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三十名杀手
申明煦带着一身伤回到羑王府跑去王妃面前哭诉，他是羑王独子，平日里惯得不成样子，看到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王妃岂肯罢休？她跑去羑王爷面前闹，定要羑王爷查出真凶。羑王爷手中无兵权又被皇帝忌惮，一直处处小心生怕被抓人住把柄，最近十年他筹谋起兵更是步步为营。谁想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在街上不知收敛和人打架，简直是没有脑子！
羑王爷先听申明煦说完过程，又仔细询问了今天跟着去的家丁那一男一女长什么样子，两个伶俐的家丁就把申明渊和卫泱泱的样子描述了一番。令羑王爷心惊的是，那女子听口音是海西人出招狠辣，很可能是卫家军中将官的女眷，这倒不足为虑；那个男子却是花都口音还懂朝堂的事，难道是皇上派来的？此前朝廷派官员巡视都是公开的，这次怎么会有人微服前来，难道是嘉获帝察觉到了什么吗？不行，不管那人因何而来，需得尽快斩草除根。
卫泱泱同申明渊吃过饭后道别，牵着喵呜走走停停一路玩到天黑。忽然小路拐角处走出来两男一女，那女子跪在地上拼命拉着其中一男子的腿说：“爷可怜可怜奴，两位既然已经开心了就赏口饭吃，半个黑面窝窝也行、两口野菜饼子也行。” 被她拉着的男子将她踢到一边生气地说：“什么开心了？你身上有病想害死我吗？不打死你就是爷心善，你还敢要吃的？”
卫泱泱听着那女子的声音觉得耳熟，因这里临近沙漠风沙太大，不论男女人人都围着面巾，所以她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等她走近了仔细看看那女子的眼睛，才发现那是甘棠！她忙跑过去扶起对方：“甘棠，怎么了？”
那女子真的是花魁甘棠，她还在对着两男子苦苦哀求：“这两位大爷说好的交易，一人一个黑面窝窝，奴侍候你们不敢不尽心，还请大爷赏口饭吃。”甘棠是娼妓，她说的交易自然是皮肉生意。
尽管卫泱泱懵懵懂懂并不太清楚那“交易”具体是什么，可她知道既然交易完成了就得付钱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对着两男子说：“喂，不是说好了嘛一人一个黑面窝窝，那你们两个人就得给她两个窝窝啊。” 另一个男子看着她问：“你是什么人？”卫泱泱想了想说：“我是她朋友，做生意要讲诚信，你们不能走，必须把窝窝给她，若没有窝窝给铜板也行。”
两男子听到这里色心顿起：“你是她朋友？”娼妓是贱籍，娼妓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达官贵人。卫泱泱穿的衣料确实比普通人好些，可她不爱戴首饰、打扮得并不奢华。那两个男子马上就认定，这新来的女孩子之所以穿得不错是因为她还是当红的娼妓，身上的上等料子想必是客人送的。一个当红的娼妓有一个年老色衰的娼妓朋友，合情合理。
那两男子立刻问她：“你一次多少钱？” 卫泱泱并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看那两男子都是一身劲装，想必是练武之人，难不成他们是碧波城的驻军？既然是驻军那就好谈价钱了，卫泱泱报上她的价格：“五十两。” 她上战场杀敌每杀一人就是五十两，这价格十分公道。
“五十两”？两男子异口同声。碧波城内的一等妓馆轻吟楼的花魁，每次陪客一晚的价钱就是五十两。他们两人并非达官贵人，平日里只能去四等妓馆，或者在街上随便找个野妓用几文钱或者一个窝窝寻些乐子。面前的这个姑娘开口就要五十两，这个数目可买寻常百姓家里几年的米粮。她只是孤身一人，玩玩她不给钱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他们才刚刚免费玩了甘棠。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慢慢向卫泱泱围了过来，甘棠在妓院呆了多年一眼就知道他俩要做什么，她求着两人：“两位爷，这位小姐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清白人家”，两个男子嘿嘿一笑，那不是更好吗？一个送上门的干干净净的女孩子，这偏僻巷子里都是做野妓生意的，谁会来救这女孩子呢？
这两人都是武人，原不该这么轻敌的，倘若他们往后多看一眼就能看到不远处喵呜站在那里，而喵呜背上还放着卫泱泱那炳镶满了蓝宝石的以德宝刀。可人在色心满满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因此他们毫无顾忌，一步一步地将魔爪伸向了这个女孩子。
卫泱泱虽然并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但她看得出两人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她也见过敌军在抓到大阳百姓时，将花族妇女的衣衫扒光反复折磨、最后杀死的场景，想来这两人应该和那些禽兽要做的事情差不多吧。
卫泱泱开口问：“我说你们俩活着不好吗？” 那个高的男子开始卖弄文采：“你没听过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个矮的男子已经急不可耐：“别耽误功夫，一会儿还要赶去展家营干活。”卫泱泱也同意他说的话：“对，你们两个一起上还快些。”
那两人更开心了，同时伸手，一人去扯卫泱泱的衣衫、另一人去拽她的面巾。只见卫泱泱左臂袖子中蓝光一闪，小弩快准狠地射出弩枝，那个高的应声倒地。那个矮的正准备拔刀，第二道蓝光也穿透他的头颅，他一声没吭就栽在地上。
卫泱泱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来去割两人的耳朵，她嘴巴也不闲着，一边割一边兴高采烈地说：“五十两，一百两，嘿嘿。”甘棠见过妓院中客人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的场景，她也知道海西府的驻军在杀贼时最重要的就是割下敌军的耳朵。可像卫泱泱这样一边笑一边去割人耳朵她还是第一次见，吓得不敢吭声。
卫泱泱将那两只耳朵放在袋子中又把匕首收好，才对着甘棠说：“你别怕，我又不杀你。” 甘棠这才敢开口：“奴知道。” 卫泱泱想甘棠肯定没吃饭，就走到巷口从喵呜背上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糖糕递给她：“吃吧。” 甘棠显然是饿极了，也顾不得道谢，先接过糖糕几乎嚼也不嚼，几口就吃完了。卫泱泱说：“慢点吃，吃太快一会儿要吐了。” 甘棠将沾在手指上的糖粉也舔个干净：“吐了也比饿死强。”
卫泱泱又将袋内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大半递给甘棠，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点好在回去的路上吃。甘棠赶忙道谢，又狼吞虎咽连吃了三块糖饼，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知道卫泱泱是好说话，就大着胆子问：“女菩萨，能不能再给奴一壶水？”卫泱泱点点头，她带了两壶酒、两壶水出来，拿出一壶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知道在这极度缺水之地，甘棠想喝一口水比吃上一块糖饼更难。
她将那壶水递给甘棠，甘棠打开塞子咕咚咕咚连喝了半壶，才说：“这水真好，甜丝丝的，奴平常喝的都是带沙子的苦水。” 卫泱泱很是好心：“那你留着慢慢吃、慢慢喝，将东西藏好别被人抢了去。”甘棠摇摇头：“今夜过了明天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就算撑死也开心。” 她说完一刻不停继续埋头吃。
卫泱泱看着她的样子，比前年初见她时更老了几分，她才只有二十出头，却被折磨得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卫泱泱问她：“甘棠，你不是在三等的丁香所吗？怎么又在街上拉客？”
甘棠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肚苦笑了一下：“做娼妓的容颜老去，三等妓馆呆不下去会被卖去四等。后来得了病四等也没人要了，鸨母就将奴扔在街上让奴自生自灭。奴现在反而自由了，没人盯、没人打，卖身的钱都归自己的，还算不错。”
她说的“还算不错”，只是在街上随便一个暗处和随便一个男人进行一笔交易，以换取一点少得可怜的吃食。有时候客人嫌她有病甚至几天都拉不到客，或者就像刚刚一样交易完了不给吃的。
卫泱泱想到甘棠从轻吟楼花花公子争相追捧的花魁到如今流落街头做野妓，不过短短三年而已。她并不太会安慰人，只是从身上拿出一些铜板递给甘棠，甘棠推推她的手：“谢谢女菩萨，这些吃的喝的够奴吃三天了，奴并没有做什么，不能收这钱。” 卫泱泱想了想：“那两个人刚刚说要赶去展家营干活，你还有没有听见他们说其他话？干什么活？”
甘棠曾是碧波城名妓，对于察言观色很有一套，她清楚地记得那两人的对话，并且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他们二人说这是条大鱼，等今晚得手了就不再找这野妓，得去轻吟楼好好享受一番。轻吟楼里一个盘子就要五两银子，他们今晚得做什么生意才能赚到那么多银子，能去轻吟楼一掷千金？” 卫泱泱看着那两人身上的刀说：“杀人，只有做刺客一晚上才能赚到那么多钱。”
甘棠表示同意，却仍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大鱼是哪号大人物，需要一次动用三十名刺客。” “三十名？”这次轮到卫泱泱惊讶了。 甘棠很肯定：“对，他们是一群人一起来的，分别进了不同的妓馆子，这会儿应该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奴记得是三十个人。”
卫泱泱觉得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绑票案，她决定去展家营看看，就对甘棠说：“我要走了，我得将这两人拖走，不然别人看到你在旁边你拖不了干系。” 甘棠笑笑说：“放心，奴一个孤魂野鬼随时可以换地方做生意，女菩萨快忙去吧。”
卫泱泱准备上马时还是将那些铜板放在甘棠手里：“这是你刚刚提供给我线索的钱，我走啦。”说罢她掉转马头准备扬长而去，忽然想到派出三十名杀手的幕后黑手很容易查到这里，不但甘棠躲不过，还可能会发现自己来过这里。不行，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自己都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若将甘棠带回蓝营也是万万不行的，卫家若知道她带了一个娼妓回家，只怕以后再也不让她出来玩了。卫泱泱思来想去没个万全之策，低头看到甘棠正在吃东西，她忽然有了主意。
她问甘棠：”若是我带你离开此处，去给一个人家做丫鬟你肯不肯？“甘棠抬头看着她：”女菩萨说笑了，谁家会需要奴去做丫鬟，不怕奴脏了人家的院子吗？“卫泱泱回她：”我有个好朋友是海斯人，家里颇有点财力，你若去投奔他定能找个不错的差事。那里远离碧波城没人认识你，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只是途中艰险，你信不信我？敢不敢去？“
甘棠曾经两次受过卫泱泱的恩惠，知道这姑娘没什么坏心思，更何况自己烂命一条都不知道能不能够活过明天，还有什么怕的？她就站了起来大声答：”只要女菩萨肯给奴找一条生路，奴愿意去，做什么都愿意！“
卫泱泱就拿出刚刚包着马肉干的油纸，马肉是腮波一帆送给她的，纸上有腮波家族的印记，她又拿出一柄小小匕首，匕首的柄上面刻着一朵石榴花，那是卫家大小姐专属的标记。
她将匕首和油纸递给甘棠说：”我会将你送到太平山隘口处，那里是最近的路，你穿过隘口一个昼夜就能走到海斯国的白豹城。你将这张油纸递给守城的军士，就说你是仙女小姐的朋友，让他们给腮波将军府世子捎句话：仙女小姐向孤舟公子问好。你一定要牢牢记着这句话”仙女小姐向孤舟公子问好“，一个字都不能错。军士会马上禀报给世子，到时候你就会被送往黑豹城，你将这把匕首交给世子，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甘棠很有些见识，海斯国虽小但将军府权势很大，这位女菩萨认识将军府世子，她家里的势力定然也不会小，看来自己是真的有救了。不过甘棠还有些犹豫：”女菩萨，奴是被鸨母扔出来的，并没有卖身契、也没有路引，连碧波城都出不去。而且那个隘口有卫家军驻扎，奴听说当年暴捷一万多大军就是在那里被烧为灰烬的，恐怕奴没办法通过那个关口。“
卫泱泱哈哈一笑：”暴捷大军的骨头早就被打扫干净了，你别害怕。我自有办法可以带你混过碧波城守军的盘问，等到了隘口遇到了卫家军你就将这把匕首拿出来给他们看，就说是大小姐派你去海斯国的，他们不会为难你。“
甘棠将卫泱泱交待的话都记在心里，听到这里就多问了一句：”大小姐，请问女菩萨贵姓，奴该给军士说是哪家的大小姐？“卫泱泱指着匕首说：”你只说大小姐他们就听得懂了，这匕首就是你在海西府的通关路引，可保你一路畅通无阻；而这张油纸就是你在海斯国的银票，可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可得将它们收好了，这可是拿钱也买不来的，比你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甘棠见对方说得严重，就将油纸和匕首贴身收着，拿起水和食物说：”谢谢女菩萨，咱们可以走了。“卫泱泱带她来到碧波城北门，本来甘棠是不能出城的，不过卫泱泱的路引上有特殊标记，是卫家军将官专属的，在整个后湾郡都可以畅通无阻，各府守城军士一看便知。有了这张路引，加上甘棠是个病怏怏的女人，肯定不是四国的军士，卫泱泱说这女人是她捡回海西做奴隶的，军士便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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