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章
“上神，在天尊面前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陌寻重回了往日的素净，说话却不似之前飞扬跳脱。
“天尊可知道我在凡间做的事？”
“自是知道的”
“啧——”边橙心里捣鼓着，这可如何是好，上一世自己恬不知耻，招摇撞骗，面对不同对象不同计谋，美人计空城计皆出，不仅如此还勾结妖界，与君河庄，东楚府串通一气对抗肖若群，最后搞得仙官来擦屁股。
“不管了不管了，主角光环加身，阿弥陀佛，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大殿，几根百丈巨柱巍然耸立，柱子上刻有金色的盘龙图案，栩栩如生仿佛有一天便可破柱而出，仰天长啸。两柱之间用屏风以作修饰，那屏风可比陌寻的水中镜华贵多了，镶满了云母，琉璃，玉石等，在金光下闪闪发光。
“参见天尊。”边橙懵然无知地跪拜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暗暗瞥向陌寻，现学现卖。
“起来吧，这次历劫你也受伤了，就无需多礼。”一道声音苍劲有力，在整个殿内回响。
“谢天尊。”
边橙站起身低着头，然而好奇心还是让他微微抬头，一睹天尊仪容。金色华服，根根银发梳得整整齐齐，五挺饱满，两只深邃的眼睛，给人威严之感。
倒是和人间画像上的挺像的。
“伯澈上神，天庭众神都说你卓乎不群。这次在凡间也是锋芒毕露。”天尊走到边橙身旁。
“回天尊，伯澈年少孤勇，一腔热血，还请天尊原谅。”
边橙细细想来自己没做错什么，肖若群草菅人命，众方势力联合起来对抗而已，又有何错？至于与妖界勾结，不也是互相利用么。
“你之前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文安天尊在最后时语气上调，压迫感随之而来。
边橙初来这世上时，的确是有野心，要将整个江湖都闯一闯，成为武林高手天下第一，成为千古一帝万人敬仰，成为文坛大师流传千古，最后他成功了，成为了救世主载入史册。
但晚年他并不开心，这些成就与他而言像是个累赘，将他拽入无底深渊，荒凉一生。
“若是你一开始就算错了，你可知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文安天尊掷地有声的言语让边橙哑口无言。
那一战本就是豪赌。
“再者，违背天地之理。世间万物皆有其运行之法，肆意改变只会影响天运！这个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是，伯澈知错了。”边橙皱着眉头，喉结滚动，“但天尊，或许这本就是天地运转中的一环，天地之理并无确切纲法，面对阻碍难道就听天由命吗？既然进与退都无法保全，何不拼死一试，换天下太平。”
“冥顽不灵，给我到南岭海抄经去！”文安天尊动怒，一股灵力把边橙和陌寻扇到了殿外。
如果再来一次，边橙还是会这样选，天运浩渺，是非由人。
“伯澈告退。”边橙向殿门方向跪去。
“上神，进退两难时，为何那个改命数的人一定要是您呢。世间没有永远的太平，总会有人揭竿而起，但小的不希望那个人是您。”陌寻一直低着头，那是他第一次敢和他的上神大人讨论这个问题，已缩成一团准备好受罚。
边橙看向瑟瑟发抖的陌寻，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心中的道不需要强加在他人身上。
小仙侍只希望自己的主人一生安好又有什么错呢。
边橙长叹一口气：“陌寻，南岭海是哪？”
陌寻偷瞄了边橙一眼，发现对方并无责怪之意，才敢开口说话：“南岭海是天界最低处，在那里可一睹妖界与人界的风景。据说那里四季并存，在白天摘星辰，夜晚追金轮。”
“看来这是去度假啊，我还以为是去受刑呢。”边橙一个瞬移术带着陌寻回到了轩墨殿。
“当然，天尊可不会对上神不利。”陌寻快速地收拾着行囊，他脸上的笑容，似星月朗照，透明和纯净。
“你怎知他不会罚我？”
“天尊一向仁慈。”
“那看来涂钦勃被贬下凡是犯大事喽？”
“这，小仙不知。”
“那你为何那么高兴？别说想去南岭海玩。”
“我——”
“你喜欢我？”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原本躁动的小仙侍现在僵硬的像个木头。
“准确的说，你喜欢曾经的我，那个沉默寡言清冷严肃的我。”边橙通过几日与陌寻的接触，总能感受到这个少年的赤诚之心。每日早晨的一杯桂花茶，午膳必备的米藕，用自己低微的灵力将轩墨殿保护好，深怕会有路过仙人的笑语声惊扰了他的上神大人。只要边橙表现出满意的神色，便足以让他开心一整天。
“是，我会一直等上神您记忆恢复的。”陌寻将卷宗整理进书箱内，“上神，都收拾好了，出发吧。”
“别等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我永远都记不得了，我也不再是之前的我，忘了吧。”边橙垂下眼眸，温和了语气，不忍伤害一个真诚的心。
“上神，小的自知配不上您，只愿您一切安好。在小的这您值得世间所有的美好。”陌寻不想边橙难堪，微微一笑，“放心吧，小的已知上神心意，不会逾越。”
边橙低头不语，心中那个令他面红耳赤的泽渊上神，会不会也是喜欢伯澈呢。
“这是要走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边橙转头来看，男子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声音冷冽，犹如千年寒冰，那精致的小脸搁到21世纪，都可以直接成为整容医生的模板。
都生活在同一星球，他怎生的那么好看。
“小顺上仙？”边橙那晚从丹晤殿出来后，绿湖鼎的茶香让他太过思念酒的味道。寻遍了整个天庭只在云边的花园里找到了正在陈酿的白酒，也不顾谁的留下一张欠条，就背了一缸回去。
是夜，在轩墨殿越喝越大发，最后还耍起了酒疯，真是越菜越爱喝。后来听陌寻说才知道，酒是一个叫小顺上仙的，伯澈往日和他交情不错，也就放心了。
“上神既然还记得我，就将酒还给本仙可好？”
“上仙，事出情急，我被贬了。要不等我从南岭海回来给你带？”边橙倒是忘记了这回事，只能释放假笑技能，赔笑道歉。
小顺上仙手插着腰，嘴角已经接近耳根，但却没有发出笑声：“伯澈上神可真说笑，去南岭海也叫做被贬。巧的很，我那酒就是南岭海的星移琼露。上神此番去给本仙带几坛可好？”
“成。”边橙第一次看见竟然还有比自己更会假笑的，皮笑肉不笑，真是孤僻男伯澈的好基友啊。
等小顺上仙走后，边橙犹豫再三开口问道：“去一趟丹晤殿吧。”
“上神，泽渊上神被天尊禁足了，不允许与外人见面。”陌寻的手和唇微颤着，用余光偷偷看着边橙。
边橙叹了口气，谈不上失落但总感觉心里空空的。
丹晤殿殿门紧闭，门外设有禁令，给这座丹晤殿上了一把无形的锁。
“上神，伯澈上神被罚去南岭海抄经了。”玉宁捡起落在地上的毛笔。
涂钦勃微微点头道：“君河庄那呢？”
“陈如雪等人已经到达，还和往常一样表面上是一年一次的切磋，实则为了龙鳞一事。”
“上唐宁究竟要做什么？今日琢磨着历劫的事，他不像是个当局者，倒像是个旁观者。”
“上神，小顺上仙来了。”玉宁示意，涂钦勃也就没再说下去。
“请他进来。”
“泽渊上神，别来无恙。”小顺上仙还是顶着那张假笑脸。
“上仙近日得闲，总喜欢来我这丹晤殿转转，今天终于肯进来了。”涂钦勃抓了一把茶叶倒进了茶壶里，施了灵力小火慢慢温煮着。
“看来上神已经发觉了。”小顺上仙道，“上神也是直爽人，那我就直说了。你被贬下凡应该也体会了生离死别。刹山隔绝人妖两界保证了两界井水不犯河水。但却只针对妖界有禁制。”
“天尊为了治理这天地可真花费了不少心思。可惜人类的欲望又岂是容易满足的呢，人界与妖界的黑市生意，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
“你们想做什么？天尊早已将历劫的消息封锁，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事情的？”
“你我皆是君河庄出身，在这天庭之上被封为上神的只有你与伯澈，其余众神都来自闻春山。而伯澈上神受伤严重，记忆有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只有你了。那么多年来，不管天上还是地下，人类总是狂傲自大，仗势欺人。我们妖精只想讨个公平好好过日子，不想天天提心吊胆。至于上神的事，你应该可以猜到是谁告诉我的。”
“你们想要公平，来找我作甚，我现在是众神众仙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尊罚我面壁思过，我现在是连这丹晤殿都迈不出去，更别说替你们说情。”涂钦勃道，“我虽是妖，但我不想再搅进这乱局之中，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你们所谓的公平呢？你既然与上唐宁沆瀣一气，你也一定知道妖界在黑市做了什么交易吧，拐卖妇女，拿人命做实验，造谣惑众，这就是你们为获得公平所用的手段吗？”
“看来上神历劫一次还未想通。涂钦一脉只有你一人了，你的祖先为了保护你都被那些人面兽心的众仙赶尽杀绝，是君河庄养了你。当年你保护天尊有力被封为泽渊上神，天庭内无不眼红嫉妒，这次贬谪只是第一步，小顺只是来提个醒，还望泽渊上神保重。”小顺上仙正要踏门而去，又忽的转过身来，“上神，殿内香气浓郁，应是茶煮好了。”
“可来得真是时候，一点怀疑都不留。”涂钦勃手一挥封锁了殿门，“玉宁，去查查伯澈历劫前的修炼程度。”
涂钦勃晃动着茶杯，杯内泛起微微涟漪。
南岭海，边橙初来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来南岭海不是海，而是一座用云搭建的孤岛。”
“上神！下雨了诶，我许久没有见到这般情景了！”陌寻像个洒脱的孩子，全然忘记了之前所有的悲痛。
羡慕伯澈，因为有人在意他，羡慕陌寻，因为他顺着心的方向不论得失…
孤岛上的仙官得知边橙来了，急忙出来欢迎。
“上神，小仙已为你安排好住处，请随我来。”仙官是位老者，他头上的发，腮边的鬓发和下巴的胡茬，都白的刺目，似点点霜花落。要么是飞升时年事已高，要么就是天庭中的元老人物了。
“多谢，不知该如何称呼您？”边橙道。
“小仙姓陈名祥临。”
“陈？您莫不是出自闻春山陈派？”
“天下修仙共两处，人间闻春山，妖界君河庄。没有什么陈派，只是记性不好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只好如此。”
三姐姐是如字辈，陈祥临是祥字辈，在陈岱之上，已经是几百年前就飞升的祖宗。
“上神，你且暂住此处。这里没有天界灵力庇护，一切事宜都要自己亲自动手。”陈祥临将边橙和陌寻带到离凡间最近的住所，房匾上写有‘亲水瓦房’。
“多谢。”
陈祥临摇身一晃，消失在烟雨中。
“上神，这是什么建筑啊？我怎么从未见过。”
“白墙黛瓦，独特的江南风韵，想不到这天界竟有小桥流水。我们收拾一下，养老生活正式开始！”
庭院的墙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不知名的小花小草翠绿葱茏，雨从檐角下落，打湿了书卷，千年的水墨，泛着陈味，很是好闻。边橙坐在窗前独自观雨，渐渐地眼神被远处那熟悉的景物吸引住了——荒芜的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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