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牢狱
壁石垒砌的牢墙固若金汤，晦暗无光，四周阴气森森，始终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腐肉味。
夜深人静时，满地蛇虫鼠蚁，如入无人之境。
掌柜颓然坐在墙角，如丧考妣。
真的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嘛？
半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
京兆尹见那世子痛得昏死过去，一声令下，竟将在场的相关人士一律抓了关起来，既不过堂也不审问，只言待世子醒后再行发落。
若不是京兆府牢狱不够宽敞，他怕是要连看热闹的百姓都一并抓进来。
狗官！！
……
…...
同样暗叹倒霉的，还有那对两男两女。
“师兄，我们为何要束手就擒？区区几个官兵，怎会是我等的对手。”
被困牢笼，绿衫女子叶婉阴云遮面，一脸不解。
当时，她已然动了杀心，是大师兄按住了她，眼神示意大家按兵不动，这才束手就缚，否则就凭那狗官，岂能这般简单拿住他们。
白衣男子盘膝而坐，眼神平古无波，不慌不忙道：“临行前，师傅千叮万嘱，不可与朝廷正面相抗。”
江湖与朝廷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江湖人士大规模涌入京城。
他们虽只有几人，但近几年，天门山庄的势力日益壮大，朝廷早就有所忌惮，若是得知天门山庄首席弟子许明煜现身京城，势必会引起一番动荡，师傅的本意也是不欲节外生枝，打破江湖、朝廷维持了几十年的平衡局面。
“难不成，我们就这般任人鱼肉？”
叶婉心中不忿，朝廷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岂是他们天门山庄的对手。
“婉儿！”
黄衫女子叶俏低声呵斥，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多言。
“听师兄的，师兄自有决断。”
许明煜打量一眼这四方天牢，逃离此地并不难，只是上了朝廷的通缉榜单，在京城行事总是多有不便。
他原是想着，京兆尹例询问话，查明不干他们的事便会放人，但看眼下情形，多半是要等那世子醒来，交由世子处置的。
“午夜再走。”
另一位少年卓良忽然嘴角一抽，喊：“婉儿师姐，你后面有只老鼠。”
叶婉浑身紧绷，杏眼圆睁，尖叫声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碍着师姐的威严，终是没喊出来，故作冷静地问：“在哪？”
“跑、跑了。”
叶婉松了口气，回身看了看果然没了，平白受这无妄之灾，心中愈发恼火，小声同叶俏抱怨：“都怪那女孩儿多事。”
他们乔装进京，扮作普通百姓，那不长眼的狗东西吃了狼胆敢当众调戏她们，她们是打算忍一忍的，日后办完了事再去教训一番也不迟，谁知半路跑出个野丫头，还引来了官府。
……
沈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牢，好奇地到处张望，望了一会儿，没人同她说话，又觉得无趣，见那两男两女隔着牢柱窃窃私语，似在密谋着什么。
她竖直了耳朵，也没听到支言半语。
黄衫女子突然看了过来。
沈璐蓦然感受到一股凉意，她再蠢也看得出来，这人的眼神并无半分感激她的意思，不由得撇了撇嘴，凶狠地瞪了回去，抱膝坐在角落。
师兄师兄，快来救我呀。
……
杨敢在太平巷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哎哟，杨先生，我总算找到你了。”
孙三娘一整天不见沈璐的身影，又听外头来的人说起宣阳坊发生的事，他们口中的红衣姑娘听着像是沈璐的模样，于是派了小二急急去给杨敢报信。
小二从傍晚等到夜幕。
杨敢也认出了此人，“我妹妹惹事了？”
小二本想说一句杨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但转念一想，自个儿家的妹妹自然了解，估计从小就是个惹事精，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惹了，惹上大事了！”小二尽量捡着紧要的说，“安定侯世子被人打了，京兆尹把行凶者关起来了。我们掌柜的一整日没见沈姑娘，后来听人说起打伤世子的人是个姑娘，根据描述，应该就是沈姑娘了。”
“关哪儿了？”
“人是京兆尹抓的，应该是京兆府大牢。”
杨敢点了点头，给了小二一些铜板，算是辛苦费，不慌不忙道：“我知道了，辛苦小二哥跑一趟。”
小二接过铜板，见杨敢神色淡定，又不好多问，连声道谢就走了，他还得回去给孙三娘回话。
目送小二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杨敢慢悠悠往家里走。
他晕晕乎乎地想，这是师妹来京城的第几日了？好像是第三日，还好，没有在第一日就给他惹事。
安定侯世子是出个名的老色批，该不会是调戏沈璐了吧？
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少女，活该。
回到家，冷水洗了把脸，在床底翻出夜探监牢的必备道具夜行服，戴上头套，杨敢在镜子前站了一阵，左看右看，对自己的造型还算满意，神秘之中又透着帅气，随后一路飞奔至京兆府牢。
沈璐在牢里等了小半日，没人同她说话，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
忽然前方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是沈璐听到了。
准确的说，除了掌柜及店小二，其余的人都听见了。
沈璐第一反应，便是师兄来了，她满心期待地探出个头。
“师兄。”
杨敢难得没骂她，用狱卒那儿捡来的钥匙开了锁，又将沈璐的镣铐解了，拉着她就要走。
眼风一转，他忽然顿住了。
这两人不就是？
沈璐催促：“师兄，师兄？”
杨敢侧过身子，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角落的两个女子。
天门山庄姐妹花？叶俏，叶婉。
她们怎么会在这儿？
“师兄！”
都什么时候了，还色迷心窍。
沈璐急得跺脚。
杨敢眼神示意她别吵，心思一转，便走过去替那两位女子开了锁，嘴里骂道：“京兆尹草菅人命，姑娘想必是被冤枉的，赶紧走。”
姐妹花疑惑地对视一眼。
——你认识？
——不认识，你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不管了，先离开此地再说。
绿衣女子道：“多谢公子，家兄也是被冤枉的，可否一起开了锁？”
杨敢这才注意到，隔壁牢房里的男人，心里顿时乐了。
唔，京兆尹真是了不得，天门山庄的温玉公子也给请进来了。
天门山庄首席大弟子许明煜，风云榜排行第五，江湖人称温玉公子，深得庄主曹镇器重，已经亲自将镇山之宝——武林第一神兵凤麟天罡剑交给了他，若是不出意外，曹镇百年之后，许明煜将是山庄的主人。
据说，他已将门派绝学玉清神剑学了六、七成，天下难逢敌手。
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可以，当然可以。”
面对美女的请求，杨敢欣然应允，两边牢房都开了锁，解了他们的镣铐，掌柜和那位店小二却不肯走。
“我不走，我要是走了，更说不清了，我还得在京城里做买卖的。只要等世子醒了，京兆尹就晓得不干我的事。”
店小二觉得掌柜说得在理，重新上镣铐，蹲坐在角落里，甚至还想着大喊一声“有人劫狱”，说不定还能立上一功，但看眼前这人动作娴熟，怕是没少劫狱，很有可能是个做惯了杀人放火勾当的，万一他恼羞成怒要杀自己了怎么办。
罢了罢了，这等亡命之徒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他可是有远大目标的，日后要做掌柜的人，干脆闭着眼睛装死，若是京兆尹问起就说自己也不知道。
杨敢可不管他飞出云霄的小心思，拖着几人顺着逼仄的通道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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