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四弟妹，你有客啊？”苗茵瞧见了张南姝，有点拘谨。

颜楚筠：“这是张小姐。”

又对张南姝说，“南姝，你去里头吃葡萄。”

张南姝道好，端着碟子先进去了。

颜楚筠让半夏上茶。

苗茵不喝茶，只是坐在那里，不停淌汗。

盛夏天热，这会儿下午三点多，正值炎热的时候，她走过来浑身冒火，衣衫后背都湿透了。

颜楚筠不怎么怕热，屋子里没搁冰，又大开门窗，让细微的风吹进来。

她拿了一把芭蕉扇给大少奶奶。

“……大嫂，有什么事吗？这么热天你过来。”颜楚筠主动问。

苗茵欲言又止，拼命打扇子：“我路过，来你这里坐坐。想问问你，除了朱瑾阁，还有哪里做旗袍的裁缝手艺好。”

颜楚筠一一说给她听。

两个人聊了半晌的做旗袍，苗茵还在兜圈子。

颜楚筠不急，静待她说目的。

好半晌，苗茵不那么热了，脸上的汗收尽，她觉得自己脑子能转动了，这才说了来意。

“……四弟妹，至霄现在还由乳娘抚养，在从前的院子里？”

“是呀。”颜楚筠说。

“姆妈怎么不把他交给你？”苗茵问。

颜楚筠心说，她倒是想，从前就想用这个法子捆住颜楚筠，被颜楚筠怼了回去。

这会儿，大太太成天忙章艺苗和侄儿的葬礼，焦头烂额，心情烦躁，没空和颜楚筠打擂台，这才搁置了。

大太太知道，要说服颜楚筠很难，需得她自己精力充沛的时候，才可以对付颜楚筠。

“大嫂，是你关心这个，还是大哥关心？”颜楚筠问。

苗茵怔了怔。

她本该说些场面话，可想起上次颜楚筠问她，是否一辈子就这样过，心里酸酸的，眼眶泛红。

她低低抽噎。

颜楚筠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拿了个干净帕子递给她。

苗茵擦着眼泪：“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颜楚筠没有半分意外：“那就是大哥想要？”

“对，他想要让我养！我不想养，四弟妹。我年纪不大，身体又好，我不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养别人的？”苗茵哽咽。

她十分委屈，还是屈服于丈夫，来问颜楚筠了。

不想养孩子的理由，还有一点，是大少奶奶觉得姜至霄这孩子的根子不好：亲爹姜雍齐自私又怯懦，亲妈烟兰愚蠢又冲动。

苗茵也如实告诉了颜楚筠：“……西瓜种子种出来的是西瓜、南瓜种子种南瓜。

我再有本事，这孩子将来也是白眼狼，教不出来的。他就是这么个种子呀。”

颜楚筠的心，很久没剧痛过。

此刻，她被重重一戳，热泪猝不及防。

大少奶奶被她突然滚落的眼泪吓一跳。

“四弟妹，我说错了是不是？对不起呀，你不要哭。”

颜楚筠仓促擦泪，摇摇头。

她含泪告诉大少奶奶：“我是觉得，你的话非常对，令我茅塞顿开。

抚养孩子，是种庄稼，浇水、施肥、除草。伺候得好，庄稼长得粗壮，收获满满，每个人都会说你会教。

可总有人忘记，孩子原本就是种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品种改变不了。”

——不是颜楚筠无能，也不是她的教育出问题，而是姜至霄的本性。

本性是天生的。

后天的教育，更像是磨掉一个人的棱角，让他看上去体面、优雅，去符合这个世道定下的各种规矩。

而本质藏匿在皮囊之下，在最危急的时候，它立马暴露。

“你也赞同我的话？”大少奶奶惊喜。

颜楚筠点头：“对，我赞同。”

又说，“孩子的爹还活着，他才应该抚育孩子。”

大少奶奶点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四弟还在，怎么也轮不到我。哪怕四弟不愿意，还有姆妈，她是当家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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