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雨桐的爱情

郁榕和雨桐要毕业了。郁榕选择读研，并且考试已经通过。她终于可以逃离家，远离父母的控制。郁榕告诉我，这是她考研最主要的原因。她选择了北京，她告诉我她不喜欢上海连绵的阴雨和阴冷。雨桐选择了就业，家庭的困境让她必须尽早踏上社会，承担家庭的重担。

        再次想起薇薇，想起她坚忍麻木的眼神。这眼神的背后似乎也有家庭的重压和步履维艰的生活。忽然间，又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心中的疑惑死灰复燃。

        郁青结婚了，隆重的婚礼，几乎轰动了整个城市。网络上关于他们结婚的消息在结婚之前已经铺天盖地，还有当地的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登了他们结婚的消息。现代版的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富豪斥资数百万打造豪华婚礼。巨大的结婚照几乎占了四分之一的版面。照片上的郁青笑的如此灿烂，这是郁青想要的风光无限的婚礼，我不能给她，只有照片上的男人可以给她。这个比郁青的父亲小不了几岁的男人拥有数十亿的资产。

        我的初恋在这一刻彻底死亡，不需要墓冢，不需要悼词，不需要哀歌，更不需要眼泪，只需要在记忆深处，开一个角落，安放，或许等我老的时候再去打开它，或许永远遗忘。

        抬头看空旷辽远的天空，大片的云朵，急速的从我头顶掠过，这绝美的风景曾经让我无限欢喜，而现在却给我满满的伤感。

        郁榕并没有像她之前讲的不去参加她姐姐的婚礼。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一记耳光，一次背叛所能剪断的。郁榕给我发过来她在婚礼现场的照片，照片上她盛装打扮，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如精灵般悦动的眸子和如鲜花开放般的美丽容颜。我告诉她很漂亮的时候，她发过来一连串调皮的表情。

        郁榕离开的时候，依然有离别的不舍。毕竟二十多年来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我拒绝了她在临走的时候小聚一下的要求，也拒绝了去车站送她的要求。她给我发了长长的文字微信。她并没有埋怨我。她告诉我，走的那天她偷偷的哭了，她说她最舍不得人其实是我。虽然文字中不时地穿插着各种表情，她用戏谑的方式来装饰她炽烈的爱意。这是个在感情上十分聪明的女孩，且有着坚持到底的勇气。而我却混蛋的没把我和雨桐的事告诉她。我听从了朋友的意见，准备跟雨桐试着恋爱一下。我不去想郁榕知道以后，会是一种什么反应。但我只知道此刻的我享受这种被喜欢、被追求的感觉。这种强烈的虚荣心、骄傲感占据了我的内心，绑架了我的思想。

        我和雨桐开始时常联系。打电话，网聊。我疑惑她的空间为什么空空如也，作为年轻人时长晒晒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情友情、自己的兴趣爱好，已经变成一种生活方式。她的回答让我有点心酸和伤感：我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能活着，能把书读完，已是上天眷恋了，哪还能奢求丰富多彩的生活。对于雨桐，我的疑惑本身就是一种罪。薇薇起码还有丰厚的物质保证，而雨桐却要被简单的生存所累。

        我们偶尔会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去做喜欢的事。我们的微信聊天变成长长的一大串。但我们彼此都对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谁也不去主动改变这种关系，或许就连主观意愿都不存在，就这样任由这种关系继续下去。我们从不谈及爱情，也不去触碰任何一个敏感话题。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在谈恋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更像一对很好的朋友。

        雨桐开始频繁的去应聘，有时间我也会陪她一起去。人才市场里的人如潮水般涌动。初出茅庐的学生，为生计奔波的下岗工人，自信满满谋求更高层次的白领，背井离乡的农民工。他们都怀着各自的梦想来到这里。生存法则，在每个人的脸上印证着，不会因为贫穷、弱小而得到眷顾。满意而去的春风得意，失望而归的一筹莫展。生命的苦难，生活的艰辛，两者都不能逃脱。

        雨桐迫切的想找到一份工作，家庭的艰辛，让她没有过多选择的余地。最终，雨桐在一家不知名的影视公司找到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一个月试用期，试用期工资2000元，五险一金，中午一顿工作餐，正式录用后工资3000元。工资虽然不高，但毕竟是一个开始。

        行政助理，在这样的小公司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要做，哪里需要往哪里冲，有时候还要做私人保姆一样的工作，琐碎繁杂，时常把人搞得心烦意乱，晚上和周末还去原来的酒吧打工。雨桐工作一个月后，便能熟练应对自己的工作。这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女孩，有着超强的坚韧，而且处处摆低自己、与人为善，于是让她的领导和同事，都很喜欢她。

        时间长了，我发现雨桐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总是给人阳光的一面，从不把负面情绪表现出来。能做到这样的，除了有天生的情商以外，入世后的长期修行，才能做到这样的喜怒不行于色。她这样一个年龄却做到了，她的成长中得遇到什么，才能如此。那该是何等的艰辛和悲凉。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分寸感极强，我始终搞不懂她心里想的什么，跟初识她的简单单纯有着大相径庭的反差。我原本以为，以我的各方面条件，我会在我们的关系发展中占主动地位，如果我想，一切都会向着我想的方向发展下去。可是在雨桐面前我仍毫无优越感，她的这种优越感又和郁青的高处不胜寒有着本质的区别。她始终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种关系让我既苦恼又兴奋。雨桐的这种表现，让我作为男人的征服欲望突然爆棚。我想像雨桐这样的人，因着经历太多的辛酸，看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于是形成了强大的自尊，对各种关系都保持着戒心和距离。而郁榕能和她成为好朋友，从侧面也折射出郁榕纯净的一面。

        再次想起薇薇，两个女孩的音容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这两个十分貌似的女孩，她们的过往也许有着惊人的相似，但她们面对苦难，却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雨桐选择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压，用知识让自己变得强大；而薇薇却选择了女人独有的、最简单的方式，这样活着不会为物质担忧，甚至会过上优厚的物质生活，而同时她们的灵魂不会再得到安逸，即使有一天会结束这种生活，那种烙印不会消除。

        有时候会质疑活着的意义。庸庸碌碌，竭尽所能，终其一生的只为那一餐饭，一张床和短暂的快乐。即使有再热闹的一生，终了也不过是曲终人散、寂寥收场。多少人要活出自我，可最后都会失去的一干二净。比如婚姻，葬送了爱情后，再把精力和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于是便失去自我。繁衍与传承，一辈辈的继续着，这样本身就是一种牺牲。

        雨桐开始在我的梦里出现，白衣蓝裙，简单自然的装束，安静清亮的美感，如一缕暖阳般的笑容，清澈却充满内容的眸子。漫山遍野，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那野花明晃晃的刺眼，她穿梭与其中，脸上是纯纯的微笑，眼睛里有穿越时空般的希望。这是我内心期望的样子。

        想起《人间正道是沧桑》的结局中，瞿霞置身于熟透的麦田，风吹过饱满的麦穗，吹起汹涌的麦浪，也吹乱她的短发，遮住她的半张脸，奔跑着，奔跑着，朝向希望，奔向重生。悲剧角色折射出新的生命。电影式的表达手法，一切都在无声的静寂中。

        一切都在无声的静寂中。风吹乱雨桐的秀发，遮住她的半张脸。梦沾染了悲剧的色彩。

        突然惊醒，身体僵直的躺在床上，头顶上的灯正肆无忌惮的亮着。想重回到梦里，却十分清醒，没有了睡意。

        能梦到雨桐，说明她已经开始慢慢走进我心里。因为习惯，它会成为记忆，然后在梦里出现。这是梦的本真。好久没有做过这样舒服的梦，与雨桐的相处让我逐渐变得淡然舒畅。

        雨桐所在的影视公司要拍一部反应解放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电影，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出差。出差前，她给我打电话主动约我。这是我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约我。雨桐的主动，让我兴奋异常，并且有些紧张，好像天上的林妹妹真的会落入我的怀抱。尽管我们的恋爱始终没有一句名正言顺的表白，我们也都个各自清楚我们正在进行着的关系，就是一场恋爱。

        我尽量使自己变得平静坦然，怕自己会在雨桐面前出丑，会尴尬，那种甜蜜与幸福跟当初和郁青的校园恋情一样，让我整个人都发出光亮。

        在短暂的自我满足之后，开始在心里给自己泼瓢冷水。怕自己这次见面会印证一句老话，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精心的修饰一番，去见雨桐。见面的地方在一家很小的餐馆，以前听雨桐提起过，只是还没有机会去。餐馆不大，却能做出很正宗的鲁菜，而且餐馆收拾的十分干净利索，老板娘也十分热情周到。

        雨桐已经占好了位子，等在那里，手正转动着盛满水的杯子。店里生意相当火爆，已经没有空的座位，而且还有等座位的和打包带走的。这样的小店在城市里并不多见，不求扩大，只图温饱。这样的人容易自我满足，但活的轻松自在。

        见到我来，雨桐站起来，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今天的雨桐仍然是平常的打扮，牛仔短裙配牛仔上衣，里面配一件白色的背心打底，白色黑底的帆布鞋，整个人还是那副青春十足的样子，但不同的是她今天可以化了妆，画了唇线，涂了腮红，整个人越发光亮起来。平常的雨桐是不怎么化妆的。女为悦己者容，心里有了暖融融的甜蜜，似乎爱情就在手边，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我说，你今天很漂亮。

        她调皮的冲我吐着舌头说，第一次正经化妆，画得不太好，尤其是眼线，好难画呀，让你见笑了。

        画得很好啊，真的很漂亮。我笑着说，心里此刻很温暖。

        那就好！还以为你会不喜欢呢？她调皮的笑着。

        我说由我来请客，说她刚工作，赚钱又不多。雨桐却执意要请，而且要我点菜。我执拗不过，点了三个既便宜又好吃的菜。

        今天的雨桐显得异常活泼兴奋，讲了很多笑话，从没见过雨桐现在的样子，以至于坐在我对面的是那个疯疯癫癫、大大咧咧的郁榕呢。雨桐讲笑话的样子要比她讲的笑话好笑的多。每说完一个笑话，雨桐都自顾自的笑起来，笑的爽朗且单纯，对我的感受不闻不问。我看到了雨桐的另一面。我想，雨桐是喜欢我的，一个女孩愿意把自己所有真实的一面都给你看，就足以证明她的喜欢。

        离开餐馆，雨桐没有回家的意思，要我陪她散步。爱的信号，已经不言而喻了。

        都市的夜弥漫开来，街灯和霓虹在一瞬间就点亮了整座城市。迪厅的舞曲，ktv里欢快的歌声，车辆行进的飞驰声、喇叭声，飞鸟振动翅膀的声音，昆虫鸣叫的声音，高跟鞋与平底鞋敲击的不同声音，甚至空气的声音、人呼吸的声音，都在耳边萦绕着、痴迷着、沉醉着。

        沉入这黑暗的夜中，不是旧社会的被迫与无奈，也没有辛酸与血泪，只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置身其中。享受、回味、思考。只有这时，仿佛自己才能回归，只有这时才不被琐事羁绊，只有这时才会有梦境。

        真的好放松啊！如果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该多好啊！不用辛苦工作，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曲意逢迎。活着好累啊！天堂在哪里！雨桐放声的笑着。

        天堂是几十年以后，你才能去的地方，现在就惦记上了。我开雨桐的玩笑。

        雨桐不理我，微闭着双目，收紧鼻翼，呼吸着夜的空气。

        我从侧面仔细打量她。此刻打扮的雨桐，仿佛就是上学时的郁青。我贪婪的上下打量，在风中如精灵般跳舞，一缕青丝在她转身的时候拂过我的脸，柔软且有花一般的香甜。

        你以为每一个人死后，都可以进天堂吗，雨桐冲我俏皮的笑着。

        你是天使，会的。我笑着说。

        我有股吻她的冲动。爱情在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氛围下，会强烈的迸发。此刻我相信我眼睛里的爱情火焰，已经愈烧愈旺。我紧盯着雨桐的眼睛，用眼神把我的爱传达给她。雨桐柔情的眼神里，也写满了爱意。我越发清晰地感受到雨桐火热的爱意。

        做我女朋友吧？没有开场白，也没有任何铺垫，不紧张，也不猥琐，这句话就这么轻松的说了出来。雨桐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躲避我的视线，沉默。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了。我右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左手揽住她的腰，缓缓拉近我们的距离。此刻我们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我能清晰听得到她的心跳声，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感觉的到温热的体温，感受着她体内燃烧着的，无法抑制的，炽烈的感情。

        我俯下身吻她，她没有抗拒。我贴上她的唇，感觉她的双唇，微微有些颤抖。无声，空气仿佛凝滞，时间仿佛停止。我们沉浸在里面，忘我的纠缠着。

        雨桐突然猛地推开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吓了一跳。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满脸羞红的雨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对不起！雨桐稳定了情绪。

        为什么？雨桐的举动让我琢磨不透，刚刚我分明能感受到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此刻她又冷的像一块冰。

        对不起，还没准备好。雨桐此刻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愧疚、不安、痛苦、手足无措。这复杂的表情，让我又生出无限怜惜。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试探性的问。

        不！什么都不要问？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你！但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的适应这个过程。雨桐祈求着。不要问，不要问，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好吗？

        我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雨桐还试图挣脱我，却却抱得更紧了。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吧！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

        希望？失望？还有深深地爱意，在我心里纠缠着，搅成一团麻，好乱，好重，好难受啊！但我还是

        我望着远方，眼睛无法穿越黑暗，无法到达光明。正如我的又一段爱情。虽然它确确实实的存在，而且近在咫尺，我却无法得到。

        我会等你的！我说出一句很重的承诺，一句连我自己都无法预知，无法控制的承诺。说不定是结果的漫长等待。这仿佛是我爱情的宿命。付出。等待。

        谢谢你！你真好！雨桐的话温柔而真切。

        我笑着抚摸她柔顺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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