真是不了解我了。”陈陌轻微的摇了摇头。
  姜婼看着陈陌，姿态端正的说道：“我倒是想了解你多一点啊。可你也不给一点机会，除了与你刚相识的那段时间，之后我们都是匆匆一眼，要不是还能听见你在江湖上的种种传闻，不然都以为你在这风浪滚滚的江湖中沉没了。”
  说着，姜婼的视线再次扫视着陈陌，问了一句：“如何？有没有活成你想象中的样子。”
  “你变了。”陈陌再次感叹着岁月雕刻过的姜婼。“你们都变了，变得好起来了。”
  “虽然没有活成想象中的样子，但也是精彩绝伦的过往。”陈陌释怀般的说道。“我没有成为那种会当凌绝顶的大侠，你也成了以前都没想过的姜大家，都没有遗憾....吧。”
  “你没有，我有。”姜婼没有遮遮掩掩地说道。
  坐在他们对面的沈芊芊眼神闪烁，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一般，微微低着头，露出狡黠的笑容。
  “....”
  姜婼看着陈陌局促的样子，扑哧一声笑，然后看着对面一直在捂嘴偷笑的言羽，笑道：“沈小姐，陈陌这样子是不是很好笑。”
  “嗯嗯嗯，嗯嗯嗯。”沈芊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想着在长京定居？”陈陌扯开话题。
  “让某些人放心。”姜婼说的是某些，不是某个。“况且这里也不错，找到了喜欢的事做，我确实不会种地，能把自己饿死不说，还给别人添麻烦。”
  “有想过回去吗？”陈陌问道。
  “这是你自己问的还是皇后问的？”
  “我问的。”
  “想啊，亲人们肯定很想我回去看他们吧。”姜婼微微低头。
  “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你不会以为皇后把我软禁在这里吧？”姜婼笑了笑。“皇后这么英明神武，会忌惮我一个小小弱女子？你能不能别这么深谋远虑的样子，多为自己想一想，别人的事就少操心一点吧。”
  “就是就是。”沈芊芊附和着，大为赞同姜婼的话。

  “行吧，既然这么说了，那就...”陈陌说着，就把赶做的请帖轻放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姜婼视线低垂看去。
  “我就说嘛，大驾光临，肯定是有事。”姜婼故作轻松地拿起请帖，轻轻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像是在欣赏一本着作一般。
  看完之后，又以轻盈的动作合上，手捏着请帖一角，在陈陌面前晃悠了一下，打趣说道：“我可没我多少礼金哟。”
  “人到就行。”陈陌无所谓地说道。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姜婼把请帖收下，继续说道：“请帖送到了，是不是要走人了？”
  “我倒是想着多待一会儿，吃个饭什么的，但时间有点紧，昨天也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陈陌说着，便站起身子，用行动在表明，他确实要离开了。
  “那行吧。”姜婼站起身子叹息了一声。“我送你们。”
  说着姜婼便走在前面，只是步伐有些慢。
  “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不会去怎么办？”廊道中，姜婼开口说道。
  “不怕，到时候我来接姜大家。”沈芊芊自告奋勇的说道。
  “那到时候就劳烦沈小姐了。”
  姜婼刚说完，沈芊芊就跑到姜婼身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那能不能麻烦姜大家一件事？”
  “哦？什么事，力所能及的话，自然不会推却。”姜婼嫣然一笑地看着沈芊芊。
  “小事小事。”沈芊芊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说道。“能不能在这本书上留下姜大家的亲笔题名。”
  姜婼看着沈芊芊手中那本书，接过她手上书籍，说道：“刚才怎么不早说，现在恐怕要耽误你们时间了，这样吧，到时候沈小姐来接我的时候，我在把书还你。”
  “好好好。”沈芊芊雀跃着，从小就喜欢各种故事的她，自然也喜欢姜婼出的那些故事集。
  宅子不是很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况且这才短短十来步的距离。
  巷子口，姜婼看着陈陌他们上了马车，互道告别，目送着他们离开。
  “姜娘子，那人就是陈陌？！”抑制已久的婢女终于开口询问道。
  “是啊，就是他，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豪侠。”姜婼怅然地说道，即使是现在，陈陌的名头依旧在江湖上响彻着。
  “好帅。”婢女犯着花痴说道，一改之前刚刚见到陈陌时候的态度。
  “他以前更帅。”姜婼说了一句，便朝着巷子中走去。
  .....
  马车悠哉悠哉地轧着青石块马路。
  “其实也不这么着急离开的吧，你要请的人也不多。”马车上，沈芊芊看着陈陌说道。
  “怕盛情难却，万一人家在拿来一些好酒，你说我该喝还是不喝，与其让自己为难，不如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就掐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陈陌正襟危坐地说道。
  沈芊芊对着陈陌竖起一个大拇指。
  马车行进了好久终于在长京城最庄严的地方停下，简朴的马车与那庄严肃穆的建筑相比，如同一个喽啰，寒碜不堪。
  “嘿咻。”陈陌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庄严肃穆的皇宫正午门，曾几何时，他那浴血奋战的身躯，浮现在眼前，此时的他看着光阴长河另一头当时的他，有种如大人看着稚童舞刀弄剑。
  “愣着做什么？是在想着怎么走进吗？”沈芊芊从马车上跳下来，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皇宫，只是她眼中看到的风景，与陈陌眼中看到的风景截然不同。
  “普通人怎么进皇宫？”陈陌淡淡的说道。
  “普通人可进不了皇宫，跨过这座桥估计都被叉出去了。”沈芊芊一脸无语的说道。“你就没什么同行信物？”
  “以前有，现在没有。”陈陌毫无波动的说道。
  “以前翻墙用不上，现在想用却没有。”沈芊芊接着陈陌的话说道。
  “在不我们在这扯着嗓门大喊一声？”
  “不要，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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