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的走廊狭窄且拥挤，在这类地方，患者和床位永远就没有匹配过。
苏语檀陪着林母跑了好几圈，才终于办好住院手续和登记缴费。
至于林苗，有苏语檀表示自己会陪着林母，这个对朋友真诚对家人别扭的姑娘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被安排去病房守着林父的任务。
想起林苗面上不耐烦却还是推开病房去守着林父的样子，苏语檀心底有些好笑。
“啊啦啦，平常怎么不来医院，没想到看病会那么麻烦。不过，这样住院的事情也算是搞定了。”
胡乱地把手里一大堆缴费单还有病历本塞进包里，拍了拍身侧被东西撑得变形的包包，林母狠狠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不少。
“说起来，多亏有小苏你，不然我连怎么弄那个自助挂号都搞不清楚呢。”
“不会。”
和林母并排走着，苏语檀轻笑，苍白的脸上带着诚恳道。
“阿姨学得快，我才一说就会了。”
“小苏嘴真甜。”
好话没有人不喜欢听，苏语檀的话明显取悦了林母，对方笑了一下，拉着苏语檀就要进病房，嘴上念叨着。
“老林这老犟头，出了事也不和我们提，害得我们忙活那么久。走，去看看他。”
“不了，林阿姨。”
考虑到林苗一家说不定要说点自家话，自己也不好去凑热闹，苏语檀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了林母的提议。
“我想在外面坐会儿休息下，阿姨您进去吧。”
“啊对，小苏你快坐快坐，麻烦你那么久，别累到了。”
“我这里有水，小苏你拿着。”
“不用，阿姨，真不用。”
“和姨还要客气？拿着。”
……
最后，苏语檀独自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手上还有林母强塞的矿泉水，哦，还有一小把彩色的水果糖。
把水果糖塞到运动衫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若有若无的味道让苏语檀蹙起了眉，转身走到前台要了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这才觉得难闻的味道淡了不少。
【系统：宿主。】
苏语檀坐回椅子上，这时，一道像金属片颤动发出的声音在苏语檀脑中响起。
【系统：钱已从您的账号上转给司机账户上了。】
“嗯。”
刚才忙着和林苗进医院，没来得及付车钱，所以苏语檀就拜托了系统见系统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事情，苏语檀面色不变，心情轻松了些。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大部分小说的情节一样，苏语檀其实身负系统。
考虑到要是被人发现这个秘密，说不定平静的普通人生活就无法继续下去。
这是苏语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所以，就算是她的好朋友林苗，苏语檀也从未和对方提及系统的存在。
今天的街逛得太累，引出那么多事情。
想睡觉。
轻柔太阳穴缓解疲劳感，明明睡到下午才起的苏语檀又困了。
可是，还有正事没有做，她不能休息。
认识到这一事实，苏语檀刚刚好些的心情又变坏了。
平日里苏语檀本来就疏于运动，再加上刚刚和林母一道跑腿缴费，安排病房，这些事情混在一起可不轻松。
现在稍稍放松下来，苏语檀眼前都有些发黑。
出门在外真的是太费精力了。
唉，好想回家。
……
“这些年你不在家，苗苗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照顾，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
“我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老头，你听一次妈妈的话会怎么样，你这人怎么就那么倔。”
医院不算安静，但哭声和吵闹声依旧隔着病房门穿了出来，病房不太隔音，声音从里面扩散到走廊上，坐在门口的苏语檀听起来格外清楚。
是林苗和林母的声音。
苏语檀默默坐得远了一些，给林苗一家留下足够的隐私。
真热闹啊，医院。
百无聊赖地坐在长凳上，医院的人和商业街比起来毫不逊色。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众生百相。
刚刚她缴费时看到林父得的好像是胃癌。
向关心自己的家人隐瞒病情，然后在上班时晕倒被发现了什么的真是不凑巧。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对方选择对家人隐瞒病情呢。
不过还是有点羡慕啊。
病房内的吵闹声没有停歇的样子，苏语檀静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瞬间有想起了自己的家。
假如有一天我消失了，也会有人这样为我难过吗？
……
算了，她还是做正事叭。
从情绪中抽身，食指轻巧地在中指指面上一点，苏语檀轻车熟路地打开系统页面。
在苏语檀的面前，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淡绿色的任务面板被打开，悬挂在最上方的任务倒计时格外显眼。
【主线任务】救助的愿望（预计任务结束时间：2天）
苏语檀眼神停在这段文字上，文本就被点开了。
【主线任务】救助的愿望（预计任务结束时间：2天）
任务内容：接近任务目标（底部附目标的基本信息）保证任务目标在规定时间内不死，健康值稳定即视为救助成功。
任务性质：自主任务。
任务详情：……
（任务提示：救助他人的愿望难能可贵，少女哟，大胆去救助叭！）
这样内容模糊的任务信息，明显给完成任务加大了难度。
好在除了主线任务外，其他任务系统都不要求强制完成。
平日里，系统会发布一些任务要求作为宿主的苏语檀完成。任务的内容特别杂，小到扶老奶奶过马路，大到让穷凶极恶的歹徒回头是岸，阻止某某破坏国家安全之类的。
总之，什么样的任务和求助者都有。
此时面板上显示的，就是任务信息。虽然这些信息全部看着是废话，随意且有些不太靠谱，不过这就是系统任务面板的风格。
主线任务不可拒绝，苏语檀只能接受系统的安排，被迫工作。眼神从上往下，页面上划，下面折叠内容自动展开，露出系统附上的信息。
【目标信息】
姓名：林宇(●）
年龄：48
家庭状况：已婚，妻子沈梦珠，女儿林苗。就职于公司，高层管理……
以为难得这次系统露出了点有用的信息吗？不，这是苏语檀这些年勤勤恳恳补充上的。
整个目标信息唯一有用的，就是姓名后面的小圆点，那是系统产出的监测点，可以实时监测被使用者的生命体征。
而就是这监测点，也是苏语檀自己花救助点买的。
救助点就像一种系统专属的货币，通过完成任务或者以物交换可以得到救助点，救助点能用来修复健康值和兑换一些生活用品。
见林宇两个字后面的小圆点依旧没有动静，苏语檀放心了些。
刚才在来的路上苏语檀一直暗中注意林叔的情况，只要林叔体征稳定，她有自信能够救助成功，完成任务。
这也是她刚才放心让林苗先守着林父自己去和林母缴费的原因。
很早以前苏语檀就知道，林苗的父亲，林宇，是求助者。
一开始，苏语檀是因为任务，接近林苗一家。只不过她没有惊动她们，而是选择暗中花费救助点来维系林父的健康值。
这一救助，就是五年。
五年里，林苗逐渐和林苗一家熟悉起来，同时在这五年里，苏语檀因为系统的信息过于模糊，再加上各种原因，苏语檀的任务一直都没有完成。
一年前，因为林宇工作调动的原因，林苗一家搬离了c市。
苏语檀这边倒也习惯了任务迟迟不成功，就闲置了对林宇的关注，只是定期检查林宇的状态栏，向系统充值救助点保证林宇的生命状态。
没想到这几天，林苗一家又回来了。这正好方便了苏语檀的计划，不然现在林宇临时出事，她根本来不及赶去救助。
对于自己主线任务指定的任务救助对象，苏语檀有些懊恼，但又无可奈何。
本来她今天接受林苗的逛街邀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想通过接触林苗了解林父最近的状况，没想到林父竟进了医院。
苏语檀拿定主意。
一会儿就算是骗，她也要想办法调开林苗母女。
夏天很热，带着口罩的感觉更闷。苍白着脸从口袋里抓出一板药片，苏语檀扣出一粒橙色药片取下口罩把丢到嘴里嚼碎吞下，脸色才好看不少。
滴滴滴——
正这么想着，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在苏语檀脑中响起。
只见任务面板上，林宇名字后面的小圆点突然闪烁起彩色的光，不过几秒就由绿转黄再变成橙色，橙色还在飞快地消失。
“怎么回事？”
红色的灯光照在苏语檀脸上，苏语檀大惊，蹭地站了起来，不自觉喊出声。
“监测点怎么突然发出警报？”
【系统：任务目标好像因为未知原因，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
系统开口回答，语速半紧不慢地，语调升了一个度，显得格外怪异。
【系统：依本系统计算，再过不到一天，任务目标就会死亡。】
就在苏语檀和系统交流的这一小会儿，红色开始吞噬橙色的领地，监测点几乎全部变为红色，闪烁着红色的圆点带着死亡的气息，连带着前面林宇二字都变得有些瘆人。
苏语檀看向病房，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就在刚才，林父明明还在病房里，身边还有林母和林苗，为什么会突然病情恶化？
顾不得什么计划，苏语檀直接冲进病房。
房间内，林苗母女站在床边，哭的不成样子。被苏语檀开门的动作吓到，两人都看了过来。
“小苏？怎么了？”
“小、小语？”
“抱歉。”
顾不上和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的林苗母女解释，苏语檀进跨病房，三步做一步走到林父身旁，将手搭在林父露出的手臂上。
手指接触林父露出的手臂的那一刹那，一个小小的页面蹦了出来，页面上记录着林宇，也就是林父的状态和相关数值。
粗略扫了一眼，苏语檀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只见林宇的资料卡最上方那一栏，应该最是显眼的健康值已经泛红，一个鲜艳的数字11挂在那里。
健康值上限100，系统说的没错，这数字，比苏语檀还要低。
林父的确快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
苏语檀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脸上一直维持着的淡然终于出现了几丝裂痕。
监测点是她放在林父身上的用于监控生命体征稳定性的，苏语檀不是没见过它变红，但之前过了几天就立刻转变回正常值域了。
所以原本系统这么说，苏语檀心底是不信的，但现在亲眼看了林叔的数值，她不得不信。
“小苏，你这孩子怎么了？怎么像丢了魂似的。”
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地缓缓问道。
苏语檀抬头，年近中年的林宇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他精神看起来不错，很难看出他此时身患绝症。
但苏语檀清楚，这不过是表象。
要知道，正常人就算病重，健康值也不该低于二十。
林宇现在的状态糟到不能再糟。
“没、没什么。”
见毫不知情的林父看着自己，苏语檀猛地回神，干巴巴地回答道，觉得突兀，又忙做补充。
“我的意思是，林叔你看起来不大好，得好好休息。”
这解释太过僵硬，原本因为苏语檀突然闯进来，林宇和林苗母女都有些羞赧，此时二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只是、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一直不喜和人交流的她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突兀的行为。
收回放在林宇手臂上的手，不敢再待在病房内，苏语檀低头看向地面掩饰自己的情绪，迅速说着生硬的说辞。
“我、晚上还有兴趣课，要先走了。”
……
把话说完后的房间变得有点安静。
“这样啊。”
突兀和局促充斥在房间内，最后还是林母先上前开了口。
“今天给你添麻烦啦小苏，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这么忙着走？”
被林苗戳了戳手，林宇也回过神来，语气温和，似是可惜地说道。
“既然有事，那也不好耽误你上课。就让苗苗送送你叭。”
“不用不用，我家近，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就好。”
“苗苗，还不快去。”
“妈，人家小语都说不用了，我们两家那么熟，就不要勉强人家啦。”
“你这孩子……”
……
等苏语檀和林苗一家打过招呼慢慢走出医院，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商业街道的路灯全部亮了起来，苏语檀往回走，看着脚下不断变长缩短的影子，刚才的震惊的情绪已经慢慢平缓下来，但是细觉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苏语檀沉默地走着。
夜晚气温变得凉爽很多甚至有些凉，苏语檀穿着运动服丝毫不觉。
她在思考。
许久，女孩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系统，林叔可以好过来的，对么？”
被苏语檀呼唤，系统立刻出现，给予回复。
【系统：以宿主现在的权限来看，不行。】
“是吗，我想也是。”
想救林叔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
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女孩默默停下脚步。城市的夜晚看不到星星，她走在街头，头顶是延绵到远方的路灯，脚尖指向家的方向。
路上全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好像也不少。
苏语檀有些出神，但她很快变得坚定起来。
“系统，我要和你绑定。”
苏语檀做出了选择。
【系统：之前宿主不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进行绑定吗？】
惊讶于苏语檀的决定，系统难得地说了个反问句。
【系统：宿主为了任务目标愿意改变想法，这一点本系统非常认可。可是很遗憾，宿主你现在不配和本系统绑定。】
“只要完成试炼就可以吧，绑定。”
系统的话没能撼动苏语檀的想法。
“时间很紧，我们直接开始吧。”
【系统：……】
难能可贵地，系统这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
【系统：当然，如果这是宿主您的意志的话。】
侧身走进一旁两栋楼间的缝隙中，看着脚下出现的传送法阵，苏语檀攥紧双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十年前，她初遇系统，成为系统的所有者，却因为不愿意接受有危险的任务而选择逃避绑定。十年后，她依旧贪生怕死，却不得不选择和系统绑定，甚至接受试炼。
这一去，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就算活着回来了，大概她也不能再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果然，和人接触是件超——麻烦的事情。
来往的人群被按下减速键，黑暗的大楼间隙，纯色简约的传送阵亮起光芒，散发出幽暗的光。
天空中，一轮明月终于从乌云后探出头，银色的月光流水般洒落在商业繁华的市中心。可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微弱的月光好像无法照进这个热闹的地方。
身处大楼之间，身穿灰色运动服的女孩就这么悄然随着传送阵光芒一起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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