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兰因
“陛下,那两位仙君已经离开望星楼了,不知今夜可要留他们在宫内。”
“以前那些修仙者被安排在哪,也把他们安排过去好了。”
“诺。”
纱幔外太监的声音消失了,寝宫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李若因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若明,长叹了一口气。
“你还在怨我对不对?”
“……”
一阵风将寝宫里的纱幔吹起,那些悬挂着的佛经卷轴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在回答李若因的话。
“二位仙君,这段时间就请二位在此暂住,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奴才们说就是了。”
小太监带着他们来了一处幽静的小楼,看起来以前似乎是给上夜的宫人们休息的地方。
“二位仙君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嗯,辛苦你了。你让这些人都离开吧,我师尊喜静,不需要这些人服侍。”
等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贺元隐才松了口气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季霜竹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真不明白这些贵人怎么都喜欢弄一大群奴婢放在自己身边,这一窝子人前呼后拥的也不嫌烦。
“师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还觉得头疼吗?”
“不疼了。”
要是在仙授门就好了,如果是在仙授门的话就可以找百里霜兰给她看一看。修士辟谷便不会再生病,若不是病了怎么会头痛呢?
“别担心,我没事的。”
季霜竹伸出手点在贺元隐眉间,柔软冰凉像是一片雪花。贺元隐笑了一下,握住季霜竹的手。
“好吧,不过师尊如果还觉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嗯。”季霜竹脸上也带上了笑容。“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那个阵法里的花,她还活着,我能感觉到。”
“还活着?”
判断一个生命是否还存在对于修士来说并不复杂,相对于辨别魔气与妖气来说,任何修仙者都能感知到一个生命的魂魄是否还留存在世间。但在密室里贺元隐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魂魄生命的存在,季霜竹为何能够感受到?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觉得那个花还活着,不过她很虚弱,如果不把她拿出来她会死的,我们去密室把她带出来吧。”
“好吧,那我去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就去吧。”
贺元隐拿出两个纸人变成他们的样子,随后带着季霜竹用传送阵法去了密室。
进密室的时候,季霜竹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反应和刚才比起来已经轻了很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密室里除了消魂阵,还有许多其他用来镇压邪祟的阵法,一环套一换的看着倒是很复杂。不过对于季霜竹来说便如同不存在一样,她直接缓步走了过去,接触到阵法的瞬间有金色的光芒自地上升起,又立刻被季霜竹的灵力压了下去。
阵中,枯萎的兰草被金色的线紧紧缠住,季霜竹手一挥那些线就消失了,她很轻松的就把那株兰草从阵中拿了出来,而后把贺元隐提前准备好的枯萎兰草放在阵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贺元隐便带着季霜竹回去了。那两个小纸人正在院子里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应该是没有人发现他们偷偷去了密室。
收起纸人,他们就进屋去研究那株兰花了。
只是那株兰花的叶子都已经开始腐烂了,本体既已枯朽至此,那花妖也不会好到哪去。只是贺元隐无论如何都没有感受到这株兰草上有任何生命迹象,更别说是什么残存的魂魄了。
季霜竹倒是不管那些,拿着贺元隐给她找来的小花盆,很努力地想要把那株软趴趴的兰草种进去。
“好啦师尊,还是我来吧。”
贺元隐轻柔地擦去季霜竹手上的尘土,接过花盆和兰草,季霜竹便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伸手帮忙扶一下兰草。
好熟悉啊,仿佛很久以前他也和谁一起种过什么……
又是那样陌生的熟悉感。贺元隐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的感觉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之后呢?师尊您想做什么?”
季霜竹看着兰草,突然伸手在自己手上划开一道伤口。贺元隐吓了一跳,立刻就要给她治好,却被季霜竹躲开了。季霜竹将手放在兰草上,鲜血顺着她洁白的手掌流下,一点一点滴落在兰草上。不过片刻,那株原本已经腐烂的兰花就恢复了生机。褐色的腐朽叶片变得青翠柔韧,叶片被血珠打中微微晃动着。
“师尊。”
见季霜竹要把手收回来了,贺元隐一把拉了过来,手掌覆在她手心的伤口上,用灵力给她治疗。
“你生气了?”
“师尊,如果您下次需要取血您可以和我说,不要随随便便就弄出这样大的伤口,我知道您不会觉得痛,可是我看着会觉得很痛。”
或许是因为对于痛感太过迟钝,所以季霜竹下手的时候非常狠,那架势看着简直像是要把手给砍断。
他不想看到季霜竹受伤。
上一世,季霜竹为了救他死在了他面前,他到现在还能记得季霜竹的衣衫被鲜血浸透的样子。
这一世,他陪在季霜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不希望看到她受一点伤,但季霜竹却总是不管不顾,毫不在意地伤害自己。直接接触魔气也好,不知轻重地划伤自己也好……想着想着,原本没有生气地贺元隐此刻也有些生气了。
他气季霜竹为什么一直不拿自己当回事,为什么伤害自己的时候毫不心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她担心,会为她觉得痛……
“不要生气了。”
季霜竹突然抓住了贺元隐的手,同时将自己的脸贴在贺元隐的手背上,歪着头看着贺元隐。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明明是很亲昵的动作,但因为季霜竹眼中的澄澈与无辜,看起来便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但某些人可不这样想。
冰凉柔软的触感将贺元隐的手掌包围,那种柔软的触感一直从手掌蔓延到心脏,仿佛有一块小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贺元隐脸上一热,立刻将手从季霜竹手中抽了出来。
他们以前也会有一些肢体接触,可似乎那个梦之后,所有的接触都会让贺元隐心头一紧,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一样。虽然心里没由来的悸动心虚,但面子上还要做出一副严厉样子。
“您错在哪里了?”
“……”
他就知道,季霜竹肯定是在哄他,她根本没觉得她一直以来近乎自残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嗯……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季霜竹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只能身子向前探了探,摆出可怜的样子看着贺元隐。
“唉……”
贺元隐又拉过季霜竹的手,催动灵力给她治伤,真是欠她的。
“你原谅我啦?那我想吃点心可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等我弄好您的伤就给您做好不好?”
“嗯,你最好了。”
贺元隐去做点心的当,季霜竹就拿着那盆兰草捣鼓,一会望天愣神,一会低头摸摸兰草的叶子。
“师尊,点心做好了,您吃吧,我去修炼了。”
“嗯。”
季霜竹拿着点心和兰草独自上了楼顶。她很喜欢坐在高的地方,有时风吹过的时候,她还会举起她的手,轻盈的衣袖在风中飘动,手腕上的铃铛微微作响,谁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瞧着季霜竹上了屋顶,贺元隐便在院子里坐下来开始修炼。
有风吹过,季霜竹一如往常伸出了手,腕间铃铛叮当作响,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小竹子……带他……不过……消失……”
季霜竹突然皱起眉头,将手放在心口处。
又是那样奇怪的跳动,奇怪的感觉,以前她也能够听到这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比在密室里还要不舒服……
季霜竹下意识地看着院子里的贺元隐想要说自己不舒服,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感到眼睛有点热,伸手摸过去的时候一片水渍。
这是什么?是眼泪吗?自己为什么会有眼泪?
季霜竹脸上带着迷茫的神色,眼中却是泪水不断。贺元隐以前说过,人在很高兴和很难过的时候都会流泪,那自己现在是什么?自己既不高兴也不难过,为什么还会流泪?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情感,是季霜竹不知道的情感。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季霜竹便望着天发呆,只是微风过时,她再也没有抬起手去触碰风。
“嗯?”
余光中,她看到院外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穿着墨蓝色衣裳站着不动,另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裳的人倒是走来走去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贺元隐还没有从修炼中回神,她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和人打交道,所以她便一直坐在屋顶上吃着点心看着那个人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会给身边的兰草注入一丝灵气。自己已经注入很多灵气了,应该够了吧?
她在这里走了好久,不累的吗?
季霜竹想要换个姿势,不小心将怀里的点心盘子弄掉了,她用术法接住了让盘子不至于摔在地上惊扰贺元隐。虽然没有惊扰贺元隐,不过倒是让院外的那人发觉了季霜竹的存在。
“仙君!”
她声音好大,会把贺元隐吵醒。季霜竹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伸手做了个传送阵把她送走了。很好,安静了。
“嘻嘻,仙君妹妹,你这样做可不会把小溪给吓坏的。”
季霜竹回头看去,那盆兰草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浅紫色的轻纱衣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显出她柔软纤细的身段。她的眉眼看上去不过十□□,看着明艳活泼的样子,只是垂眸的时候无端地叫人联想到神殿里眼含慈悲的佛像。
“谢谢你救了我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兰因。你呢?仙君妹妹你叫什么呀?”
“我叫季霜竹。”
“是吗?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兰因眉眼弯弯看着季霜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眼中短暂地闪过悲伤的神色。“真是个好名字呢,和我的一样,人如其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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