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梦魇

雨梦冲入房内，立刻俯身抱起了源澈，把他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他身上本来洁白的里衣已经染上了点点的血花，怕是伤口又一次裂开了。特别是手上最严重的两处伤，血迹还在不断的向外扩散。轻轻一触碰到源澈的额头，雨梦此时的凡人之躯竟然被烫的一缩手。

        看来是伤口恶化了，他竟然发起了高烧，看来她还是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源澈。

        这可不要烧糊涂了才好！

        雨梦轻轻拍了拍源澈有一抹病态的红晕的脸颊，柔声唤道：“澈，澈，醒醒！”

        源澈原本就紧皱着的眉皱的更紧了，他的唇被他自己咬出了丝丝血迹，让雨梦一阵心疼。但是他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手无力的缩紧，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雨梦连忙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他小心翼翼的抓住，抓的很紧，眉头却没有一点松开的趋势，他的身体微微着，似乎在经历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看这样子，似乎是被梦魇所困。

        雨梦终于明白，纯粹的压制对源澈一点帮助都没有，还是要帮他打开心结啊！

        雨梦想的明白，自然付诸行动。

        她随手在空中画了几个符咒，一个透明的气罩就笼罩了这个房间，无论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内部的情况，就连那些散仙也是一样的。这毕竟是混沌中的手段，所算是她力量不足，这些玄奥的东西也不是区区未飞升的修真者能看懂的。

        她坐到源澈床边，用一根没有被源澈抓住的纤纤玉指点上了他的眉心，微微闭眼，整个人进入了源澈的梦魇中。

        梦是人心底最真实的情绪的反应，自然也会受她的控制，更何况源澈此时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精神和身体的控制。

        一个破旧的砖房，甚至不如孟府的厨房那般大小，然而这狭小的地方，却聚集了四个人。

        一对年轻的夫妇，依稀可以看出些源澈父母的影子，而源澈那熟悉的气息，明显属于躲在这两人身后的那个九岁的小男孩。而他们身前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一脸嫌恶的用手帕掩着自己的口鼻，皱紧了眉头四处打量，打量了一阵，才终于开口：“你们就同意了吧，就你们这样的人家，一辈子也挣不了五十银吧？若不是听说这小子长得水灵的紧，我才不来这破地方一次呢！”

        就算是飘香楼这等全国有名的青楼，也得时时寻些新人填补进来，有些更是从小培养的。他们的小倌和姑娘们大部分的来源就是这些贫苦人家。

        林土胜和林氏长得完全是普通穷苦人家的样子，却偏偏生了一个俊俏的不得了的孩子，这事几乎远近闻名了，飘香楼自然寻上门来。对付这等生活都成问题的人家，自然是容易多了。

        林土胜一脸的迟疑，但眼神中却闪着几分心动。而林氏沉默不语，只是护住她身后的源澈。这时的源澈伸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源澈只有九岁的大小，面容颇有些模糊不清，只是一双琥珀大眼像是宝石一样闪亮。这梦境来源于源澈自己的记忆，他记不清楚自己的模样也是应该的，只是当初那些人的表情，他却深深刻在了心底，可见此事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见林土胜动容，那个艳丽女子再接再厉：“你们生活如此不易，再多出一个小孩子，岂不是更加难过？他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难道你们就让他跟着你们吃苦？把他交给飘香楼，又不会立刻让他接客，我们会好好养他到十多岁，岂不是很好？万一日后哪个爷看上他了，他也一生无忧了，不要浪费这漂亮的小脸蛋儿嘛！”艳丽女子无意间看到源澈在偷眼看她，僵硬的对源澈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孩儿他爹，这是娃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这样？”林氏见林土胜沉默不语，明显是默认了，她心中一片焦急，连忙把源澈拥在怀里，急急阻止。

        艳丽女子瞪了林氏一眼，这女人竟然在关键时候坏她的好事，真是讨厌！林氏被她等的缩缩脖子，连搂着源澈的手臂都松了一松，源澈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前路坎坷，用力的抓住了林氏的袖子，琥珀大眼里清晰的写着畏惧。

        “如何？用这笔钱你们还可以修修这屋子，改善一下生活，以后还怕没有孩子？机会只有一次啊！”艳丽女子见这林土胜又开始犹豫不决，催促道。

        林土胜目光闪了闪，最后停留在决绝上，他咬牙道：“算了，这娃给你们了，对他好一点！”林土胜从呜咽的林氏手中拉过了源澈，不顾他的挣扎，把他交给了那个艳丽女子。

        艳丽女子仔细观察着源澈的眉眼，满意的把五十银给了林土胜，然后拉着源澈的手准备离开。

        “我不走，我要爹娘！”九岁的源澈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特别的悦耳。他不解的看着林氏，不明白为什么娘不要他了。

        艳丽女子似乎对源澈特别有耐心，她低下头用手绢擦拭着他染灰的小脸，哄道：“源澈别怕，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源澈倔强的别过脸：“不要！”

        艳丽女子似乎有些恼怒源澈的不识时务，那双琥珀色的美眸又让她一阵心慌，她咬咬牙，不理会源澈的反抗，拉着他就向外走。

        爹娘没有阻拦，源澈终于慌了，他狠狠的挣扎，却无法挣脱拉他走的那双手。他刚想要咬那人一口，让那人知道他的厉害，却被交给了另一个粗犷的男人。

        那男人的动作远没有艳丽女子那么温柔，一双铁掌让他觉得骨头都要被拉断了，他不知为什么，却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在上马车前回头，透过半掩的门看到了握着银子，神色复杂的父亲，他也大概明白了，他的父母真的不要他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席卷了他，让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这是源澈的梦境，源澈那种绝望的悲伤出现在每一个角落，让身处其中的雨梦一阵心疼，不由得用她情之灵尊的力量凝聚身形，准备用她的手段帮一帮他，谁知道，画面却渐渐模糊，变成了另一个场景。

        这是一间可以称得上是精致的小屋子，虽然只有寥寥几件家具，却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湖蓝色的轻纱作为床幔，同色的窗帘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都带着几分优雅。屋子里有一张红木做的大床，体积明显超出了一般床应该有的规格，同时，明显是作为男子的房间，里面却多出了一张梳妆台，的确有些特别。

        此时的源澈已经大约有十三四岁了，一张俊秀的小脸此刻更显得妍丽无比，其中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他身穿湖蓝色的纱衣，呼吸有些急促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妆容，脸上带着一丝畏惧和无奈，偏生又因为心中的不安而染上了一丝粉红，让脸颊褪去了苍白。

        “源澈，准备好了就快下来，今天可是第一日，你个小蹄子别给我出差错。”这个声音雨梦很熟悉，可不是第一个场景中的艳丽女子？

        源澈深呼吸了一番，强行挤出一个柔媚的微笑，便扭动着腰肢向屋外走去，同时应道：“来了，妈妈。”

        刚刚出门，源澈就碰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一身翠绿的衣裳，也端的是清秀的很，大概和源澈同岁的样子。见到他，源澈似乎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席纯哥哥，你怎么来了？妈妈不是说你刚刚……可以休息几日的吗？”

        席纯此时倒不是雨梦所见的那副模样，除了面色实在不好看，身上却散发着温柔的气息，他轻轻拍了拍源澈的手，轻声道：“源澈，这第一次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看看我的样子，你就知道了。最好能碰上个温柔些的人，否则的话，你记得，千万不要讨饶，那些人不能算人的，只有假装乐在其中，他们才会没了虐待你的兴趣。行了，我回了。”源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送着那一抹翠绿远离。

        看到这一幕的雨梦倒是若有所思，看样子这席纯本性并不坏，可以考虑在离开之前帮一帮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雨梦觉得每当想到离开的时候，她的“身体”就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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