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疏凃难归
顾空梨浑身湿搭搭的,每走一步就能留下一地的水印子,两个有些狼狈的人就这么大大庭广众之下飘回了东城府,差人取了两套干净的衣服换上顾空梨才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苏恒醒的头发已经干了,他手里拿着一方干帕子朝顾空梨招手:“阿梨,过来。”
“你头发干得这么快?”顾空梨狐疑的扯了扯他头发,啧啧一个大男人,一头长发留着,跟个女人似的,可是这张脸啊,简直美得雌雄莫辨别!
“别动,若不擦干容易着凉。”苏恒醒细细的替她擦着头发,顾空梨顺手摸了一本书细看,那书里面讲的还是女将军女扮男装追我方主将的事情,顾空梨已经看过许多回了,大意不过是那些刀无聊的事情,其实这书就是这阮东城闲来无事的时候写的,写得足足有刀三十多厘米厚,由于写得很细致,所以顾空梨也就没有一一去看了,她只是随便扫了一希,然后开始看。
“阿默,我给你念书吧。”
苏恒醒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便权当是默认了。
顾空梨念的是那最末的一段,很文艺的一段话:“我曾以为,只要突破了那一层桎梏我与他便能够在一起,可是老天到底没有再给我们这个机会,当我应了皇兄之命城为东城之主镇守幻城的时候我才发现,漫长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怕,那永远不知痛苦与生老病死的日子是有多孤寂,喝再多的酒不会醉,睡得再久,不吃东西也不会死,我如同一抹幽灵般飘在这冰冷的幻城里,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每一个人初开始的时候都会与人谈论着令自己怀念的一切,可是当时光变得漫长而苍白时,那些人便再不轻易交谈什么了,他们的日子变得漫无目的,他们比起交谈,更喜欢睡觉,睡在不为人知的梦里,回到过去,回到热血过的时光里,时光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朝代因它而崩溃,生命也因它而老去,死去,最后只有如我这般诡异的存在,躲过了时间的枷锁,停留在了时间的隙缝里,生不如死,却又苟活永生。”
苏恒醒替她梳发,静静的听着,顾空梨翻了另一页,瞧着那一页眨了眨眼:“这一页只有两个字。聂靖,这个聂靖就是那个我方主将啊。”
“其实她并非真正的孤寂,她只是心里放不下罢了。若那人能陪着她身边,或者她能放下,无论这两种中的哪一种,都是一种解脱”
其实真的如顾空梨所料想的那样,古文墨这家伙是真的上心了的,他与东城城主去了许多的地方,在这三天里,笑容重新爬上了那东城城主的脸,那风筝高高的在空中飘扬着,入了夜,风筝飘落在地上,古文墨捡了风筝,忐忑不安的跟她入了她的卧房,卧房里只有一张床,余下的地方连桌椅茶杯也没有,床上摆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手中的风筝飘然落地,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他仿佛听见心脏在狂跳的声音。
“我答应过你的。离开这东城是好的办法,就是拿着我的心去开那扇门。有这三日,便已经是够了,我知足了。”她取了那床上的匕首,匕首散发着寒冽的光,她将匕首递给那古文墨,文墨的手在不断的颤抖,他甩开东城城主的手,慌乱的摇着头:“不!不可,我我不能这么做,我……我也可以留下来,我可以留下来的,我去与姐姐说,我要留下来。”
他转身欲往外跑,阮东城却死死的抱着他发,她的声音温婉如水般滑过古文墨的耳朵:“其实我不疼的,我根本不知道疼,你若是不快些离开,就来不及了,有你这份心意,我便也知足。”
“我不知足,你忘了阿聂,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个破城!”古文墨死死的将人抱紧,回想起初见她那第一眼时的惊艳,这些记忆在他的心里久久的激荡着,难以抹消。
顾空梨与苏恒醒站在外面,没有动作,他们只是想看看,文墨这孩子终究会如何决择。
顾空梨抬头瞧着苏恒醒,笑盈盈的道:“我赌一百两,他下不去手,会来找我谈。”
“是吗?那我就只好将整个身家做赌注了,他下得去手,虽然会来找你谈。”苏恒醒笑得有些狡黠,那房中的两道身影还在纠结着,那把匕首在那两个人之间轮转,顾空梨真怕他们会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伤了。
“你说,用取东城城主的心脏才能离开这件事情,到底靠不靠谱?”顾空梨也不大肯定,毕竟那是要取人的心脏,不是取一颗肾这么简单的。
“连城主都如此肯定的事情,自然无可非议。”苏恒醒抱着手臂,靠着那巨大的红色柱子,一副神色慵懒的模样,顾空梨坐在长廊上,瞧着那房间里面,隐隐约约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房间里面两个人已经白热化了,城主手中的匕首落入了那古文墨的手里,古文墨却将匕首藏在身后,不给她。
那一来二去你争我夺的,匕首就摔在了地上,东城城主叹了叹气,她将那匕首拾了起来,朝他笑道:“你爱的其实是这张脸吧?你可知,这张脸的后面藏着的又是什么?你不是阿聂,我很清楚,这样苍白得望不到头的日子我也早已经过腻了,可无论如何,你都替代不了阿聂,我的阿聂是位将军,他征战沙场时的魄力无人能及,当时若百姓起义,各方势力汇杂一处,他也断断不会离开我。或许,这日子便没有这么孤寂了,我不是在帮你,文墨,我是在帮自己。”
她将匕首塞进了古文墨的手里,当她紧握着古文墨的手,以刀划破皮肤的时候,那血不断的喷涌而出,可是那心,却并非是心的模样,那是一颗金子做的,像心一样的东西,只有巴掌大点,她将心塞进古文墨的手里,张了张嘴,血从她的嘴边涌了出来,可是她的唇角却带着笑。那般的满足。
他瞪着那冰冷的心以及倒在地上冰冷了的人,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他怔怔的坐着眼睛干涩得很可是却没有眼泪,他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她说,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古文墨想,她一定会眷恋外面那温暖的阳光,她也一定会眷恋那里的碧水蓝天,那里的青山绿草,以及那里恢弘巍峨的建筑。
他呆坐了很义,直到毫无温度的阳光折进来,顾空梨靠着苏恒醒睡着了,苏恒醒将宽大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这西城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天空开始下起了雪来,那古文墨推开门走了出来,门的吱呀声在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他眼眶通红,一只手上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金色的心脏,他朝顾空梨咧嘴一笑:“姐姐,我们可以离开了吗?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顾空梨指了指那门外的一个小水缸:“把手洗一洗。”
“这么多血,洗了又能怎么样?”他垂眸轻笑,小心翼翼的将那金子造的心脏收了起来,然后在那水缸里就着水将手上的血都洗去了,顾空梨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瞧着他。
苏恒醒伸手将一个斗篷帽子遮了她的发:“若是这雪能够下很久,阿梨,咱们在雪中走一遭,是不是也算到了白头?”
顾空梨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细说起来,那南城的姑娘可对你很有意思呢,你打算怎么去将那个胖姑娘降伏啊?要不然你牺牲一下男色好了?”
苏恒醒挑了挑眉:“不过一枚尾指,大不了将那手指卸下来。”
古文墨洗完了手,来到顾空梨的身旁,他垂眸,瞧着自己苍白的手,满脸不安:“姐姐,这里真的是幻镜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血的温度,那般真实?”
苏恒醒一巴掌拍在古文墨的肩膀上,笑道:“你小子,杀过人吗?你如何就不知道血是温热的,而是冰冷的?走离开东城再说。”
古文墨点了点头跟着顾空梨离开了东城府,他们穿过长街小巷,走过河道与石桥,擦过那低垂的柳枝来到了那东城的城门前,城门紧闭,在正中间有一个凹糟,与心的形状是一样的,古文墨将那心脏摸了出来,一个小姑娘从远处奔来,扯了扯古文墨的衣袍,那张可爱的脸上透着茫然:“哥哥,你要离开了吗?你不要城主了吗?”
“我……”古文墨张了张嘴,却发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干涩得很,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他手中的心脏却不敢用力。
“小姑娘,咱们确是要出城,你先回去吧,若是见了城主,替我们向她道句别。”顾空梨其实是知道的,那东城主是不会再醒过来了她也不会再继续她这苍白而病态的孤寂的。
小姑娘侧头瞧着古文墨:“哥哥,你真的不要姐姐啦?我要回去告诉娘亲,我就说嘛,哥哥肯定不会喜欢姐姐。”小姑娘转身欢快的跑了,仿佛古文墨不喜欢阮东城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一般为。
古文墨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垂眸,将那金多所制的心脏放入了那个凹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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