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白背投电视机器

苏荻三岁那年的农历春节，母亲从简州城里背回来了一台黑白背投电视机，之所以说是背回来的，是因为那个年代童心村还没有开往城里的公车，母亲只能徒步去徒步回。母亲将苏荻放在阿公阿婆家，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出发了，直到下午四点过才回来，中途还搭了个隔壁家卖菜大伯的嘉陵摩托车。

        由于是苏家人里的第一台电视机，大伙儿都跑到苏荻家里来看稀奇，电视机放在柜子上，柜子里装的是衣服和棉被。阿公从屋后砍回来一根竹子撑起信号天线，天线的顶部是一个小小的锅盖，阿公在院坝的角落里转来转去，母亲在房间里调着频道，直到电视屏幕上的雪花消失，可是好巧不巧，那天刚好是星期二，忙活了老半天，母亲才想起来卖家说过每周二下午停台这件事，只能等第二天重新调试。

        看热闹的人感到有些扫兴，不欢而散，苏荻的母亲也免不了遭受到一些酸话。有说爱炫耀；有说男人在外面辛苦挣钱，老婆在家里一点儿都不懂节约……甚至更难听的话都有。就连二娘也酸了苏荻母亲一两句，三娘和幺娘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这也挺正常的，同样是苏家的媳妇儿，凭什么大嫂她们家就能买电视机，自己家却不能够？一家人总是过得有参差，可谁也不愿意自己就是最差的那个。可苏荻的母亲也不还嘴，还陪着笑脸给大伙儿道歉，感情这事儿是苏荻母亲一个人的错一样，很是奇怪。

        晚上，苏荻的父亲下班回来，一进屋就说道：

        “电视买了吗？”

        “买了，买了。”

        “贵不？”

        “比你川菜馆里的那台还要便宜几块钱。”

        父亲看向母亲指向的方向，一边放下挎包，一边歪着身子朝里屋看去。

        “怎么感觉比我们馆子里的那台要大呢？”

        “你馆子里的那台是12吋的，这台啊是14吋的，肯定大咯！卖电视机的老板说是过年搞活动，所以才会这么便宜。”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晚饭端上了饭桌，父亲却抱起苏荻就要去开电视。

        “今天星期二，停台。”

        看着父亲急不可耐的样子，母亲笑着调侃起了父亲。父亲经常和端菜洗碗的阿姨们在川菜馆子里看电视，自然是晓得电视机每到星期二下午会停台的，只是一时高兴竟给忘了。只得悻悻地抱着苏荻回到饭桌上。

        “吃饭。”

        “我在馆子里都吃过了。”

        看着有点泄气的父亲，母亲还是舀了一碗饭递到父亲面前。

        “那你喂荻荻吃。”

        父亲倒也听话，拿起筷子开始喂荻荻吃饭。吃饭的时候，母亲开始说下午的事儿，父亲一听就来气了。

        “我们花自己的钱买电视，管他们什么事儿？”

        “你小声点儿！”

        母亲怕二娘、三娘和幺娘她们听见，立马叫父亲别那么大嗓门儿。苏家几兄弟的房子都是连着墙壁挨着的，是各自成家后从阿公阿婆那里分来的，就像北京的四合院儿一样，围成一个圈儿，墙是黄土和甘草搅拌后垒成的，上面盖着黑黑的瓦片，瓦片一片连着一片，不留缝隙，抵挡着风和雨，房子倒也住得舒服，就是不隔音。反正趴在墙壁上都能听见隔壁的谈话。

        见父亲不再说话，母亲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没事儿！她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们吵架的。”

        “那你也不能受委屈啊！”

        父亲压低嗓音愤愤地对母亲说道。

        “不委屈，哪里委屈了？我们可是第一个卖电视机的人，一点儿也不委屈！”

        母亲笑着，父亲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父亲停下喂苏荻的手，对母亲说道：

        “如果她们要来看电视，就播给她们看，也别闹僵了，免得让爸妈为难。”

        做人大方一点儿，关系就好处一点。这道理，母亲自然是晓得的。母亲也就欣然答应了，然后接着吃饭。一旁的父亲

        则开始逗起了怀里的苏荻。

        咱们荻荻想看什么电视啊？

        你还太小，也看不懂个啥啊！嗯，对了，你可以看动画片，对，你就看动画片，你也只能看动画片！

        看着苏荻父亲没正经的样子，母亲吃着吃着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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