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尴尬
宋希年直到选好礼服坐在谢璟辰的车上，都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晚高峰时间，街道车水马龙，宋希年把头转到另一侧，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路灯随着夜幕依次点亮。
“还生气呢？”宋希年耳边传来谢璟辰声音，但这个口气，并不像打电话的官方语调。
宋希年转过头才确定，对方确实是说给他的。
“没有，我才没那么小气。”
金主爸爸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怎么会生金主爸爸的气呢。
“想吃什么？”
“要一起吃饭么？”
“不可以？”
“没有，我还以为小叔叔很忙，没时间陪我吃饭。”
吃好东西谁会不喜欢，宋希年永远不会为吃过不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停到一家特色中餐厅，服务人员把两个人送到最顶层的vip包间，这里风景不错，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色。
“你对婚礼流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已经特别好了。”
“嗯。”谢璟辰用公筷夹了块肉放在宋希年的碟子里，“婚后有什么想做的？”
宋希年住进谢璟辰家已有半个多月，除了偶尔和霍远出去，再陪着谢璟辰参加过几场宴会以外，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中。
他并非好逸恶劳的人，高二就被迫辍学的宋希年想参加高考、想继续读书，不仅为了自己，也想满足奶奶的遗愿。
但他和谢璟辰签了三年的合同，如果去读书，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叫随到。
宋希年摇摇头，“没有，我在家挺好的。”
即便嘴上那么说，可宋希年连续在家闲了一周后，他实在坐不住了。
有钱人的奢靡生活好无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无所事事的他拨通了霍远的电话。
“明天出来玩么？”
“不行啊年哥，我出不来。”
“你又忙什么呢？”
“我这不得读书嘛。”霍远声音里透露着悲哀，“哪像你早早嫁人过悠闲生活，我还得被逼着高考。”
书上提过，霍远和假少爷原本就是同班同学，不着调的纨绔子弟自然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但依靠家里的地位，理应可以用钱砸出个大学文凭。
假少爷从小受溺爱长大，根本没兴趣读大学，家人不反对，他索性就不读了。而霍远却在哥哥的逼迫下，来到一所复读学校继续上课，准备迎接来年的高考。
“年哥不和你说了，我还有好几套试卷没做完呢。”
宋希年隔着电话都能听到翻动纸页的声音，他不禁想起了读书时的自己，“把卷子发来一份吧。”
“干嘛？”
“我看看不行吗？”
霍远隔着手机咂舌，带着点说教口气，“说真的年哥，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种连二元一次方程组都不会解的人，让你做高考题，确实有点难为你。”
宋希年：……
原来假少爷连二元一次方程组都不会。
幸亏刚才忍住了。
宋希年这下更不懂了，霍远到底为什么要对一个性格顽劣，连初中学数学都没搞明白的人死心塌地？是等着两个人被拐卖后，负责帮他给坏人数钱吗？
不到两分钟，霍远发来了两份试卷的照片。
宋希年回忆起穿书前的自己，曾经的他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常年霸占班里的第一名。他本该有个不错的人生，考上理想的大学，找到一份喜欢的工作，用后半生好好报答照顾奶奶。
可天意弄人，奶奶却在他高二那年不幸罹患癌症，为了治病，他们不得不卖掉好不容易攒钱买下的老房子。
无家可归的宋希年便和奶奶搬到了医院，奶奶睡病床，他就睡地上。苍白冰凉的房间变成了两个人的家。
可几十万的卖房钱在病症面前杯水车薪，宋希年不怕吃苦也不怕累，只要奶奶的病还有一线希望，他愿意付出所有坚持到底。
奶奶却在他提出想法时坚定拒绝，甚至还以放弃治疗相逼，要挟他决不能为了赚钱而放弃学业。
可当三十万的手术单拍在宋希年面前时，他还是向现实低下了头。
他瞒着奶奶，不顾老师和校长的劝阻毅然决然办理了休学手续。他多打了四份工，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那时候宋希年的想法很简单，书他将来可以读，奶奶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奶奶的他一无所有。
可现实总比梦想残忍，奶奶和病魔抗争了一年多，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他永远记得奶奶临终前的话：“年年啊，不要哭不要怕，努力学习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奶奶会永远陪着你。”
宋希年鼻腔酸楚到发痛，他抱着肩膀趴在桌子上，手机铃声抽回了他的思绪。
霍远：「年哥，题是不是巨难？」
宋希年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他点开一张试卷，随便扫了眼屏幕最中间的那道数学大题。
是道立体几何题目，直接在斜面加一条辅助线，证明aboc和bqkh两面平行就可以了，顶多是一道中等难度题型。
他又点开另一份试卷，宋希年读书的时候更擅长理科，语文不是他的强项，里面的古诗词默写忘了一大半，有时间买点辅导书回来看好了。
霍远：「我都快死了，你快陪陪我。」
霍远：「是不是难死了？我真快写吐了。」
「嗯，确实挺难的，辛苦你了。」
「继续努力，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霍远：「年哥不带你这样的啊，你这不是气我嘛。」
「加油，你是最棒的。」
「努力今天，成就明天。」
霍远：「年哥你别你回来，再聊五毛钱的！」
「一寸光阴一寸金，珍惜时光，不回了。」
宋希年放下手机，去楼下接水喝。
他端着杯子往三楼瞟，现在是晚上十点，谢璟辰的卧室大门紧闭，透过门缝能看到点着灯的光线。
宋希年入住至今从没踏入过谢璟辰的房间，也不清楚这种男人晚上会干什么。
自从受到霍远的提醒买来试卷刷题开始，宋希年的生活逐渐丰富多彩，原本光秃秃的书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卡着时间做完一套物理试卷后，宋希年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他拿出手机回复了霍远的几句抱怨，顺便安慰了他一下，才留意到今天的日期。
谢璟辰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协议伴侣，宋希年自然不会干涉他的生活。只是，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仪式了，他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忘了吧？
要不发个短信提醒一下？
宋希年找到谢璟辰的号码。
「小叔叔在干什么？忙不忙呀？有没有吃晚饭啊？/可爱」
年年的老公：「在外地，明天晚上回去。有事？」
宋希年不傻，他也清楚谢璟辰聪明绝顶，对方明显猜测出了他发短信的目的。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希年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你明晚几点到啊？需要我亲自下厨犒劳你吗？/眨眼」
谢璟辰即便不出差，也从没在家吃过晚饭，他这种工作狂肯定连理由都不给就直接推掉。
年年的老公：「可以，最晚七点半到。」
宋希年：“？”
还有这么不客气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谢璟辰的短信再次传来。
年年的老公：「学会做菜了？」
不用想也知道，假少爷那样的肯定不会。
「我这两天在家和梅姨学的，专门为了犒劳小叔叔。/可爱」
年年的老公：「嗯，煲汤学会了么？」
宋希年：“……”
这人是当下饭馆呢？怎么还点起菜来了？
「会的。/可爱」
年年的老公：「嗯，晚上见。」
「嗯嗯，等你！/抱抱」
宋希年看着两个人的短信记录，还真像结婚多年唠家常的老夫老妻。
大话说得这么满，明天这顿饭肯定跑不掉了。
好在宋希年从奶奶那里学了一手好厨艺，特别是奶奶住院期间肠胃脆弱，宋希年经常换着法子给她煲汤喝。
谢璟辰回家当天。
宋希年起了个大早，亲自去超市采购了晚饭食材，从上午就开始张罗。特别是做汤，想入味的话，不算准备的时间，光熬制就要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以上。
晚上七点，他将汤关火，恰好听到开门的声音。
“小叔叔你回来了。”宋希年解下围裙，热情走过来帮谢璟辰接行李。
虽然男人很善于隐藏，宋希年还是从他的脸色中察觉出了疲惫，像是长时间乘坐飞机暴露出的状态。
听到宋希年的热情反馈，谢璟辰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底是温柔的。
“可以开饭了。”
谢璟辰扯开领带，在宋希年的眼睛上停留了几秒，转身走进洗手间。
几分钟后，来到餐厅的谢璟辰，却被眼前的画面定住了脚步。
深色方桌上摆满丰盛的佳肴，正上方的吊灯处于关闭状态，餐厅内唯一的光源是摇曳在空气中的暖色烛台。
顺着烛火煽动的方向，谢璟辰的目光落在宋希年映红的脸上。
“是不是太矫情了？”刚满十八岁的青年还未褪去少年的稚气感，话语间隐匿着他的纯真，“我今天去超市看到蜡烛打折很便宜，就买了两组回来。”
“毕竟第一次给小叔叔做饭，总想有点仪式感。”见谢璟辰的表情奇怪到难以捉摸，宋希年尬笑两下，“但好像有点过头了？”
“你亲自去了超市？”谢璟辰的问题重点总不能和他在一个维度。
“嗯。”宋希年把汤碗放在谢璟辰那侧桌边。
“为什么不安排梅姨？”
“煲汤需要的材料很多，我怕说不清，还是自己去放心。”宋希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而且，家门口就是超市，去一趟也不麻烦。”
谢璟辰抽出椅子坐在宋希年正对面，他右手边摆着一碗热腾腾的花胶炖鸡，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年年，你变了很多。”
刚穿回来那几天，宋希年还在纠结是否要保持原本假少爷的秉性。直到他发现，不论自己做什么身边的人都不会有零星半点的怀疑，又干嘛要委屈自己做别人。
“我又不是少爷了，当然要学乖一点，这样小叔叔才会喜欢。”宋希年双手撑着下巴，“是不是？”
显然这样的提问依旧不会得到回答，宋希年毫不在意，他把勺子递给谢璟辰，“快尝尝这个汤，很养胃的。”
婚礼日期恰好和一个合作项目的签订时间冲突，谢璟辰熬了几个夜，围地球转了半个圈才赶在婚礼前结束工作。
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让他的胃产生了不适感，谢璟辰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宋希年很了解他，今晚都是容易消化且不油腻的菜系，就连玻璃杯里放的也是温热清淡的水果茶。
不是咖啡，更不是红酒。
家里多了一位成员，生活有了些不一样的改变。
谢璟辰抿下一勺汤汁，香浓的味道在口腔中逸散开来。
“怎么样，好喝吗好喝吗？”宋希年的胳膊肘撑在桌板上，还在兴奋地期待他的回应。
谢璟辰又喝下一口，胸腔装满香汤汁带来的暖流，“嗯，很好喝。”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给你做。”
谢璟辰并不打算把宋希年当做劳动力，“不用，梅姨”
话到一半，他停下环顾四周，“梅姨不在？”
往常他每次回家，梅姨都会第一时间开门迎接。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见到对方的人影。
“我今天让梅姨回去了。”宋希年的下巴支在手心，手指在脸颊上点了点，“小叔叔好不容易回来，我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嗯。”
很显然，木头面对他的挑拨毫无感觉，真是白瞎了一张禁欲系的帅脸。
宋希年倒也不在乎，反正他也是无聊说着玩。
谢璟辰吃饭不喜欢说话，宋希年自然也不会打扰，只是当他汤要喝完的时候，再起身帮他盛一碗。
见谢璟辰杯子里的水果茶也见了底，他顺便问了句，“小叔叔，还喝茶么？”
谢璟辰端起空杯递给他。
宋希年在心里偷偷嘀咕，不是说不喜欢喝甜的么，我看也挺上瘾的。芒果茶本来是他给自己煮的，结果让谢璟辰喝掉了一大半。
他端着盛好的茶杯放在谢璟辰桌边，转身离开的时候脚下打滑，好巧不巧，干脆利落地跌进了谢璟辰的怀里。
宋希年对天发誓，他这次绝对不是故意的，可想到自己之前的斑斑劣迹，他坚信谢璟辰百分百不信。
对方一定认为，自己又闲着无聊挑逗他勾引他。但为了各自的目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虚假真诚不凋谢，所以此刻的谢璟辰也绝对不会揭穿他。
多么令人感天动地的塑料情。
宋希年急忙撑住桌板起身，却因被控制住腰腹而无法从对方腿上站起。
“小心点。”谢璟辰单手就能圈住他的腰，且没有放开的意思。
背坐的姿势让宋希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更没办法揣测他的想法。
有这么一瞬间，莫名紧张的宋希年根本没办法自我控制，他弯曲指节蜷入掌心，“小、小叔叔”
“你这里，什么时候有颗痣。”谢璟辰低沉的嗓音顺着身后传来，散在他左耳的圆痣处。
耳垂有一种皮肉相接的触感，他用余光去瞟，在昏暗的烛光中发现了谢璟辰的指节。
课本上说，耳垂上的神经元较少，所以对触感的敏锐度也相对较低。但此刻的宋希年却因男人的揉捏而肆意放大反馈，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全身各处流转。
他并不适应被人支配的感受，指甲嵌入掌心的触感有点疼，但能让人清醒。
“很早就有了。”宋希年想从尴尬境地中恢复过来，那就只能反方向给他人制造尴尬了，“你喜欢吗？”
宋希年无心戏弄，也没想给谢璟辰难堪，他只是希望能从束缚中逃脱，给他一个可以放松的环境。
但事与愿违，谢璟辰并未放开他，耳根传来炽热低沉的呼吸声，“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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