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安顿

好一位风情妩媚的老板娘——这是沈璐的第一印象。

她的五官并不算出众，唯一称得上好看的，是她的眼睛，形若桃花，狭长而妩媚，眼角微微上翘。

身穿素色齐胸襦裙，领口开得极低，鼓起一片优美的弧度，走起路来风姿摇曳，举手投足、与人交谈时散发出来的风情，令人无法忽视。

别说男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璐下意识地低头。

一眼便能瞧见靴尖缀着两颗圆润的小珠子，素日是她最喜欢的，现下看却觉得索然无味。

杨敢没留意她的小动作，与孙三娘打招呼：“三娘，还有房吗？”

孙三娘笑意盈盈，“小杨先生，今日客满，还剩一间上房。”

“你可别诓我。”杨敢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

“平日里我进进出出，也没见你这儿何时客满过，怎的我一来，就只剩一间上房了？”

孙三娘娇嗔地睨了他一眼，佯怒道：“呸，你就看不得我今儿生意好是不是？”

“三娘说的哪里话，街坊邻里的，自然希望你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孙三娘并非真的生气，见他说话俏皮，也跟着笑，五官平平的脸因着那双妩媚多姿的桃花眼，变得生动起来。

她忽而俯首，贴着耳朵与杨敢低语：“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投宿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听他们讲话，像是扬州一带的。”

杨敢闻到她身上的香，不及玫瑰浓郁，又盛于木梨香，令他微微失神。

他愣神的瞬间，孙三娘已经站直了身子，再次问他：“你到底要不要啦？晚些时候，可就没了。”

杨敢被她一喊，心神回笼。

上房啊，一晚怎么也得一百文。

他一个月能领到的工钱是不固定的，一般情形下是二、三两，若是遇上天一阁生意好的时候，沈东青心情爽利了，给个二十多两的情况也是有的。

不过，这是极少极少的时候，认真算起来，也就那么两三回吧。

杨敢回身看了一眼沈璐，小公主低着头，不知又神游到了何处，瞧着有些闷闷不乐。

他认命地掏钱。

按照孙三娘告知的房号，杨敢领着沈璐进了房，嘱咐道：“我这几日有些忙，你白日可去集市逛逛，喜欢什么就买，夜间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需要就跟孙三娘说。”

楚朝没有宵禁，夜生活也是相当丰富多彩。沈璐虽有两把小刷子，但碰上醉汉总是麻烦的。

“我不去，我就要跟着你。”沈璐不满他的安排，斩钉截铁道。

“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呀，我能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

杨敢哧地一声笑了，这位小师妹，从小就怕吃苦，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六岁的娃娃，生得粉雕玉琢，小小个子，不及他腰高，跟着沈东青在庭院里扎马步，像模像样的。

他饶有兴趣地坐下台阶观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沈璐就开始奶声奶气地喊累，一屁股坐在地上，立即有奶娘上前，又是擦汗又是喂水，沈东青在一旁无奈直摇头，说教了一通，奈何沈璐是一个字听不进去。

沈东青的夫人早亡，只得一枚闺女，自然是疼到了骨子里，打不得骂不得，可想而知，沈璐的功夫并不如何了。

“师兄。”沈璐说，“你不要小瞧我，我现在可厉害了。”

“哦？有多厉害？”

看着杨敢戏谑的眼神，沈璐有些气闷。

她来的匆忙，忘记将她的九节银花鞭带在身上，否则定让他好好领教。

看他还敢不敢小瞧自己。

杨敢看她黛眉拢起，像小时候那般，拍了拍她头顶的小圆髻，安抚道：“好了，师兄知道了。我先回去，明日你自己玩，若是有事可找孙三娘。”

说完，关上门走了。

徒留沈璐一人，兀自生着闷气。

孙三娘、孙三娘，师兄就知道孙三娘！

她又不是小孩儿，能有什么事。

师兄——是不是喜欢那样儿？

不管了，她打定主意，明天暗地里跟着师兄。

…….

杨敢没骗她，明日是真有事。

程八虎的事，天一阁若是能先一步查出前因后果，天门山庄能否记下他们的人情是其次，能在天下群雄面前一炮成名，那才是顶顶要紧的。

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

说来也巧，三个月前，他刚入荆州地界，在城郊碰见了刚辞职的程八虎，见他一身轻衣便履，神色匆匆，奔着京城方向扬鞭打马。

作为天一阁执事，杨敢锻炼数年，练就了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当即斥巨资购买了一匹马，跟了上去。

楚朝地域辽阔，东达会稽，南至桂阳郡，西有巴蜀，北隔雁门与鲜卑、匈奴遥遥相望。

天一阁耕耘数年，楚地之内，但凡有些名望的儒生、武夫，各大门人，基本资料都已经记录在册，包括他的长相、生平主要事迹，性格，所使用的武器、练就的功夫等等。

杨敢没费多少功夫，就已经将这些资料背得烂熟于心，毕竟这些人里，大多数是由他跟踪记录的。

说起程八虎，杨敢脑子里浮起八个字——贪财重利，大器晚成。

他今年四十有二，十一岁加入丐帮，一路摸爬滚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端茶跑腿的小弟子做到分舵舵主。

两年前，前任帮主突发急症，来不及留下任何只字片语，便撒手人寰。

帮不可一日无主，丐帮众人一致推选出两位候选人，一位是程八虎，虽说武功平平，才智一般，但胜在资历，另一位则是青年才俊，名叫陈鸣，除了资质，其他样样远胜程八虎。

也是程八虎时来运至。

就在丐帮争执不下时，那位青年才俊陈鸣也出了意外。

当地一位初出茅庐的少年，自认为学有所成，四处找人比武，偶然听人称赞陈鸣年少有为，当即上门挑战。

双方约定在附近的客岭山进行。

应战时，陈鸣不幸落崖，命是捡了回来，双腿却废了，按照大夫的说法，哪怕日后能如正常人般行走，也无法再习武。

杨敢当时听说此事，还特意潜伏入丐帮荆州桂阳总舵，查探此事是否有猫腻。

结果，一切皆是巧合，陈鸣命里该有此一劫。

再说这程八虎，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位置，才过了两年，说扔就扔了，怎么看都不符常理。

因此杨敢断定，必定是有重利引诱着程八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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