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姑娘，殿下刚刚好像在看您。”轻雪有些莫名，殿下怎的也像京都那些浪荡公子般偷看姑娘。
“轻雪，你又忘了？”沈霜序将孙嬷嬷拿过来的栀子花插在瓶子里，又左右瞧了瞧，这才抬头看她。
轻雪吐了吐舌头，“下次不会了。”
沈霜序嗔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仔仔细细又交代了她们一遍。
快到午时，日头渐大了起来，虽昨日刚下过了一场雨，可这会儿，已有些热了，沈霜序不过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背后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孙嬷嬷看她小脸薄红，只心疼地拿了扇子替她扇风。
这蘅芜馆内最清凉的地方便是姑娘之前住的小院儿，虽说那位是靖王殿下，可姑娘既已经和他退了婚，也就无甚关系了。
“姑娘，那位公子既无大碍，就让他搬到西厢房吧。”她想了想，说道。
沈霜序也正有此意，她如今是想让顾行之喜欢她，可也没得因为这个自己受了苦，她最恼的就是夏日了。
“玉桃，把花拿上。”她站起身，接过孙嬷嬷手里的扇子就往顾行之住的屋子走去。
这边顾行之正数着雕花窗上的格子，就听见那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他望过去，就见沈霜序捧着一个瓷白的花瓶走了过来。
“你看，这栀子花是刚摘的，日日瞧着心情愉悦，你的伤也好的快些。”她将花递到他跟前，一阵浓烈的香味瞬间填满了他的鼻子。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眼前姑娘眼睛明亮澄澈，笑靥如花，他只忍着不适点点头，“很好看。”
沈霜序看他悄悄侧过了头，只觉得好笑，顾行之幼时就不喜栀子花，只因他觉得这香味太过于浓烈，于是她又将栀子花凑近了他，“你闻闻。”
顾行之无法，只憋着气凑近了那栀子花，“很好闻。”
“你就只会说很好看，很好闻，就没其他词了么？”沈霜序笑得眉眼弯弯。
她眼角略圆，不笑的时候像只机敏的猫儿，一笑就如弯弯的月牙儿，凭添了几分喜气，让人不自觉地开心。
顾行之唇角微勾。
“呀，你怎么又流血了？”
雪白的细布条上浸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眼看着渐渐蔓延开来。
顾行之有些尴尬，或许是刚刚他挣扎起来将伤口崩开了。
“嬷嬷，你给他看一看。”沈霜序皱眉，他这个样子，若强行让他搬出去，怕是伤口又要加重了。
孙嬷嬷吩咐玉桃去拿些新的药和布条，自己则上前将被血染红的布条解开，果真见那伤口裂开了，看着眼前俊美的年轻人，又瞥见一旁站着的沈霜序，她冷声道，“公子也要仔细些。”
伤口这般，他什么时候才能走。
虽不知道姑娘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可两人既没了婚约，自是不再相见才好。
顾行之口上不住地应着。
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妇人，虽看着已过半百，可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指腹和虎口处都有厚厚的茧，既会医术，又会武术，想来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嬷嬷，那眼前的这位姑娘又到底是谁？
沈霜序见他探究的眼神，急急两步上前，“伤口裂开了么？”
她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直直盯着他的伤口，触到他的视线，先是一愣，而后又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露出的侧脸粉红如霞。
顾行之一瞬间了然，他起先还担心这九月姑娘图谋不轨，如今看来，不过是为美色所迷罢了！
他虽鲜少在京都，可仍有不少觊觎他美貌的女子，更时常发生为他争风吃醋之事，他觉得实在麻烦，这才和那位他从未见过的未婚妻退了婚，他不想每日回府，就要处理这种为他争风吃醋的小事。
虽九月姑娘很好，可……
“嘶……”
顾行之疼得回过了神。
孙嬷嬷正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狂放的姿势让他隐约觉得自己像砧板上待腌制的肉。
“公子还是看着自己的伤口，奴婢老眼昏花，别弄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去。”孙嬷嬷冷冷道。
顾行之瞥了一眼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点了点头。
日子一晃而过，顾行之的伤口已结了浅色的痂。
“公子可是要如厕？”
他身子只微微动了动，一旁的观松就跑了过来。
……
他很想说自己只是翻个身，可身体似乎并不答应他。
于是，他默默点了点头。
观松见状，圆圆的脸上立马挂了灿烂的笑，“那奴才扶您。”
顾行之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突然想起几日前。
孙嬷嬷替他重新换好药之后，便将一旁的九月姑娘带了出去，也不知两人在外面说了什么，九月姑娘没再进屋，午时也是那位叫轻雪的小丫鬟将餐食带了进来。
“九月姑娘呢？”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轻雪倒没有像九月姑娘那般亲自喂他，而是将饭食摆在小几上，“嬷嬷不让姑娘乱跑了。”
顾行之闻言没再多说，虽他觉得一个下人敢置喙主子的事情有些不合常理，可又想到那位九月姑娘性子实在单纯，的确需要孙嬷嬷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管束提醒。
可没想到，这九月姑娘实在不是个安分性子，到了下午，他正靠在引枕上看着叫那小丫鬟找来的闲书，忽听一片娇声脆语，侧头去看。
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裳，繁杂飘逸的衣袖被她用襻膊高高束起，露出一截细细嫩嫩的胳膊，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他连忙别开了眼神。
可她清脆的声音就如同揉进了风里，让他避无可避。
“好姑娘，就让嬷嬷来，成么？这水积在沟渠里都多少天了，您也不嫌弃脏！”
对他横眉竖眼的孙嬷嬷，此刻放软了声音哄着那姑娘。
可偏偏她兴致勃勃，偏偏要自己清理堵住的沟渠，“嬷嬷，我就试试嘛。”
他发现，这九月姑娘撒娇时，总是会刻意将声音放软拖长，黏黏糊糊的，让人无法拒绝。
果然，那孙嬷嬷很快就妥协了。
他此刻瞧不见，却能想像出她柳眉微蹙，眼睛瞪大的认真模样，这般想着，唇角翘了翘。
“哎呀！”
一声惊呼。
刚刚还神气欢快的姑娘此刻耷拉着眉毛，欲哭无泪，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漂亮的裙子上沾了一大块污渍，瞧着就像是一只在泥坑里打过滚儿的猫儿。
“嗤。”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那双漂亮的眼睛忽地就射了过来。
顾行之正无措地想要开口道歉，谁知，九月姑娘只重重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他一人尴尬，
原以为自己肯定要被丢出去了，谁知到了晚上，观松就端着一碗比午时更稀薄的粥进了屋子，“公子，奴才观松，姑娘让我来侍候您。”
半大的少年，长得十分喜庆，浓眉大眼，脸儿圆圆，瞧着就十分机灵，甚至有些机灵过了头。
“公子，您定是得罪我们姑娘了，我今日去厨房给您拿吃的，见灶上炖着鸡汤，我还以为是给您补身子的呢，刚想去拿，就被玉桃叉着腰赶了出来，只塞给我一碗这寡淡的野蕈汤，说您受了伤，不能吃油腻的，可我看着，您这身子应当补补才对吧，嘿嘿嘿……”
“不过，我们姑娘最是和气不过的，从未和我们这些下人黑过脸，便纵得她身边的人没规没矩的，您看那个轻雪就知道了……”
顾行之喝着手中的野蕈汤，不置可否，心中却道这小子定与那叫轻雪的小丫鬟有过节。
观松看着他，脸上神情莫测。
“怎么了？”顾行之摸了摸自己的脸侧，刚刚沾上汤汁了？
“公子，您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竟让我们姑娘这般生气。”观松摇头晃脑地叹着气。
这汤的确寡淡！
益州天气多变，午时还烈阳高照，等沈霜序午睡起来，便瞧着外边儿的天色沉沉，院中的那棵芭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要下雨了？”她撑着下巴喃喃道。
轻雪从外面进来，那风将她吹得飘来飘去，宛若失了线的风筝。
沈霜序便捂着嘴笑。
“姑娘！”轻雪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进来就瞧见歪在榻上笑得花枝乱颤的自家姑娘，不由嗔道。
沈霜序瞧着她脸上的恼，倒真的不笑了，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似乎连眼皮都耷拉了，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轻雪后悔了，只要自家姑娘高兴，她飞到天上去又如何，正要开口，就见沈霜序捧着脸，指尖轻点脸颊，拉长声音唉声道，“好无聊啊~”
“姑娘何不去旁边的小院儿看看。”玉桃将细颈瓶里发蔫的花枝拿出来，回头瞧见沈霜序的模样，笑道。
沈霜序此次来益州带的是两个大丫环，轻雪和玉桃，她们俩都是自幼跟在沈霜序身边的，三人也算是一起长大，自然事事唯沈霜序为重。
可她俩又有些不同，轻雪性子急，可是个有分寸的。
玉桃平日里看着寡言稳重，却是个毫无原则的，只要沈霜序开心，她可不顾什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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