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倾渴
何纵也无处可去,又不想在新年的第一天就露宿街头或住在酒店,好歹住得体面些,有点人气些。
他站在公交站牌旁,翻阅着通讯录,准备抓一个也没人陪的幸运儿收留自己一晚。
指尖滑动到一个人的名字——秦负。
何纵也迅速回想他的朋友圈,想起秦负的老婆被无良老板派去外地出差了,秦负痛苦不堪,发了条朋友圈大骂无良资本家,独让他留守空房。
然后秦负成功成为了收留他的“幸运儿”。
何纵也拨打秦负的电话,几乎是秒接,想来是他一直巴巴地等老婆给他打电话。
“是我。”何纵也终于觉得冷,声线被冻得干巴巴的。
喜悦突而转变沉重。“纵也?”秦负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车鸣,不解地问:“你在外头?”
“嗯,给你十五分钟,准备好饭菜和我换洗衣服。”何纵也跳出页面叫了辆车,语气不容反驳。他斟酌片刻,又说了句:“我带酒过来。”
秦负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季行远和何纵也的恩怨情仇。听何纵也状态不好,只认为是季行远那个狗东西把何纵也赶出家门了。
现下只想着安顿何纵也,肩和头夹着手机,跑到房间收罗出一套何纵也以前留宿时留下的衣服,忙说:“人过来就行,别带酒。”
何纵也没多想,以为秦负终于舍得拿出自己珍藏的酒招待自己,自己也省得力气去买酒,车到时直接去往秦负家。
没过十五分钟何纵也就到了,秦负做完菜后瞟了一眼门外监控看到他的身影,没等他按门铃,秦负两三步上前开了门。
何纵也被突如其来的开门惊吓到。冷气从外头一拥而上,溜进家里,秦负不觉冷意,反倒是也被何纵也吓到。
何纵也比监控里看起来更憔悴冷漠,在外头待久了,何纵也面色苍白,能跟霜雪媲比,秦负可想而知季行远又干了什么对不起何纵也的事。
一时火冒心头,却因季行远不在而无处发泄。秦负一把将何纵也拉进来,再狠狠关上门,面目充斥不怠,是个能吓坏小孩儿的表情。
何纵也扫了一眼秦负,手一掌拍了下他的肩,略有沙哑的声音恹恹说了句:“大过年的,别发疯啊。”说完便轻车熟路地走向厨房餐桌,只有菜,不见酒的踪影,眼神飘到酒柜,秦负的宝贝珍藏们搁里头安放。
何纵也累得坐在餐椅上,手臂搭着椅背,几近把脸全埋,导致声音闷闷的,不满地问:“酒呢?”
“嘿,真不客气。”秦负气笑了,把何纵也的换洗衣服从沙发上捞起来,丢向何纵也,“还喝酒,先滚去洗澡!”
何纵也及时接住衣服,才没让衣服和桌上的菜都被糟蹋,慢慢起身走向浴室,摇摇头笑了声:“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你看你有客的模样么,比主人还像主人。”秦负同他吵嘴。
何纵也不欲还口,加快步伐跑浴室躲着,免得吃秦负炮仗。
冬日令人留恋于浴室,水汽温度渐高,融了何纵也被冻到骨里的冰,蒙了何纵也的眼,脑子却依旧清醒。
他在想如果季行远醒来后发现戒指没了,他也跑了,应该会大发雷霆吧。
何纵也倒是期待季行远的反应,会扇他一巴掌,还是将客厅搞得一团糟?都对何纵也没什么好处,季行远现在把他当保姆一样,客厅乱了都得自己来整理。
但至少自己把季行远整得如此狼狈,也不算亏。
水滴流过何纵也的眼睫,使他睁不开眼,他没擦去扰人的水,只是安静回想从前。
他很少见过季行远狼狈的样子,可谓是屈指可数,第一次见到,好像是在高中。
那是何纵也此生最为坎坷的一段经历,堪比季行远现在带给他的深刻。
草坪,清香,意气。
雨水,泥土,疼痛。
再到两人的狼狈,滑过脸颊的泪水。
比一切伤口痛上百倍。
熟悉的脸浮现于脑海,声音犹如还在耳畔,何纵也一时脱力,关了花洒,蒸汽消散,他撑着洗手台,睁开眼睛直面镜子,看着与那个人相像三分的自己,人如其名,心如大恸。
何纵也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却无半点泣声。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何纵也半蹲在地,额头贴上冰冷的瓷砖。以至于他决定临死前一定要再见那人一面。
何纵也深呼吸几口,把闷气呼出,手随意抹了下脸,没沉浸悲痛多久,站起身将身体擦干,穿上换洗衣服,出了浴室。
桌上的菜被秦负热了一遍,何纵也出来时,秦负刚刚好将最后一道菜摆在桌上,跟掐表一样,打了个响指,说:“时间刚刚好。”
何纵也把浴巾挂在晾衣架上,哭笑不得一般说:“什么破癖好,连我洗澡时间都能估得刚刚好。”随即两三步走向餐桌拖出餐椅坐下。
“你洗澡不超十五分钟这事儿可不是我先发现的,是渲渲先发现才告诉我的。你好歹来咱家过了好几次夜,渲渲心那么细,能不发现么。”秦负盛了碗豆腐白萝卜汤给他。
“瞎炒的菜,热了一遍口感也不好了,凑合吃。”秦负递筷子给何纵也,说。
何纵也接过秦负递过来的筷子,先吃了口苦瓜,等咽下才回他:“如果妙渲在,你肯定不会凑合。”细品余味儿,何纵也皱了皱眉,吐槽他:“你这苦瓜炒久了。”
“蹭个饭还挑挑拣拣,不吃拉倒。”秦负假装要把那盘苦瓜拉倒自己这边。
何纵也护住那盘苦瓜,不让秦负劫走。他好苦瓜,但秦负不喜欢,所以秦负指定是看他心情不好,才炒了自己喜欢的菜。何纵也显投降状,笑笑说:“是我不识抬举。”
新年到了,单吃菜没意思,总觉得缺了什么,何纵也毫不客气说:“我想喝酒。”
“没酒!”秦负双手抱胸,背靠椅背,跟《没头脑与不高兴》里的不高兴一样,摆着个臭脸,语气不耐。何纵也没强求,只是小声笑骂一句“小气”。
秦负被这句嘟囔噎住,暗骂自己把火气撒错了人:季行远整幺蛾子跟何纵也有什么关系,我有病吧我乱发脾气。
秦负烦躁地揉了一把头,怎么捋都捋不清为什么何纵也和季行远会走到这一步。
他认识这两人时是在五年前,两人共同创业的公司才刚成型。秦负那时就是一花钱大手大脚的富家纨绔子弟,看有个小破公司颤颤巍巍成立,觉得有趣,便应聘了,还投资了把万块钱。
他搁小办公室里喝茶敲电脑,两人日夜操劳,拉投资谈合作,有时连饭都没时间吃。
那段日子苦多了,连秦负都替他们觉得不堪回首,疲惫不堪。可就算再苦,他们都一起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发达了,两人却渐行渐远,明明他离开公司时还好好的。
秦负见公司壮大,彼时也成熟不少了,便回家帮老爹管理自家公司,但还是和两人有密切联系。不过自三年前季行远当众出轨,秦负渐渐和季行远少联系了,如陌路人,唯有何纵也真正为深交好友。
他对伴侣的认知一贯是忠贞、浪漫与包容,以至于他如此疼惜程妙渲,看不起季行远。
何纵也慢条斯理吃了块白豆腐,看着秦负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笑声略含无可奈何,说:“你面前的是我,不是季行远,对我摆出这张脸做什么啊。”
“你有本事把他拖过来,我对着他甩脸色?”秦负说。
“嗯……”何纵也放下筷子,四指指尖接连扣桌,开玩笑道:“我没本事,要不你现在跑去季行远那打他一顿然后回家?他醉了,醒来之后发现被打了也不知道是你打的。”
秦负知道何纵也在消他的低气压,可他着实消不成,也没心思开玩笑:“大晚上的,他把你赶出来的?”
“不是,”何纵也起身整理碗筷,“是我把他扔在家里的。”
明明是客人,理应不该做主人家家务,但两人关系极好,秦负没阻止他,叹了口气:“……把他扔家里,这算什么?”
“算一个极大的大跨步,证明我胆子大了,”何纵也将碗筷放进洗碗池里一一洗干净,笑了一声,“我走出家门时,他在家里哭得很大声,我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不录个视频给你,这样你就不会给我摆脸色了,可能还会被逗乐呵。”
那声笑秦负听不出意味,像自嘲,又好像索然无味,听得秦负怪不是滋味的。
他正要问何纵也是否对季行远还抱有一线希望,还没开口就被何纵也打断。
何纵也手上动作停了,微侧过头说:“他今年送的礼物是我拍卖掉的戒指,但在外面转悠时,我把戒指扔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秦负觉得自己的问题没必要问了。
也许何纵也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清醒。
屋子里很安静,秦负不知该说什么,唯能沉默,仅充斥着水龙头开水的声音。
何纵也两三下洗去碗筷上的泡沫,再摆放好,擦手,回到刚刚的餐椅上坐着。
他想,他今晚指定是喝不成酒了。好像喝醉成了一种倾渴,何纵也也想混沌一番,什么都不用太清醒,什么伤口都不会太深刻。
尽管欲望之深,何纵也也没强求,安静的同秦负面对面坐着。他想着也许安静片刻也是不错的,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季行远。
但秦负打破了此刻宁静。他站起身,走到何纵也身旁时停下,拍了拍何纵也的肩,似无可奈何又如心酸感慨,他说:“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喝酒,要喝多少我都陪你,跨年夜,不要带晦气跨年,不然新的一年里都晦气。”说完便回房间休息了。
何纵也被逗笑了,依旧坐在餐椅上,轻声说了句“迷信”。他想,他自从遇上季行远,此后都挺晦气的,现在再怎么晦气,也不过再熬个一个多月罢了。
安坐不过一分钟,何纵也终于站起,关上客厅和厨房的灯,对着一片黑暗小声又饱含温情说了句“晚安”,才慢步走进客房休息。
望今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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