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姣人

枯荷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他正挂在什么人的肩上，脑袋倒吊着，宛如一袋大米。耳旁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一人正喘着粗气，轻声喝道：“动作快点！”

        然后，是门被撞开的声音，再接着，他像被卸货一般，狠狠摔在了地上，睁开双眼，枯荷模糊看见，面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赶紧的，他醒了！”

        一个人掐起枯荷脑袋，扒开他的嘴，粗鲁地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喉咙深处，他无法反抗，嘴巴被强行合上之后，那东西就被咽了下去。

        “手，手也得绑起来，他会用奇怪的法术。”

        于是那人又抓住枯荷的双手，绕上麻绳，紧紧地反绑在其身后。

        来回被人倒腾后，枯荷终于彻底清醒了，他缓缓地坐起身子，看着一直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人，道：“金裘。”

        头还有些晕，环视四周，自己在一间厢房里，屋内共有四人，除金裘之外，有一个壮汉，还有站在金裘身后，把头压得低低的李元昊。

        枯荷尝试站起来，却越发觉得使不上力，他望着李元昊，气息虚弱地道：“你是金裘的人？”

        李元昊缩着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有回答。见迷药已经起了效用，金裘胆子壮了起来，一脸得意地道：“你个贱人，敢与我作对，现在落到我手里，看你还能怎么办！”

        枯荷无奈道：“不怎么办，金裘公子准备拿我怎么办？”

        看着枯荷那毫不畏惧的表情，金裘心里直来气，他从椅子上跳起，怒道：“不许这样对我说话！”

        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枯荷只好笑道：“‘这样’是指哪样？”

        尽管他无意讽刺，但那抹笑意在金裘眼里是极大的侮辱。

        “闭嘴！”

        金裘气急败坏，举起手，握紧拳，往枯荷脸上冲去，枯荷稍稍侧脸，好似不经意地一躲，便让金裘的拳头落了空。然后，他没能停住脚步，顺势向前栽去，一头撞在了床柱上，痛地嗷嗷大叫，直到那壮丁将他扶起，他才觉丢了脸，连忙把壮丁推开。

        “贱人，你还敢给我躲，我从小就打你们这种下作之人，没见过一个敢躲的，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风听雨的玩物么？还真觉得自己攀上富贵了？”

        金裘一边骂着，一边提起了脚跟，接二连三地往枯荷身上揣去。

        枯荷身子发软，没两下就被踢倒在地，但那迷药并无封去灵力，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灵光一现，悄悄地在身上覆了一层抵御攻击的灵力。这样一来，金裘的拳脚相加，几乎是不痛不痒了。只不过，这任由他人爆揍的感觉，实在令人愤恨，枯荷无法想象，当初闷声不坑的散红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容忍这种凌|辱的。

        “金裘”枯荷压住怒火，缓缓地道：“我劝你悠着点，今日你打的每一拳，日后我定十倍奉还。”

        闻言，金裘还真停住了手，他嘴上虽厉害，实际却是个怂包，远比不上他姐的心狠手辣。

        “我看你还能横多久，待我姐来了，我就告诉她，你是如何与风听雨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看她怎么收拾你！”

        “卿卿我我？”枯荷忽然疑惑了，挑眉道：“你在说什么？”

        金裘冷笑道：“敢做不敢认？你没事穿着女人的裙子满街跑作甚？不知廉耻！想必是风听雨那厮让你打扮成这副骚样的？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给你喂食，恶心的我都要反胃了！早知他好这口，我就应盛情邀请他来我这姣人馆一坐，让我姐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禽兽！”

        “金裘！”

        随着枯荷的一声怒喝，屋里的温度骤降，金裘打了个冷颤，惊觉自己吐出的气息，竟在空中结成了白雾。

        枯荷从地上爬起，狠狠盯着金裘，一字一句地道：“再让我听见一句对听雨的不敬之言，我定让你这辈子再也说不出话。”

        金裘似乎被唬到了，一连退了好几步，用手指颤颤地指着枯荷，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半响，他才吼道：“我姐马上就到了！”

        语毕，金裘扭头就跑，开门的那一刹，李元昊立刻就跟了上去，不料金裘一转身，忽然起脚，直接把李元昊给踹飞了。

        他怒喝道：“没用的东西！我要你把这贱人引到僻巷里，结果他妈一路给我在那里吃！害得我白跟了那么久！你就跟这怪物呆这屋里，冻死活该！”

        房门被重重摔上，厢房也随即安静下来。枯荷踉踉跄跄地站起，本想往门口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倒了下去。

        “姐姐…”李元昊从墙角缓缓爬起，道：“那迷药的药效强的很，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应该都无法走动了。”

        枯荷只好无力的躺在地上，不再挣扎，望着那花里胡哨的天井，他道：“这是哪儿。”

        李元昊道：“姣人馆。”

        望了一眼窗户，枯荷又道：“几楼？”

        李元昊看着枯荷，道：“四楼，姐姐若是想从窗户逃，摔下去不死也残。”

        若是彼岸在手，三十楼都不怕。

        今日换装的时候，把随身之物都留在了水芙阁，眼下别说是彼岸，口袋里连一张符纸都没有。

        再望了一眼房门，枯荷又道：“金裘那么蠢，那门或许没锁。”

        李元昊道：“即使门没锁，姐姐现在四肢无力，也逃不出去。”

        枯荷终于望向李元昊，轻哼道：“你倒是机灵。”

        李元昊撇过头，似想躲开对方视线，不再说话。

        枯荷翻身，本想平躺，可手被绑在身后，膈着不舒服，他只好又翻了个身，换个姿势，趴在地上，可这样一来，胸口被压着，气又喘不顺了，于是他对李元昊道：“元昊，帮姐姐个忙，把我手上的绳子松掉。”

        李元昊转过头，沉默片刻，才道：“不行。”

        “这么一件小事，都不愿意帮忙？”枯荷也不意外，调侃道：“是你把我骗到这的，你良心过的去？”

        李元昊迟疑，回答道：“我没有选择。”

        “既然你不肯帮我，我只能自已帮自已了。”

        枯荷坏笑着，把手转到对方能清楚看到的位置，紧接着，李元昊便发现，对方腕上的那团麻绳，慢慢结成了晶莹的冰块。

        然后，枯荷稍稍用力，麻绳随着冰块一同碎成了粉末。

        舒展着恢复自由的双手，他对着李元昊挑衅道：“待会儿金裘回来了，我就说，是你替我松绑的，如何？”

        李元昊怔怔地看着枯荷，露出了惊讶之色，半响，他还是淡声道：“若有能力逃离此处，便快走吧，我不会阻你姐姐既有如此美色，实在不宜久留。”

        枯荷打趣道：“不急，我两腿还发软呢，暂时走不动，不如，跟我聊聊你的故事？”

        李元昊皱眉，道：“我的故事？”

        枯荷道：“对啊，你不是说，你在姑苏讨生活，所以，你在此处做帮佣？”

        李元昊冷漠地看着枯荷，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过些日子，就准备接客了。”

        枯荷一怔，神情变得有些窘迫，片刻，他道：“其实我不太懂‘接客’是何意，不介意的话，稍微解释一下？”

        李元昊讶然，道：“姐姐当真不知？可方才金公子不是说，你是哥哥的玩物？”

        “呃…”枯荷顿了顿，道：“这事与‘接客’有何关系？”

        李元昊：“”

        枯荷继续道：“还有，你别听那金胖子瞎扯。首先，我是人，不是物；其次，听雨也不会把任何人当作玩物。”

        李元昊听完，缓缓地点了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和风家公子感情是真的好，不像是金公子所说的那种关系。”

        随后，他起身走到枯荷身边，把嘴凑到对方耳旁，轻声低语了很长的一段话。这段话用词直白，细节到位，切实填补了枯荷某一方面的知识漏洞。

        听完之后，枯荷不安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这样岂不是得脱裤子？”

        李元昊噗嗤一声，道：“姐姐，可不止是裤子。”

        “可是”枯荷忽觉周身不适，他抓紧对方的手臂，道：“都是些陌生的客官啊！真的要做这种事吗？总觉得这事要跟很亲近的人才”

        李元昊叹了一口气，道：“我与姐姐不一样，姐姐有真心待你之人，但对我而言…与心爱之人结合，我不敢奢望。”

        “心爱之人结合？”

        不知怎么的，枯荷只听进去了这几个字，随即，脑海里便浮出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他把发烫的脑袋埋进手里，嘟囔道：“我和听雨没有”

        李元昊侧头看着枯荷发红的脸蛋，笑道：“看来，姐姐真的很喜欢风家公子。”

        “诶？”枯荷抬起头，道：“我喜欢听雨？”

        李元昊刚想回话，却被“轰”的一声巨响打断，房门忽然被踹开，循声望去，门口站着的，是满脸怒色的金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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