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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暮朝


那日,金暮朝在散红蕖的屋里坐了很久很久。

        恍惚之间,她忆起某个夏日的夜晚,自己漫步在风仁堂别院的廊道下,透过那香樟木所制的框景,她瞧见了站在黑暗中的风听雨。

        当时的他,面容漠然,眼神冰冷,与平日在众人前的模样截然不同。注视着这与素日里判若两人的风听雨,金暮朝痴痴地抚上窗框,从此再也移不开视线。

        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几近完美,并不是对方的全部,那份隐藏在夜里的冷漠,是金暮朝所追求的真实,也就在这个夜晚,她猛然醒悟,这位自小相识的风家公子,是自己的认定之人。

        得知风仁堂与散魂堂两家曾有婚约,她发了狂,恨不得把那散家私生女碎尸万段,她本就想不明白,为何多年已过,风听雨始终闭口不谈婚约一事,更别说是撤回之说了。而散红蕖今日所言,俨然是一个完美的解释,一个让她无法相信,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

        金暮朝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居所的,回神之时,已然天明,望着晨起的太阳,她踉跄地起身,自言自语道:“听雨定是对我有意的我必须必须要问清楚。”

        于是她来到草堂,站在居所门前,敲响了木门。门的另一头,沉默许久,才传来些许动静,听着屋内脚步声逐渐迫近,金暮朝心跳不止地加速。

        门被打开了。

        开门之人,睡眼蒙眬,发丝凌乱,身穿一件单薄的内衬,衣领随意敞开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画面虽是诱惑,但这人并不是风听雨。

        瞪着眼前之人,金暮朝嘶声裂肺,喊道:“散红蕖————!”

        这一声回荡草堂的咆哮,惊醒了熟睡的风听雨,猛地睁眼后,又听到庭院陆续传来了女子的失声呵斥,他虽想立即起身,却发现自己怀里躺着一人,

        “枯荷”风听雨轻唤着,试图抽出那被压着的手臂,“抱歉,能稍微动一下吗,外头有情况。”

        枯荷没醒,皱起眉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呓语了几句,用那本就揽在对方身上的手臂,更紧地抱住了风听雨。

        风听雨想查看情况,虽心切地想起身,但又不忍弄醒怀中熟睡之人,一时有点束手无策,然后,他摸着枯荷的脸,轻捏了两下,再轻唤了几声,可对方依旧睡得死沉。

        “听雨到底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门外的吵闹声越来越近,风听雨也辨出了那是金暮朝在叫唤,立刻猜到发生了何事。许是金暮朝一大早跑来敲门,结果发现开门的不是自己,而是昨晚过来借宿的散红蕖,醋坛子当场就炸了。

        “你怎么会不知听雨在何处?”

        门外的金暮朝不依不挠,重复着相同的问题。

        “屋子都给你掀了个遍了,这么大个人,我还能藏哪儿?”

        散红蕖的声音漠不关心,听着还有点想笑。

        “如果不在自己屋里那就是在这里!”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迫近,下一刻,金暮朝便拍响了枯荷居所的门,这时风听雨才忽然想起一事,暗道:糟了!

        他与枯荷同住草堂,经常互相出入对方的屋子,因此二人根本没有上锁的习惯!于是这门才拍了一下,就直接震开了。

        没料到这门没上锁,金暮朝也是愣了片刻,才往里头冲去,径直走进寝室后,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风听雨刚从床上起身,神情甚是窘迫,其身旁之人似是才醒,在床上滚了两下,才慢慢爬了起来。

        让人愕然的是,这人的上半身,竟什么都没穿。

        金暮朝下意识举起袖摆,挡在眼前,低头转身,不再往枯荷身上看去,风听雨见状,才反应过来不妥之处,连忙抓起挂在床边的外衣,披在了枯荷身上。

        此时散红蕖也进了屋,她打量着床上两人,坏笑道:“哟,你们两还真大胆,连门都不锁。”

        枯荷全然不在状态,他搓了搓眼睛,委屈道:“今天没课干嘛这么早就弄醒我”

        “你们”一听枯荷那没睡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娇气,金暮朝怒甩袖摆,横了一眼风听雨,又转头看向散红蕖,语无伦次道:“你们三人荒唐!不知羞耻!恶心至极!”

        风听雨扶额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金小姐你误会了,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

        “并非如我所想?”

        金暮朝眼中泛泪,道:“那你懂我如何想吗?事到如今你依旧称呼我‘金小姐’,唤我的名字有那么难?”

        风听雨一脸为难,迟疑道:“金暮朝。”

        “风听雨”金暮朝缓缓摇头,嘴唇发抖,像是在哭,又像在笑,道:“这些年来,我的心意,你一直清楚,我可以接受你心里有别的女子,甚至可以接受你的断袖之癖!可你为何从不正眼看我?”

        风听雨望着她,无言以对,一时间,屋里只剩沉默,半响,枯荷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呢喃,然后倒在风听雨怀里,继续睡了过去,见枯荷一脸迷糊,散红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金暮朝怒视散红蕖,恶狠狠地道:“觉得我好笑?”

        散红蕖掩住嘴角,道:“失礼了,我无意取笑,只是枯荷实在可爱的紧,我在看着他发笑呢,说句实话,你也不能怪听雨有这癖好,若我是男人,也愿为他断袖。”

        “红蕖!”

        风听雨轻声喝止,随后,他望着金暮朝,神情认真道:“金暮朝,你莫再执着与我了,你我之间,无关他人,还请你往后莫再处处针对散小姐了。”

        枯荷,红蕖,唤得如此亲昵,唯独自己,连唤一声名字,都觉烫口,金暮朝只觉苍白无力,摇晃两下身子后,神经兮兮地大笑起来。

        风听雨和散红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不再出声,笑够之后,她也没再多说一句,便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之后,散红蕖摇头耸肩,道:“不愧是风听雨,一如既往地无情,不过我当真是好奇,你是如何拿下枯荷的,我废了许多劲儿,都不见他开窍,而你只花了一晚,就把他衣服给脱了?”

        风听雨一怔,讪讪地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枯荷平时睡觉,不爱穿衣服。”

        “对哦”散红蕖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好了,下次等他睡了,我再偷袭。”

        “你可知近来”风听雨无奈摇头,叹道:“岛上盛传的关于我们三人的谣言?”

        说起来,风听雨本就是个风云人物,因此,与他如影随形的枯荷,自然也是众人议论的对象。开学那几天,就有人传出了枯荷青睐散红蕖的趣闻,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这散红蕖,从小就痴爱风听雨,还与他有说不清理不断的婚约。再后来,围猎场上,金裘与风听雨发生口角,继而传出了枯荷乃风听雨契儿的说法。于是这三人间的复杂关系,已然成为灵虚岛上,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

        散红蕖并不在意他人的议论,且不仅不在意,还唯恐谣言不够荒唐,便笑道:“略有耳闻,但谣言已出,既解释不清,便无避嫌的必要。”

        看了一眼衣冠不整的散红蕖,风听雨道:“罢了,你先回屋梳洗一下,待枯荷醒了,我们去一趟姑苏。”

        “去姑苏做甚?”

        “去见松文。”

        于是散红蕖回到屋里,穿上了一件艳丽的大袖衫,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忽觉心情舒畅,便又起了梳妆的兴致。蘸上眉粉,勾勒黛色眉发,捻起凤梢,粘贴在眼尾之处,抹起粉脂,扑在双颊之上,最后,她以玉簪沾起红艳的唇脂,均匀点在饱满的双唇上,便是完妆。

        散红蕖对自己露出一个抚媚的笑容,才心满意足地来到了对面的屋里,此时枯荷已穿好衣服,正坐在食案边,大口大口地啃着早膳,见散红蕖进了门,嘴巴都忘了合上。

        “你谁啊?”

        散红蕖走到枯荷身边,敲了敲对方脑门,道:“臭小子,还没睡醒?”

        枯荷凑到散红蕖脸上,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玄机,便道:“你怎么看着很不一样?”

        散红蕖媚笑,道:“哪里不一样?”

        枯荷摸摸下巴,道:“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就觉得变美了。”

        散红蕖道:“不愧是我家枯荷,深得女子心!”

        “好了。”风听雨走了过来,道:“赶紧吃完,收拾好就上路,马车已经岛外候着了。”

        三人打点完后,便带着乌金剑,离开了灵虚岛,坐上风仁堂的马车,往姑苏赶去。许久没去过镇上,枯荷兴奋不已,但他看着远去的湖心岛,又有不舍。

        “这几天不是还有好些课?翘掉没关系么,听雨?”

        “不打紧,”风听雨摸了摸枯荷脑袋,柔声道:“只要你想,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

        散红蕖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戏谑道:“一晚不见,感情好了不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枯荷一愣,道:“什么什么事?我和听雨感情不是一向很好?”

        散红蕖摊手,无趣地道:“真不开窍。”

        风听雨叹气,道:“红蕖,莫要胡说。”

        枯荷又道:“话说回来,今天早上外头好吵,发生何事了?”

        散红蕖道:“你没印象?”

        枯荷摇头。

        “可惜了,那一幕真是颇为精彩。”瞟了一眼风听雨,散红蕖笑道:“对不?”

        “啊?”枯荷望向风听雨,着急道:“我又错过什么了?”

        “没什么。”风听雨摇头,道:“今早金暮朝来过,仅此而已。”

        “真是轻描淡写!”散红蕖不以为然,对枯荷道:“今早金暮朝上门找听雨明示心意,结果撞见你俩躺在一张床上,他一脸惊慌,你衣冠不整,还当着金暮朝的面,倒在了听雨的怀里,而听雨就这样抱着你,竟还有脸对金暮朝说:‘你我之间,无关他人’。”

        “啊…”枯荷疑惑地挠了挠头,茫然道:“我以为是在做梦,原来是真的。”

        散红蕖笑道:“你平时都做这种梦?梦见自己躺在听雨怀里?”

        闻言,脑海重现了自己紧抱风听雨的瞬间,枯荷稍稍红了脸,嘟哝道:“…哪有。”

        见到枯荷害羞了,散红蕖继续追问道:“真的梦到过听雨?”

        莲花池,木栈桥,风听雨,想起这个梦境,枯荷道:“是梦到过,但是,也梦见过红蕖你啊…”

        说着,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身上的彼岸,道:“其实…最近的梦,总是莫名其妙的。”

        看着枯荷,风听雨若有所思,道:“近来,可还曾梦见到那个与你说话的人?”

        “与我说话的人?”

        枯荷顿了顿,才想起自己曾与风听雨提过,梦里常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便道:“你还记得此事?我还以为,你当我是开玩笑。”

        风听雨道:“那个梦里人,后来可还有出现过?”

        “唔”枯荷努力思索片刻,道:“好像出现过围猎那天,被浓雾卷走后。”

        “浓雾卷走后?”散红蕖颦眉,喃喃道:“说起来,当时你睡得很沉,还在呓语,好像提到了‘真相’。”

        听到“真相”二字,记忆忽然涌进脑海,枯荷激动地一拍腿,道:“想起来了,梦里人当时说:‘她来了’,我就问谁来了,接着他又说:‘真相’,我本还想问是什么真相,但马上就被红蕖给扇醒了”

        闻言,风听雨和散红蕖的脸都变了神色。

        枯荷迷茫地看着两人,道:“怎么了?”

        散红蕖道:“这之后,你就看到了白衣女子?”

        枯荷一怔,道:“所以…梦里人所说的‘她’,指的就是彼岸剑灵?”

        而正是这彼岸剑灵,把他引到了林中密阁,让枯荷发现了那本记载着仙门重氏过去的古籍!

        风听雨神色担忧,道:“梦里人之事,实属诡异,下次再梦见他时,请务必告诉我,好吗?”

        枯荷看着风听雨,迟疑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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