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流言

被拐？流落青楼？

        苏锦坐在葡萄藤架下小憩，一边吃着冰镇的西瓜一边听小青复述京中近日的流言，她本不是爱听闲言碎语的人，只是这则流言的主角是她，小青在府外听了气不过，回来便在苏锦耳边唠叨。

        “所以，有人编造我曾在青楼待过一段时间，身子沾染肮脏之气，不干不净？”苏锦塞给小青一块冰凉西瓜，有些哑然道。

        “是啊！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真是要气死我了。小姐那时才多大，就算真入了青楼，那也是迫不得已，况且小姐是以乞丐之身被夫人收养，哪里就沾染了不洁之气。”小青咬了一大口西瓜，冰凉触感惊得她倒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吧嗒着咽下，依旧火气不减地嚷嚷着外边的流言。

        苏锦没想到自己幼年那一段被人扒出来，还被歪曲事实，虽不知这背后之人是何用意，但其用心着实歹毒。

        离阳对于女子的声誉甚是看重，大家闺秀别说进青楼，便是这两字都不得说出口，否则便会被人批浪荡，没有羞耻心。故而当初去凤仙楼找云姑娘，苏锦都是把自己跟菁菁扮成男装，还贴了假胡子，连眉毛都画得比往日粗了两倍，就是不想徒增口舌。

        苏锦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会是何人故意编排，自己平日里也未曾与人结怨，来云州城后也是深居简出，极少参加名门闺秀间的宴会，朋友也都是在南郡认识的那几个。

        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苏锦朝小青招招手，附在她耳边细细叮嘱一番，而后气定神闲的吃瓜，仿佛那些传闻与她无关。

        过了几日，市井中又出现另一则传闻，据说当年拐走苏大小姐的人牙子与付将军是同一拨人，那人牙子是南边的一座青楼的掌柜，专干些拐卖良家儿童的买卖，但朝廷中一直无人追查，缘由是那青楼背后主人另有其人，据猜测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除了用女子挣钱，最重要的是借此掩人耳目，私下里传递国家机密，行间谍之事。幸而付将军聪明，利用混乱带着苏小姐一帮孩子逃离魔爪。只可惜过不久几人失散，前些年才在京中相认，当真是命运多舛。

        小青越说声越小，到最后呢喃几乎如蚊声，一边偷偷抬眼觑苏锦，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苏锦愈听眉头愈紧，她只是让小青散播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以此冲散先前的流言，没曾想竟有人将她与诗璟的真实经历都说了出来，连青楼背后的主人是朝中高官都能编排出来，这是嫌她命长了不成。

        但苏锦亦知，传闻所言不假，褚妈妈背后确实另有其人，当初外祖父查到些许线索便不再往下查证，还警告苏锦兄妹，此事就此烂在肚子里，切不可对外言说。没想到现如今竟有人将此捅出来，苏锦忽然有些好奇撒播这消息的人是何等奇人。

        不过如此一来，日后她与诗璟的婚事，便不会有太多非议。

        “小姐，这消息真不是我传出去的，我还未依照您的吩咐散播消息，就有人带着这流言来寻我求证了。我一想这话也是半真半假的，且有助于消解先前的误会，故而就没辩驳。小姐，您不会怪我吧。”小青的头都埋到了胸口，一副可怜兮兮的认错模样，饶是任何人见了都不忍再责备。

        “罢了，此事也不是你的错。这流言便随它去吧，过些时日，百姓们有了新的谈资，便不会有人盯着我这点小事讨论了。”除非幕后黑手还有其他手段，但是苏锦一点都不怕，她这么多年在李府小心谨慎，行事极为稳妥，从未留下把柄给任何人，所以对方就是想编排，也编不出什么花样来。

        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为她解困的人，手法像极了哥哥苏晓。只是哥哥在溧水任职，怎会这么快速知晓京中的消息，还及时做出应对。

        难不成是诗璟？

        正当苏锦以为京中风平浪静的时候，坊间又传出一则有关她的流言，且言之凿凿，来势汹汹。这一次，对方捅出了她在宫中落水一事，还牵出了周府大公子周泽永舍命救她的事情。

        苏锦揉揉胀痛的额角，她实在疑惑这幕后之人再三爆出她的消息，意欲何为。

        毁她名声，阻她姻缘？抑或是以她为突破口，击垮苏府、柳府和李府？

        苏锦颇为惆怅和头疼，此人躲得极隐蔽，先前她想揪出这撒播谣言的人，派人查探了许久都没有下文，如今竟然又出来兴风作浪，苏锦有些忍无可忍，当即给哥哥苏晓修书一封，请求帮助调查。

        因此事也关系到周府颜面，苏锦也给付诗璟去了一封信，请他帮忙询问周大公子的态度。

        只是好几日过去，哥哥已回了信，阳关那头却音讯全无。苏晓在信中告知了他关于揪出背后之人的方法和安排，并表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无须她费心。但阳关城迟迟不回信，苏锦有些忐忑，正打算去找菁菁询问近期可有收到阳关信息之际，菁菁却先来找了她。

        “姐姐，你最近有收到哥哥的书信吗？”菁菁满脸着急地跑进苏锦的院子，扯着嗓子高声问。

        苏锦在内屋便听到了菁菁高亢快速的声音，心中咯噔，却还是顺气按下心中慌乱。

        “暂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苏锦迎出房门，一手给菁菁顺气，一手牵着她往里走。俩人在外间楠木桌上坐下，苏锦顺手倒了杯茶放进菁菁手中，缓声道，“别着急，慢慢说。”

        菁菁一口未喝放了茶，倾过身子抓住苏锦的手，语气焦灼道，“我早间去大将军府上看望周夫人，临出府门前看见周府的管家神色匆匆往书房方向走，手里还拿着一封信，我便留了个心眼，找借口回了周夫人的院子，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出府时故意往书房方向靠，还真叫我听到了一丝消息。那周大将军正领着管家急冲冲往外走，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北境、阳关生乱、下落不明之类的。那周大将军见我和周夫人出来，立即就停了话声。我虽有心套话，奈何周大将军口风实在紧，无果，但大将军那模样显然是出了大事。且哥哥随周将军在阳关驻守，我就担心这消息与哥哥有关，所以来姐姐这看看，或许会有消息。”

        菁菁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苏锦倾身听了半响，才明白她的焦躁和不安来自何处。她定了定神，拍着菁菁的手安抚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你别被几句不成串的话就给吓到了，眼下还是夏季，北胡的草原正是水草丰盛之际，胡人都忙着种粮养羊，哪里有时间南下挑起战事，指不定是你听岔了。”

        这话，既是安慰菁菁，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真的吗？当真是我听错了？可我已有十天没收到哥哥的家书了。”菁菁神情松懈下来，虽然还有些疑虑，但焦躁的情绪已经消散不少。

        “嗯，当然是真的啦！”苏锦学着菁菁平日里的模样，如拨浪鼓般地重重点头。

        这番夸张的动作瞬间逗笑菁菁，端了还有些温热的茶，菁菁给自己解嘲，“那我便等等，说不定哥哥只是操练忙碌，没时间给我回信。”

        苏锦看着眼前脸色潮红，发髻散乱、眼里还挂了泪珠的少女，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顶发丝，心中的忐忑并未放下。

        她也有十天没有收到诗璟的信了。

        苏晓的动作实在快速，他利用柳国公给他的那些势力，不消三天便将黑手揪了出来。只是苏晓在信中也附上了自己的猜测，此人应当不是幕后的最终黑手，由于线索到此人身上便断了，后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拦，故而消息便查不下去了。

        苏锦合上信封，抬头望向院内碧绿葱茏的树木，眼神有些空濛。竟然是她，苏锦着实感到意外和不解，自己与她并无仇怨，她为何要如此做。

        苏晓在信中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对方身份特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自有安排。

        但苏晓的反击还未来得及施行，朝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于天气反常，北胡境内的雪山融水超出往年，洪水裹挟着冰块淹没了草地和麦田，胡人断了粮，便只能在夏季南下抢掠，由此爆发了战事。周家军所在的阳关城物资充裕，是胡人抢掠的重点，故而自月初，周家军就同胡人发起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事。到后来，北胡被淹的地方越来越多，更多胡人南下，烧杀抢掠变成了军事进攻，周家军为了抵挡，便派出一支精锐队伍绕道至胡人背后，想要前后夹击一举歼敌，震慑胡人。这支精锐部队便是由付诗璟带领，一路经华阴山峡谷、过草原，绕至天山背后，再杀了个回马枪，打的胡人四散逃串。

        然胡人也不全是鲁莽之人，其中有一支鞑靼部落的队伍，其首领察可拓骁勇善战，同付诗璟迎面战上，也丝毫不落下风。那察可拓善骑射，一把黑铁铸就的弯弓，百米可力破两人合抱的大树。两支队伍你追我赶，一路打到一处险势，诗璟被察可拓一箭射来，躲避不及，跌落悬崖，下落不明。那支五百人队伍，折损过半，最后回到阳关城时，只有区区十来人。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惊愕。这几年周家军同胡人的迎战，十战九胜，唯一输的那场还是因为主将不在被偷袭，满朝文武皆言有周家军在，离阳北境可安已。如今周家军精锐部队惨败，无疑是在所有人的头顶敲响了一记闷棍，北境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安全。

        “姐姐，咱们去阳关城寻哥哥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哥哥会就此不见，他定是伤到了哪，暂时不方便出来而已。我是他亲妹妹，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定能找到他的。”菁菁伏在桌上闷声哭道。

        苏锦也着急焦灼，但她深知，此时她要做的便是稳定好自己和菁菁。她相信周公子作为诗璟的结拜大哥，定会派出无数高手前去寻找，但诗璟落崖之处毕竟是在北胡境内，周家军的人再厉害，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北胡搜寻，这力度也就受限了。若她央求外祖父派出亲卫，再寻些在离阳居住的胡人做向导，或许希望更大。

        苏锦也想过将此方法告知周泽永，略一想便知自己实在看扁了人家，周公子自小便在军中生活，又被周大将军待在身边教养，没理由这点道理都不懂。不过多一个人寻找便多一份希望，苏锦只想尽快找到诗璟，免得他受太多苦。

        幸好柳国公在京中的一处铺子同边境有来往，掌柜认识一位做倒卖北胡特产的胡人，便依照苏锦的意思写了封信，言明雇那胡人帮忙寻人，酬金千两。

        诗璟的下落不明成功取代了苏锦的流言蜚语，坊间的百姓纷纷论起这位少年将军的成长史，心中祈祷这位战神能早日归来，还有更甚者跑至开云寺上香，求佛祖保佑付将军安然无恙。

        云州城西一处宅门大院里，一位身着玫瑰红绣牡丹衫裙的少女坐在绣凳上绞手帕，脸上是咬牙切齿的模样，生生破坏了原本艳丽的颜色，无端让人生出一股不想靠近的憎恶感。

        “小姐，这个苏锦的运气实在是好，咱们几番操作都被她避过了，本以为这回定叫她身败名裂，没曾想连老天爷都帮她，咱还要……”一旁的丫鬟恨声恨气道。

        “住嘴，谁让你多话的。”红衣少女撇头爆斥了一句，眼中的不忿愈发明显。若不是上头那位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恨不得派人将苏锦掳走羞辱一番，好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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