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焰火秘境(六)/图
萧浊不知在扭曲空间里待了几日,他早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不知是否因为初界焚焰被他所得,周遭温度不再炎热,也无需再化出寒气护体。
萧浊随兴席地而坐,将一路搜刮的乾坤袋取出。
九业魔宫部众的乾坤袋里除了法宝、魔晶,大多放着九业心法。而荫尸门弟子的除了必备品,还有一些傀儡术和炼尸功法,此外里头都有满满的布阵旌旗。
萧浊见并无特别有价值的物品,轻嗤一声,又将乾坤袋收回。
吸纳焚焰和进阶必须专注,因此萧浊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何事,现在只想找个活人问一问。
他跳上坠天,从中心出来便一路往外飞,但完全没个人影。
直到第五日他才终于见到人影,不过不是活人,是死人。
他仔细数了数,地上大约有二十具尸体,多为正道修者,且五大宗门皆有,显然这儿曾有一场恶战。
数日间便风云变色,萧浊心中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从一进秘境便遇到要抓他的魔修、再到荫尸门多到不同寻常的布阵旌旗,他总觉得有什么阴谋正在酝酿。
临近夜晚萧浊仍没见到活人,不禁让他思考人究竟到哪了?
下弦月似受到隐伏的肃杀之气惊扰,惨白斜挂夜空,而原本带着点点火光的树林变得既深且黑,好似一踏入便再也走不出。
倏然,萧浊见到那名蓑衣少年,他正和儒海学宗的宫以钟坐在林中。
萧浊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本以为少年会折在空间里,谁知竟还活着!?
萧浊随即跳上树梢,想先观察再做打算。
篝火将宫以钟俊秀面孔映的橘红。他摇着金扇,从乾坤袋取出丹药后将之服下。
“不知那群魔修究竟意欲何为,一路将我等往外驱赶。”宫以钟唉声叹气,脸上满是倦容。
“不知。”蓑衣少年坐在石头上喝酒,动作豪迈,酒浆打湿蓑衣也不管。
宫以钟笑道:“若非渔兄你英武过人,只怕我便交代在那了!”
少年利如寒星地瞥向宫以钟,用手将嘴角酒渍一擦,道:“他们挡路。”语毕吐出一口酒气,好不痛快。
宫以钟将扇子一收,指道:“话说,你和我一个朋友真像。”
蓑衣少年闻言挑了挑眉,深邃轮廓看不出情绪。
宫以钟侧过脸,头颔轻摇,娇羞道:“他叫萧浊,原是痴儿,近来才恢复神智,也如你这般实力不凡,况且我俩曾共处一室……”
见勾起少年兴趣,宫以钟很刚好的欲言又止,道:“渔兄,本公子心知你好奇,但答应我,休要再问……我们、我们……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他说话吞吞吐吐,一脸内有隐情,叫人浮想连篇。
是可忍熟不可忍,在树上的萧浊拳头硬了,忍不住跳下树。
只闻一声闷响,一道凶神恶煞的黑影现于眼前。
“谁是你朋友?”萧浊提着剑,咬牙切齿。
宫以钟眼角堆笑,道:“啊……萧兄,你可让本公子好找啊……不是说好要相互照看,互利互惠?”
萧浊凉凉道:“但我不也说,若我杀了人,你便要替我处理尸体,若我吃了肉,你便要帮我生火,若我站着,你便不能坐着!”
萧浊望向蓑衣少年,挑眉一笑:“况且你不是已经找到了护卫?”
“你说渔隐啊?他乃本公子的恩公,若没了他,本公子真不该如何是好。”宫以钟笑得像只小狐狸,持着金扇点了点:“渔兄,这位是萧浊,崆梧山季清、季长老高徒。”
萧浊不待渔隐开口,阴恻恻道:“呵,我们已见过了。渔隐,是吧?”
“嗯。”渔隐点头后又继续喝酒,一坛接一坛。
萧浊长腿一迈,身躯前倾:“哼,宫以钟,我问你,你说魔修驱赶你们是怎么回事?”
宫以钟摇了摇头,道:“唉……这还要从昨日说起,昨日那荫尸门、演揲宗将人往秘境外围赶去,不从者便当场杀之,我有三名师兄弟便被杀害。”
萧浊盯着渔隐,发现谈及演揲宗时他眉毛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不过萧浊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问:“说赶便赶?那荫尸门有何倚仗?”
宫以钟道:“他们有金丹期的血傀儡,但具体多少本公子也不知。”
血傀儡与肉傀儡不同,血傀儡是纯粹的炼尸之法,须先取得修者死去尸身加以炼制,或佐以药浴,或招魂,经过炼制的尸身将刀枪不入,并对主人唯命是从。
“金丹期的血傀儡在此秘境确实可以横着走,也难怪他们有恃无恐。”萧浊思索片刻,续道:“血傀儡定是入秘境时便带着,他们早有预谋,只是不知目的为何。”
“萧兄所言甚是,我在想那秘境外围定是有古怪,或者陷阱。”宫以钟言罢摆出谄媚笑容。
萧浊不理会他的谄媚,不客气问:“秘境还剩几日结束?”
宫以钟道:“两日,萧兄,若那群魔道别有所图我们反应可要加快了!”
萧浊点了点头,接着猝不及防地狠踹宫以钟一脚:“守夜啊,还不快去,我不是说你必须守夜,不准睡,我准你了你才能睡!”
萧浊勾起恶劣的笑,火光将他邪魅的面庞衬得更加邪魅。
“萧兄……”宫以钟一脸委屈,大眼巴巴的望着,但萧浊哪吃这一套?
宫以钟见此计不成,再生一计。他先说自己修为低微,恐怕难以胜任,接着又说自己身体羸弱,若半夜猝死还要替他收尸。
但萧浊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直接一脚将他踹到树下,还下了一道监视符,实时监视。
蛮横至此,恐怖如斯,最后宫以钟只得服下丹药,压压惊。
还是渔隐比较好,虽然话少,但没这般霸道……
但宫以钟转念又想,这不就等于萧浊愿意照看他了,那他不就多了个护卫?
于是他心中一喜,守夜也不那么委屈了!
*
隔日萧浊、渔隐一左一右走着,雄赳赳气昂昂,看得宫以钟是心满意足。
这秘境如此凶险,又有魔道虎视眈眈,有两位如此英武不凡的护卫,他真可算是安全无虞了!
萧浊见他一路笑得像傻子,猜中他心中所想,道:“如此胆小畏战,宫家若以后交由你继承只怕离倾颓也不远了。”
萧浊后来想起,那日在资格比试坐季清旁的正是宫家少主宫止语,宫家下任家主。而这位宫以钟认了宫止语为义父,若没意外,宫以钟便是宫家下下任家主。
“耶……萧兄此言差矣,谁说只有武力能维系世家大族,况且你怎知我不是怕树大招风而隐藏实力?”宫以钟将金扇展开,笑得温文尔雅,如同春风拂过。
若萧浊不知他是个什么德性,还以为这是哪位翩翩少年郎。
宫以钟见萧浊满脸不以为然,又道:“萧兄切莫笑话我,你可不知有多少人要于我不利,若非本公子不露锋芒、韬光养晦,那得死多少遍?”
萧浊嗤笑一声,没再理会,谁知宫以钟仍小嘴巴巴个不停,萧浊只想拿东西堵他嘴,将其绑起、吊树上。
“停,前方有人。”萧浊冷道。
一路无话的渔隐接着开口:“正在交战。”
宫以钟道:“若正道逢难,那我等必当相救。”
萧浊表情微肃,道:“先视情况再说。”若得不到有关魔修计划的情报,他可不想淌浑水。
三人收敛气息,一路潜行,越是靠近动静越响。
拨开层层树丛,只见墨砚犀、白丹平和两位太上云宗弟子正与两名魔修、两具血傀儡相斗。
萧浊观察情势,墨砚犀已是金丹初期,想必这几月有了奇遇。
太上云宗弟子中有一位也具金丹初期修为,而两名魔修虽是筑基大圆满,但血傀儡均是金丹初期修为。
墨砚犀虽与血傀儡战成一团,仍留心周遭,神识一扫便知有人来了:“何方道友?还不速速现身?”
“白师兄,我来助你。”萧浊持着坠天便跳入战圈。
墨砚犀见到萧浊,眉头一皱,凉凉道:“萧师弟既想助阵,那便去对付演揲宗弟子罢!”
“帮手?”其中一名魔修朝萧浊望去,正好撞见宫以钟。
那魔修虽是男子却生的妖娆,他嫣然一笑后复又开口:“呦,哪来的儒海学宗小公子,生的这般俊秀,正好当我的炉鼎,叫我好好品尝、增进修为。”
宫以钟打了个激灵,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妖人,莫逼本公子动武。”
听见演揲宗三字,渔隐仿佛被厉鬼附体,俊眉直扬、煞气四溢:“演揲宗,死!”他手臂一召,锈剑上手,立刻杀到。
“啧,我不好你这口,虽是英俊但脸上有疤,我喜欢那小公子。”那魔修旋身后拍出两枚定影针。
演揲宗臭名昭著,擅长采补、合欢之术。
他们常抓仙门弟子、散修当炉鼎或玩物,修者一但落入演揲宗之手可谓生不如死,一身修为被抽干、予取予求的交合而亡,或者被下多重禁制,至死受人掌控。
那边渔隐和演揲宗弟子相斗,这边萧浊和太上云宗弟子分别对付荫尸门弟子和一具血傀儡。
白丹平和另一名太上云宗弟子则站在后方辅助。
血傀儡高大如怪物,手臂粗如男子腰身,腰腹壮如树干,全身钢筋铁骨,红通通一团,只有脸还像个人。
若是金丹期的血傀儡实力绝对强于普通金丹期修者,因为他们不知疲累,身躯千锤百炼,但墨砚犀、金丹期的太上云宗弟子却能战成平手。
萧浊时不时补个两剑,一边与荫尸门弟子相斗一边观察。
那金丹期的太上云宗弟子身穿白袍,头束白网纯阳巾,上头别木簪,两旁饰以株坠。其舞剑之姿双袖带风,如风中挺立的傲然孤松,好一个天上谪仙!
看来这些在魔修猎杀中存活的弟子俱是菁英中的菁英。
萧浊不想再玩,狂啸一声,剑走八方,当即取下荫尸门弟子首级。
与此同时,渔隐的锈剑风驰电掣,冰冷剑光笔直一闪,将演揲宗弟子劈成两截,手段之凌厉令人骇目。
转眼间敌人只剩两名血傀儡,但傀儡失去主人号令,战斗只余本能,于是战局倾斜,饶是他们铜皮铁骨,过了一阵也被悉数解决。
金丹期的太上云宗弟子手一挥,将插在血傀儡头颅的剑召回,接着冠玉般的面孔噙着淡笑,不住的朝萧浊望来,问:“墨道友,这位是?”
他似起了结交之意,墨砚犀绷着脸介绍:“萧浊,季清、季长老之徒。萧浊,这位是太上云宗道子洛尘卿,这位则是陆云镜。”
洛尘卿、陆云镜施了一礼:“适才多谢相助。”
据萧浊这几日的观察,太上云宗、寒蝉宫弟子似有嫌隙,他们在秘境中尤其注意对方动向,巴不得逮到人以后来个你死我活,好似在玩鬼抓人,双方都会设个陷阱、布个阵法,务必让对方损失惨重才肯罢休,也不知他们为何要特别针对彼此?
白丹平望向宫以钟二人,问:“萧浊,这两位是?”
“并非重要之人。”萧浊果断答道。
宫以钟无言,只得自我介绍:“本公子出自太傅宫氏,名以钟,儒海学宗弟子,而这位是渔隐,渔少侠。”
洛尘卿拱了拱手,恭敬道:“宫道友乃宽学掌的高徒,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
陆云镜讶道:“你便是此次儒海学宗的头名?据说身具八品灵根,乃儒海学宗历来最年轻的榜首。”
萧浊瞅向宫以钟,拧眉瞪目:“你,榜首?”他犹如瞧见下蛋公鸡,那不可置信的嘴脸十足欠揍。
宫以钟眉峰高挑,道:“怀疑吗?”
闲谈未止,远方忽见道道红光冲天而起,尔后红芒不断扩大,形成一个穹顶扣住整个秘境。
众人俱是一惊,皆知此乃阵法,且是极为强横的庞大阵法。
提起的心都还没放下,一声轰然巨响传至耳膜,那穹顶似绽开烟花,已化作无边气浪席卷而来。
这刻,时间仿佛被无止尽地拉长,先是远方的树丛疾摆,接着不远处的火种吹成火星,随后,就连鞋上碎泥都被激得飞起。
这是什么阵法别人识不出,萧浊又怎会识不出?但他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破阵,强大波动便沛然难当冲击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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