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无怨无悔
虽说想法突然，但萌生出这种念头的过程却不是一蹴而就的。
可这样的离经叛道在旁人眼中何止不成熟，简直可以用异想天开四个字来形容。
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都不用等到暑假，城南中学高二这届，计划六月底就会把整个高中的知识全部教完。至于高三，那是用来全面复习回顾所有知识点以及训练题海战术的。
邵野这个时候提出转去理科，别说家长肯定不同意，学校这边的阻挠也会很大，搞不好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都会轮番找他谈话。
解玄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但他却并没有一上来就拦着邵野的意思，反倒是问：“所以你要用五千米的冠军，去和校长谈条件？”
“怎么能说是谈条件呢？人校长自己允诺的奖励，这明明是体察民情、了解民意，给了我们一个靠自己实力去争取的机会。”
你就听他吹吧。他是打听好了，校长之所以运动会搞这么大一出，完全是上次在市教育局开会被人给激的。精英学校这届高三学生里出了两个名校的体育保送生，可把他们校长乐坏了，逢人便夸说他们学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那同是市重点，城南学校怎么能输。这不正逢春季运动会，你们有跑一千的、跑三千的，那我们城南就跑五千，光是能吃苦拼毅力上，咱学校就已经赢了。校长也知道平时为了拼成绩体育课没少被占，学生们身体素质确实堪忧，又怕真的没人报名，那才是丢人都到校外去了，所以才演变成如今的局面，答应奖励第一名的学生一个合乎情理的要求。
邵野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否则如果是正常转科那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成不成先两说，主要是邵野这盘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文科理科。
总之，这次五千米就是一个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无论说什么，邵野都要把冠军的位子牢牢攥进手心里。
何况自打进入高中以后，原身得到的所有“机会”都是外人强加给他的，这些机会没有一个不是以践踏邵野的自尊心为代价，一点点蚕食他的道德底线，并且最终将他步步推入歧途。
既然一开始就错了，邵野认为强占了对方身体的自己有义务将这条道就此拨乱反正。
解玄虽然吃惊，但是略微一寻思也就明白了：“是因为这个班？”
他不知道邵野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内心有没有浮过一丝有关于他的念头。如果真的转去理科班，也就意味着邵野之前的有意靠近将变得毫无意义。到时候，身边少了一双眼睛，解玄会变得更加自由。
至于干涉邵野的决定，解玄不会、也没有理由那么做。他又不是邵野的谁，临时标记会随着时间变淡，不过是偶然建立起的关系，说不定这个口口声声最亲爱的朋友转了班很快便会忘了他是谁。
邵野当然没有察觉到解玄此时的“乌云压顶”，毕竟动不动就冷落他也是解玄的习惯之一。
沉浸在幻想中的邵野正可着那股兴奋劲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是，也不是。”
“我承认我不喜欢这个班级，可这些并没有那么重要，仅仅是他们的话，还不足以让我有转班的想法。”
在解玄心里，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也是那个不重要之一。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走到了操场，这里似乎是一个很容易诉说心事的地方，尤其此刻正值午后，跑道和草坪都没什么人，放眼望去，空旷得很。
邵野率先走到树荫遮蔽的地方，那是一处合影站架，给每一届毕业生拍照准备的。他两步跨到最正中的位置，站到了能和解玄平视的高度上。
如今一改之前玩世不恭地模样，他以极其郑重严肃的态度同解玄说道：“在捡到你的药瓶以前，我遭受了许多不公允的对待，但这不是我乱动别人东西的借口，现在我正式地向你道歉。”
邵野以原身的口吻道出部分真相，也试着给当初那场意外的导火索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解玄，对不起。我不该不经允许就偷走了你的药。”
他是可以缄默不言，从结果上看歪打正着阻止了解玄，连解自秋都要感激他。
别人或许不知情，但邵野是眼见着他发疯的，于那时候的解玄来说自己的行为确实伤害了他，如今既然明确了前因后果，自然要说清楚，否则邵野心里会像是一直压了块大石头。
因为格外珍惜这个穿越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所以邵野不会选择逃避。
解玄神色有些怔忪，虽然没有表现得手足无措，但不可否认内心确实像被触了一下。
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跟他说对不起，在他们眼中自己连拥有那种想法都是错的、是病态的，何况是他还付诸了行动，是蓄谋已久且差一点就成功了的。
最初的慌乱过后，解玄开始思考邵野突然说这话是不是打算就此和自己划清楚界限。
接着，他听见邵野说道：“我想尝试着做一些改变。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成绩班级倒数，在班级饱受排挤，也不受亲师待见。”
邵野不吝于将自己身上丑陋的疮口曝于解玄面前，那样他们才是平等的，他也见过解玄悲痛万分的模样。
“甚至这些都不是最坏的，从前的我根本想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记得梦想也没什么期待。最多听话地忍受摆布，可能也就活成我母亲想变成的样子。”好像在这件事上，原身同他几乎是别无二致的。
邵野在说这些时，脸上并没有失败者的郁色，因为他更清楚地知道，连自己都瞧不上现在的自己才是最可怕的，那样的话又何谈挽救。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上大学。”邵野的眼神里迸发出某种意义上的渴望。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却着实是件严肃的事。综合历年分数线，城南中学的学生本科达线率高达83，乍看上去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
可如果细细深究，在这样一个高概率的背后，刨去自主招生班近乎全员过线的高通过率，再减掉其中又有许多学校为了在喜报上长脸硬生生凑上去的不知名的民办学院，即使想要上个地方普通的大学，也至少需要平时摸底在学校三四百名的样子才有可能。
这对原身来说都是困难的，更何况是他这个半路插进来的家伙。说这话时，连邵野自己都觉着像是在做梦。
可他偏又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如果真是拼了命还做不到的，起码也不后悔，不会对不起老天爷白给的这一次机会。
“不光是达线就够的那种，我要上个二本，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想脱离当下这种环境，努力去往更好的圈子，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要替自己看看，除了厮混的街头，充满机油味的修车铺面，亦或者当个四处漂泊的外地打工仔，他那可能的未来里还有没有别的出路；他也想帮原身看看，不盲目听从母亲安排好的，他能不能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来，走自己的路。
也许是像电视上演的白领蓝领，西装革履地进出大城市的高级写字楼；又或是奔波辗转于各个建筑工程项目，拿着施工图同工人探讨施工情况。
教师、医护、律师、警察……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职业，那么多选择。但想要变得更好，总免不了先踏出第一步。
“所以我说，在梦想面前，那些人什么也不是。”邵野的笑容像极了春天的第一缕风，充满希望的味道。
“他们越是阻拦我变好，我就越要走到更高的位置上。既然知道这是不良的环境，一个个又都是低级趣味的人，他们要怎么闹便随他们闹去，只要我不在乎，作甚非得待在沼泽地里陪他们沦陷。我的时间太短，经不起一点浪费。”
“我做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喜欢文科，那些繁文缛节的东西整起来太复杂了，东一处西一处零散得厉害，不像理科有着明显的规律逻辑可寻，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没什么兴趣。”邵野之前在十二中就是理科，也可能有这个原因在，他虽然不怎么学，但对于理科却一直保持着偏爱。
“我也知道学习该是枯燥的，可摆在我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次选错了不要紧，只要还有机会，就绝不将就。既然是我的人生，那就该由我做主，哪怕错了，无怨亦无悔。”
正当解玄以为他之后的话还能如此这般洒脱之时，邵野却忽然略显犹豫地顿住。
他眸光闪烁，像是众多不确定中隐隐含着期待。
终于，他朝解玄伸出手：“只是我如果去了理科班，解玄，你还愿意当我最好的朋友吗？”
猝不及防，解玄被问住了。
邵野在尊重自己的意见，明知道有可能被拒绝，还是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他手上。
而解玄，他现在知道了邵野多么迫切地想改变，也知道他和解自秋私下里的合作，再加上性格使然，他防备邵野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就像黑暗的生命力意外打下来的一束光，这束光照出了他世界里从未有过的斑斓色彩。
单凭这些颜色，是否足以让解玄冒险再相信一次这个世界，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解玄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轻易地反握住邵野递过来的手。
如果选择错了，充其量不过是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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