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4章 信

待柳若安说完，已近黄昏。常思勉去了几趟茅房，顺带处理了几件公事，柳若安才依依不舍的将事情结了尾。

        那常思勉听闻这事因玉简而起，不由嘿然，便从怀中取出一把玉简，看时约略有七八个，随意拿了一个蓝色玉简，递给柳若安。声称这是担任分舵舵主之来，送出的第一个玉简，意义重大。

        柳若安自然也要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称谢。常思勉又道：“你说要到来寻最好的工匠，人倒是有，可价钱不菲。你若是出钱足够，一定是可以寻得到的。”

        柳若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反正也没钱，可他巧舌如簧，善于往远处看。先问了人工、建材大致多少钱，那常思勉沉吟半响，在脑中加减乘除一番，最后吐出一个数字来：“一千万两。”

        柳若安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蹦起来，道：“这么多！我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便是将簇兰镇全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常思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低头喝茶。

        那柳若安眼睛一转，跳到常思勉，道：“你看这样如何，工匠联盟财大气粗，匀出这一千万两也算不得什么，等日后有了资财，再还送给你们，如何？”

        那常思勉笑道：“大象吃得虽多，可拉下一块肉来也是心疼。这可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乃是整个大陆工匠人最后的保障，一旦哪里出了岔子，对联盟都是致命的打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常思勉见柳若安面露窘迫，念在这些天合作的份儿上，便决意帮他一帮，因敲敲桌子，让他醒醒，道：“这借款不是不行，但柳镇长需要拿出什么东西做抵押，哪怕是抵不过债务，至少也得意思意思。我看你也没什么值钱的，就将那簇兰镇的地契，抵押给我，若二十年还不了，那便是并入陈国，彼时的簇兰城，就化成陈国的一个县。你仔细考量考量。”

        柳若安听了，也颇费踌躇，只道：“容我想想。”便围着屋子转了十几圈，忽地抬头观看，一道流星划过。忽地顿悟：“人生不过流星一闪，若不拼搏一番，日后如何与子女吹牛？”当下定了注意，去寻常思勉。

        常思勉已回到军营，在陈都城外下寨。准备明日一早，吃了五更饭，便敲锣打鼓，班师回朝。柳若安到时，却见常思勉正听副官读公文。

        一阵凉风从透过营帐门帘的缝隙，吹了进来。那常思勉一抬头，问道：“来者可是柳镇长？那事你可是相通了？”柳若安点点头，只是常思勉看不到，说道：“想通了，无非是兵败身死。”

        常思勉叫了一声好，便命人拿出文书来，看时墨汁尚鲜艳，却是刚写成不久。一式两份，整整齐齐的罗列着。常思勉指着文书，说道：“柳镇长可先看看，有无疏漏、陷阱。不然一签名，便是神仙来了，也改变不了。”

        柳若安深恨自己没学好逻辑学，看着那文书煞有介事，冠冕堂皇，粗略读去，并无问题。又问常思勉是否由他拟就，待得到肯定回答，便道：“我料常思勉虽然坑我，必然也不会太坑。”因从签字画押，算是达成共识。

        常思勉站起身来，道：“柳镇长可真有古人风范，破釜沉舟，不留退路。可我实在看不出，到底哪儿来的动力，让你肯这么干？”

        柳若安细细想去，却也茫然无果。然而总有预感，自己这么做，总不会错。可隐藏在背后的，究竟是什么，柳若安自己，也是弄不清楚的。只是道：“大概这么做的舒服。”

        既然建城之事，已经商量好了，柳若安心中顿觉舒坦，忽然意识到两脚发酸，原来是方才走路累的。便赶紧着跑回客栈。朝着店小二喊来一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通。

        待要呼叫方悦，猛然察觉，此人已随着栾如玉游山玩水去了。心中不禁苦笑。又听门外剥啄作响，柳若安问道：“谁呀？”

        外面人喊道：“是我，小二。”柳若安不等水晾干，便是快不跑了过去，来开门，问那小二什么事。

        小二没多言语，只是拿出一封信，交给柳若安，说是一个剑客给送的。柳若安拿过来看，却见扉页上写着“莘雅馨”三个字，心中暗喜。可将信封拿出来的时候，不免犯疑，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正面反面都是如此。

        柳若安掣着信问道：“怎么回事？上面怎连个字都没有，莫不是装错了？”那小二却是摇头，只道：“你想知道上面些的是什么吗？拿钱来吧。”

        柳若安明知是敲诈，也不得不给钱。他从身上取出那枚金币，放到小二手中，道：“怎么样？你看可以了吧？”那小二也不甚自信，道：“似是够了。”便交给柳若安一瓶药水，一溜烟跑了，兴许是怕柳若安找自己麻烦。

        柳若安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关了门，回到座位，将那药水涂抹在信封的正反两边，结果只有一面写着字，篇幅很长，只有四个字：“还有一年。”

        对于柳若安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一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不论怎么说，终究有了个盼头。

        这柳若安异常的高兴，原本打算泡完脚后，便是要睡觉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要落空了。

        他乘着兴致，隔着窗户望着隽永的月，听着切切擦擦的鸟鸣。一直到了后半夜，那兴奋劲儿，才渐渐散去。

        一等到天明，柳若安便翻身而起，在陈都待得日子太久，不由对簇兰镇心生思念，便赶紧着拉着马匹，准备回去。

        忽然有人叫住，远来是栾如玉，只有她一人。柳若安怪道：“方悦呢？”栾如玉叹了一声：“病了，现在正躺着呢。嘴里还吐露着胡话。”

        这柳若安有些幸灾乐祸，却道：“他怎么会病？”栾如玉道：“昨日玩得痛快，不小心掉进护城河里，他是个旱鸭子，结果收到了惊吓。”柳若安道：“让他安心养病，病好了赶紧回簇兰镇，动不动就生病，像什么话？”

        因拉着马匹往外走，栾如玉一路跟着，直走到城门外，才依依不舍作别。

        待回到簇兰镇时，却发见公冶胜还正睡觉，柳若安也不客气，掀开被褥，让他着了一番凉。

        这公冶胜受了惊吓，猛然睁开眼睛，见是柳若安，赶紧着护住自己身子，穿好衣服。埋怨他私闯民宅。柳若安根本不理会他的恫吓，只是问道：“近些日子，簇兰镇可是受到什么攻击？”

        那公冶胜着力去想，方才说道：“隔壁的王二拿了邻家寡妇的一根针，还没有还。”柳若安一听，便是乐了：“那么就是没事。”

        那公冶胜道：“有一件事，镇上的人，央我问一下镇长。”那柳若安正在喝茶，问说此话，便是回道：“是什么事？”公冶胜道：“那先前日子，逃跑的人，镇长可是找到了？”

        柳若安一听，知道催帐的找上门来了。此事若不妥善处理，后患无穷。那人自从****那少女，逃出生天，周零被打，险些闹出****。柳若安弄巧成拙，没做仔细，被村人看出了破绽。那柳若安只好拍拍胸脯保证：“半年之后，定将凶手缉拿归案。”这才稳住了大家的情绪。

        那柳若安笑道：“当然是正在找，但你也知，这大陆广袤，人海茫茫，找寻一个人，毕竟是很难的。况且是半年的期限，找什么急？”

        公冶胜道：“可是村上的人催促的急切，那少女也是日夜哭啼。”柳若安道：“这酒是镇上的人不清理了，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怎么会再仓促之间，便能锁定他的所在？镇上的人太过心焦，你合该安慰安慰他们。”

        公冶胜连连称是，但这柳若安半年后能不能找到那人，尚且抱有相当大的疑惑。此时若给镇人打包票，日后发现只是空头支票，那自己被镇人给煮了又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和柳若安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既然一路到黑，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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