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崩溃的心
源澈本来就在不停的颤抖，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但是雨梦知道，他肯定很疼。
这池“水”是由纯净的水能量组成的，水能量有“生”的力量，可以修复躯体，这点毫无疑问。但是对于此时的源澈来说，就太过霸道了，反而会破坏他的身体。但雨梦正打算釜底抽薪，有她在一旁看着，肯定可以控制好破坏和修复之间的平衡。
雨梦轻轻把源澈放在浴池中的石阶上，让他靠着池壁坐好，而她则把她身上染血的中衣连同源澈身上的一切束缚扔开，仅穿着小衫跪坐在赤裸的源澈身边，源澈身上干涸的血迹渐渐融化在水中，却没有办法改变这池水的颜色——血的能量很驳杂，根本无法改变这些水的性质。
她轻轻拿起一块布巾，沾了水，擦洗着源澈惨白的脸庞。伸手凝结出一个冰杯，里面盛着普通的清水，她把水杯递到源澈口边，用她的力量、带着精神蛊惑地柔声道：“张嘴喝一口水，再吐掉，乖！”
源澈果然颤抖着照做了，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他轻轻张开唇，小心的呷了一口水，连带着一些白色的污浊物再吐了出来。重复了七八次，源澈吐出的才是清水，雨梦立刻换了一杯有治愈效果的水喂他喝下。
随着雨梦的力量逐渐消失，源澈也终于恢复了一丝神志，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他颤抖着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模糊的绝世脸庞，水蓝色的双眸中映着的正是他——他可以看到了，如果知道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在她眼中是多么狼狈，他宁可永远做一个瞎子。
心里的剧烈疼痛，让他忽略了身上的不适，他只是无比狼狈的低下头，躲避着那水眸的凝视，却看到了自己一片狼藉的身体，还有残缺的手掌。心中忽然蔓延出更加令他崩溃的绝望，让他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雨梦的力量虽然在流失，却也不是像做“肖梦瑜”一样只是个凡人。她的封印上面有了一个小小的裂缝，她仍然有一丝力量，虽然只是相当于元婴期的修真者，她却也可以看出源澈心底不断增长的绝望，她知道，他的心已经崩溃了，让他难以再面对她，甚至是自己。
雨梦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在他不会躲闪的时候，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有个地方有这样的说法，落在眉心的吻，是最最怜惜的。然后她就点了源澈的昏睡穴，若是再让他清醒下去，他肯定会寻死的。
源澈终于渐渐入睡，只是睡梦中的他，还在不停的颤抖，紧紧地皱着眉。唯一有些进步的一点，就是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让我死了吧。”
这是他心底最最渴望的事情吗？这样的对待让他如此绝望吗？是不是从来不遇到她，他就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崩溃？
把源澈清洗完毕，接好骨头，上好药，包上一层层的绷带，特别是左右手的拇指处。之后雨梦便把他抱上岸，随手设了一个只可以瞒过普通人的禁制，让这一池子带着盈盈的光的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然后就抱着源澈回了房间。
源澈被雨梦放在床上，雨梦轻缓的为他盖好被子，轻轻拍打着他，试图缓解他的恐惧，让他停止颤抖。然而这一切终于是白费工夫，那张灰白色的小脸僵硬的绷紧，他的牙狠狠的咬着下唇，直到出了血也不肯松开，源澈的表情始终充满了惶恐，看样子是在做什么噩梦。
雨梦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翻涌的情感了，她只能轻轻摸了摸源澈的额头，强制性的命令他的情绪平静下来——这是她仅剩的一些力量之一。
源澈终于缓缓地松开了眉头，平静的睡了。
雨梦心中叹息，这个小人儿如今看起来是那么的苍白而无力，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简直是比玻璃还要脆弱，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琥珀色眼睛重放光彩呢？
这却不是当务之急，以她刚才的手段，源澈怎么也可以连续睡上两天的，但是外面的天色却已经亮了起来，提醒着雨梦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清晨，兰国使节到达的日子。
雨梦压抑了一夜的表情终于微微展现出一丝笑容，其实她现在完全不在意什么君啊臣啊的，毕竟她的手段已经不属于凡人，她早可以脱身而出，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这兰国使节似乎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的人呢，而且，江梓画放任源澈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了这样，丝毫不给孟宇留一丝面子，这笔帐，也要算算的吧？
真是，很有意思呢！
雨梦迅速换下身上的血衣，穿上整洁的朝服，再次看了看床上昏睡的源澈，便走出了房间。
丝毫不意外看到了乔木，看样子她救出源澈的事情江梓画应该知道了，为了朝廷稳定他应该不会为了区区御史找她的麻烦，本来盘算着千钧一发之际来做好人的江梓画可能只是会好奇她怎么杀了那么多人吧？特别是那些人身上没有一点伤口。
江梓画真是放肆呢，难道以为她把这丞相之职看的比源澈的性命还重要？她已经……不想玩了。
雨梦的蓝眼睛更加深邃，里面的寒意深深的收敛了起来。
露出一个自然的淡淡微笑，她对门口的乔木吩咐：“源澈在里面休息，你们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打扰他，也不允许他出来，知道了吗？”她不认为源澈可以醒过来，只是，担心有些小老鼠释怀罢了。
乔木听了这个命令，似乎有些吃惊，他抬头，却不敢对上那水蓝色的眼睛，复又低头，恭谨的问：“不用找个大夫来为林公子诊断一下吗？”
雨梦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动，这些事情已经完全影响不了她的行为，他们心中的那些想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是他们自己。她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乔木，便径直出了府邸。
在雨梦身后，本来恭谨的乔木却是一脸的阴沉，却没有发现，雨梦那淡淡的笑容扩大，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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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国使者郭鳌等到——”
随着宫人一声接一声的高呼，站在文官首位的雨梦终于懒洋洋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姿势和表情，微微颔首挡住了自己的五官，向殿门口看去。
与莲国的冷色系装束不同，兰国人明显是以暖色调为主。为首的一人穿着正统的兰国二品大员的紫红色色虎纹朝服，虽然那相貌极易让人忽略，身上那平淡如水的气息却让人记忆犹新，毫无疑问，这就是兰国的礼部尚书，郭鳌。
郭鳌虽然看起来有些普通，但是做起莲国那繁复的正式礼节却一点也不马虎，他郑重的行礼，道：“尊敬的莲国陛下，我代表我皇来向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并且希望我兰国可以和莲国永世交好，互通有无。”
声音如他的人一样普通，只是无比的平淡罢了。雨梦愈发的坚信如果把这个人放到人堆里去，任谁都不会发现这人竟然是一个二品大员，殊不知，这也是一种能力，敌人的轻视，会带来许多便利。
当然，雨梦丝毫没有与他为敌的想法，她真正想要“处理”的人，正坐在高台之上，满意的看着邻国使者对他的尊敬。这就是帝王，帝王无情，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收回自己的每一点怜悯，把他们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大义”。
似乎雨梦这次的下凡让她改变了许多，她竟也把自己代入这个环境了，难道是因为用了人的身体的缘故？这她不知道，她只是清楚，那个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愿意为她遮风避雨、用生命来守护的小人儿，已经牢牢地锁在了她的心底，也许没有爱，但是却喜欢煞了。
也不知道他好点了没有？如若不是要见见这个大使，只凭借凡人的力量进行下一步计划，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她的源澈的。
“丞相以为如何？”
一直在发呆的雨梦这才听到自己被点名，有些“惶急”的抬起了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了江梓画似笑非笑的眼，同时，用余光看到了一直平静如水的郭鳌却在看到她的容貌的时候大吃一惊。
以为她会当众出丑吗？不会的，江梓画的心理，全在她的掌握中，她淡笑着一躬身：“臣自当尽地主之谊，带各位使者游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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