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困惑
雄壮的音乐声中，银伽不断的踏地打着节拍，而面前的合成人雇佣兵则不断大喊着“我是废物，我是废物”，声震寰宇。
不知道叫了多久，银伽终于跳累了，雇佣兵们也把嗓子喊哑了，他们同时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盯着面前拿名手持话筒的青年，期盼的看着他，希望他可以将那份价值十万信用币的工作交给他们其中的某一个。
然而银伽的注意力已经飘走，他注意到在大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绿眼少年，他靠在一堆装备箱子上，冷眼看着远处的一大群雇佣兵，神色之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和疲倦。
银伽来了兴趣，他拿着话筒说道：“角落里那个。”
一众雇佣兵兴奋的骚动起来，他们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银伽口中角落里的那个究竟指着是哪一个。
即便角落里的那一个也不知道银伽究竟在叫谁，他依旧懒散无比的靠在箱子上，好似一块烂肉。
但银伽的秘书安信已经知道了银伽在叫谁，她重新戴上自己的黑手套，来到了瘫在角落里的那个无聊年轻人面前，随后，她伸出手，强行将那名瘫软的年轻人面前，强行把他拉到了台前。
“你叫什么名字？”银伽问道。
欧文一头雾水揉了揉被安信拉扯的肩膀，嘟囔道：“欧文。”
银伽点点头，“欧文是吧。”
他严厉的瞪起双目，责难道：“你为什么不喊！？”
“喊什么？”欧文困惑的说道。
“我是废物。”银伽说道。
“我就是废物啊。”欧文纳闷说道。
此前，欧文是寒武纪生产的合成人，在耶路撒冷接受培训后交给了在火星的人造人公司贝克莱美。
然而伴随着贝克莱美的裁员，他被清除出了公司，回到了耶路撒冷重新等待发售。可伴随着半年前那轰动太阳系的火星防火墙崩塌事件，耶路撒冷倒牌，他便和自己同期的伙伴一起，被寒武纪以低价出售给了月球萨默安保公司，接受雇佣兵培训。
从贝克莱美被裁到耶路撒冷的倒塌和亲眼目睹地球的模样，此刻的欧文早已信仰崩塌，他不愿意再做出任何努力，只想赶紧从这个世界上解脱。
“嗯？”银伽皱起眉头。
一旁的安保公司老板萨默赶紧说道：“这人思想有问题，应该是火星那边被淘汰的残次品，我正准备退回火星，所以没有让他参与……”
银伽却直接了当的抬手阻止了萨默发言，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个毫无精气神的少年，说道：“欧文，你是废物么。”
“肯定啊…..”欧文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会觉得我能做什么事吧…”
“那么废物，告诉我，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躺着不动。”欧文说道。
银伽挑眉：“你不想赚钱么？”
“不够花…”欧文嘟囔道：“物价太高…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哪有躺着快活…”
“不够花你为什么不努力？”银伽质问。
“如果努力就不是废物那就不是废物了。”欧文平静的说道：“正是因为努力还是废物所以才是废物啊。”
他绕口令一般说出了一长串的话，令银伽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绕回来的银伽问：“那你做废物不知道羞耻么？”
“总有人要做废物的。”欧文叹息：“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银伽闭上了眼睛，一旁的萨默感到很害怕，他伸手向欧文抓来，嘴上厉声骂道：“不知死活的家伙，等着被送回去烧成灰吧，妈的贝克莱美的机器人都比你勤快！”
欧文癞皮狗一样被提住，逆来顺受的保持着淡淡的司马笑容。
但这时，银伽却陡然睁开眼睛。
“住手！！”
他喊道，只见银伽眼角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可恶，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诚实的人，真是岂有此理，这份工作非你莫属，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安保队长。”
他按着欧文的肩膀大声说道。
一旁的萨默人都傻了，一众嗓子喊哑掉的雇佣兵眼睛瞪的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欧文和银伽，不知道银伽此前轰轰烈烈的整那一出是为了干嘛。欧文也是一脸懵逼，他呆呆的微张嘴巴，痴呆一样立在当场。
不过，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
……
没多久后，银伽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萨默安保公司所在的月球城，进入了月球城的空港。一艘银白色的巨型飞船停泊在空港的基地中。
它通体呈流线型，体长数百米，极为豪华。欧文跟在银伽身后，走上飞船，直到现在，他依旧完全处在懵圈的状态。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被选中，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十万信用币一个月的报酬，听起来的确相当诱人。
和他一起被带出来的还有一大批雇佣兵，而这些雇佣兵看欧文的眼神则是异常不善，毫无疑问，作为一个刚刚从火星被调来地月工作的新人，陡然获得了这么高的位置，的确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面对这份不满，欧文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说当下的状况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好在周围阴森的目光没有持续太久，进入飞船之后，就立刻有人将欧文从队伍中拉走，不由分说的塞进一处消毒间，对他进行了全面的清洗和检查，里里外外都被强劲的水流冲了一遍，即便是最私密的角落也不例外。
冲洗完成后，有人又上来给他套上了衣服，都是面料非常昂贵的太空服，穿戴整齐之后，这才引着他前去和自己未来的老板相见。
当欧文重新见到银伽的时候，他正靠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那椅子周围摆满了各种音乐播放的元器件，有些元件看起来相当古老。虽然古老，但是其表面镶金刻银，显然价值不菲。
此刻银伽半躺在椅子上，耳朵上戴着巨大的耳机，手里正划着面前的一块投影屏幕，面色有些阴沉。
想到此前这家伙站在一群雇佣兵前放着音乐跳踢踏舞，欧文意识到，自己的新老板，或许是一名音乐发烧友。
当然，他不敢上前打扰对方，此刻银伽站满了人，那些人都异常安静，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欧文也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做什么，也没有人来和他交接工作，周围的人也不看他，令他十分忐忑。
他只能模仿其他人，站在人堆里。只是周围所有人都是棕黑色眼睛的自然人，看见他一个透明绿色眼睛的合成人，纷纷皱着眉头，微微移步，和他拉开距离。
在椅子上翻了一会儿财报，银伽面色有些阴沉，他关闭了投影，问道：“这个月PLG的销量下滑了百分之五，难以置信，怎么回事？”
PLG，欧文觉得这东西似乎在哪儿听过，但是又有些不明所以。
一名男性自然人站了出来，说道：“「星辰」最近换了一名新的行政总裁，鲍尔森，你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和我们不对付，他刚上任就把PLG的信用评级从A+调整到了B-，这个举动导致大量客户抛售PLG，评分低了，销量自然也就低了。”
“你们有联系过他么？”
“当然联系过了，但是星辰那边拒绝沟通，说什么也不愿意把评分回调。”
“这么能的么？”
银伽将耳机一摘，漫不经心的说道：“多少年也没人敢下调PLG的信用评分，他一来就要下调，谁给他的胆子。”
无人回答。
众人皆面面相觑，摇头不语。
良久，秘书安信站了出来，说道：“会计，我听说鲍尔森此人脾气太硬，不太好打交道，这种人能走上这个位置，可能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要不我们先缩一缩，过段时间再看。”
银伽斜了自家秘书一眼，随后挥挥手，说道：“安信留下，其他人离开。”
女秘书站在原地，欧文也老老实实的跟在其他人身后，向外走去。结果没走两步，他又听到银伽那懒洋洋的声音。
“对了，那啥，废物你也留下来。”
众人脚步一顿，目光纷纷转向欧文。显然此前萨默安保公司里闹的哪一出已经传遍了银伽的团队，他们都知道废物指的是谁。
欧文也不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身站在原地。
身旁的人如同水流一样从欧文身边穿梭而过，很快，房间里就剩下了安信，欧文，还有银伽三人。
银伽站起身，在身边那堆音乐器材上捣鼓半天，终于捣鼓出一首音乐播放起来，那音乐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是异常柔和，也很好听。
“PLG的信用评级现在还不是下调的时候。”
伴随着柔和的音乐，银伽半躺在椅子上翘着椅背说道：“如此温和的市场环境和我期望的不符，PLG一定要大卖，也必然要大卖。我不允许任何人下调它的评分等级，明白么。”
银伽的声音相当懒洋洋，和他在萨默安保公司时狂热的模样判若两人，但是安信站直身体，大声说道：“明白，我这就下去处理。”
“把这废物也带上。”
银伽指着欧文说道：“你跟他一起把这件事给料理了。”
“明白！”
安信大声说道。
……
……
银白色的飞船离开了月球空港，短短几小时后，便返回了地球。欧文还没有在飞船里把屁股坐热，就被安信带着坐上了悬浮车，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地球空港。
直到现在，欧文还是处在完全的莫名状态，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脑门上多了一个任务。
安信坐在悬浮车内，戴着墨镜开着车，一边开一边淡淡道：“PLG销量下跌，这就是你要处理的第一个任务。处理好了，算是通过了实习。我也好对会计交差。”
欧文：“你为什么叫他会计？”
“因为他擅长看财报，不过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他擅长的事情很多，擅长看财报，擅长跳舞，擅长音乐，更擅长喜怒无常，兴趣转移的比什么都快，你不要看他现在对你感兴趣，半小时后他就连你名字都记不住。”
说着，安信微微拉下墨镜，用一双相当森冷且锐利的眼睛盯着欧文：“所以，这个任务你处理不好，就算会计对你感兴趣，我也能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相信我，这种事我处理过很多次，轻车熟路。”
欧文看着安信墨镜下的眼睛，这是一个容貌相当精致的女性，但是却无法用漂亮来形容，究其原因，或许欧文无法从她身上感觉到什么女性气质，尽管五官十分标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刻薄和严厉。
“PLG是什么？”
欧文小心翼翼的问。
安信：“你不用管，总之，星辰公司你应该听说过吧。”
“没听说过。”
“你可真够孤陋寡闻的。”
安信讥讽道：“那是地球最大的一家信用评级机构，他们最近换了CEO，那个CEO下调了我们家产品的评分，而你要做的就是让他把我们的评分调回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明白么？
欧文没吭声。
“嗯？”
安信瞪了他一眼。
欧文下意识的直起身，点点头。
安信：“很好，我会给你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至于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手段我不管，但是要快，要效率，知道么？”
欧文还是很困惑，他又不吭声了。
“嗯？”
安信又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讲话你为什么不回复？”
“那个…我可以问下，为什么是我？”欧文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惑他好几个小时的问题。
他完全不理解那个叫会计的家伙为什么选择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把这种看起来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来完成，要知道，他甚至刚刚和那家伙见面不到三个小时，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听欧文这么问，安信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我说，躺着不动和信用币之间你选谁呢？”
“躺着不动吧。”
欧文老老实实说道，他的的确确很喜欢躺着一动不动。
“嗯。”
安信一点也不意外，她说道：“去吧，做完这个项目，你的钱就够你财务自由一个月了，几天的工作换剩下的时间完全躺平，这买卖可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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