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记忆洪流
四个人的目光齐齐盯着苏予衡的小臂，刚刚挽起袖口时，他的眉心皱了一下，大家都没留意到他这细微的表情，只有顾念汐看见。
“妈妈！血！爸爸流血了！”夏末怀里的言言指着苏予衡的手臂惊呼。
晋怀谦敲了他一下脑袋，从夏末怀里接过他，“言言，爸爸在哪儿？不许乱喊，那是你干爹！”
“爸爸！干爹留血了！”言言的小肉手指着苏予衡的手臂，“言言当医生，帮爸爸看病。”
“干爹！”晋怀谦又一次纠正他。
苏予衡被这两个活宝搞得哭笑不得，抬起头冲言言笑着说：“儿子真懂事，爸爸给你买玩具。”
“你不疼是吧，赶紧去医院！”晋怀谦和他翻了个白眼。
在他们说话时，顾念汐一直在观察他的伤口，还好伤口不太大，她回头问夏末。
“这里有药箱吗？”
“嗯，有。”夏末迅速跑上楼，不一会儿拎着一个盒子下楼。
顾念汐动作灵敏的打开药盒，将里面的一次性消毒工具拿出，又娴熟的带上手套，她认真的样子让旁边的人看失了神。
“言言，你干嘛可是医生哦。”晋怀谦轻声在言言耳边说。
“干妈会打针？”言言好奇问。
“嗯，你干妈大学学的就是给小朋友看病。”
苏予衡对言言说的话，让顾念汐一怔，她抬头对上的眼睛，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
上次，他还骗她，他太太学的是别科。
顾念汐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假装镇定的在药箱里翻找东西，她心神不宁的打开药水，刚要往他伤口上涂抹，被他猛的抓住手腕。
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看着对方好一会。
旁边的夏末和晋怀谦也看出气氛有些微妙，晋怀谦冲夏末使了个眼色。
“言言要睡觉了，我们上去哄他吧。”
夏末给他个白眼，想大声喊出不！可为了她姐妹，她还是勉为其难的听他的吧。
“言言，跟妈妈去睡觉。”
“爸爸也要睡觉。”
晋怀谦抱着言言跟在夏末身后，只见前面的人猛的一回头，给他一个眼神杀。
“爸爸……看言言睡觉。”
三个人上楼后，楼下只剩苏予衡和顾念汐，顾念汐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假装若无其事的问。
“怎么了？”
苏予衡用眼神示意她看下药箱。
顾念汐不明所以。
“你搬走的时候，那是几年前的事。”
“嗯。”顾念汐也不知和他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她看着手上的药水，突然反应过来。
药过期了！
“不好意思，我、我把这事忘了。”
“没关系。”
“你等我，我去楼下买。”顾念汐说着，立刻起身往门外跑，却被苏予衡拉住。
“不用。”
“没关系，这附近应该有24小时开的药店，你等我，我去买了就回来。”顾念汐执意要去，她觉得今天不帮他把伤口处理好，心里不踏实。
“我车里有药箱。”
苏予衡习惯在车里放药箱，一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二是因为他不是每天回家，但车是天天跟着他，所以药得随时准备着。
两人穿上外套出了门，等电梯时，顾念汐就感觉一丝寒意，本来计划和贺简辰打车去商场吃饭，上车和进商场也不会太冷，谁知今天整那么多事。
她将手操在外套口袋里，看了眼站在她前面的苏予衡，他穿的更少，里面就穿了件白衬衣，如今手受伤，长大衣只搭在肩上。
“电梯来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顾念汐嗯了一声，和他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苏予衡的车就堵在楼下，顾念汐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看不见他的车是这个原因。
她跟着苏予衡上了车，两人一个坐在驾驶位，一个坐在副驾驶。
苏予衡将后备箱里的箱子放在她腿上。
顾念汐低头打开药箱，一眼看见几种治疗抑郁的药，她的心猛的一抽。
她的神情让苏予衡察觉到，他看着她，淡淡说了句，“我有在坚持吃药。”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温和，像是在和她汇报他的表现，顾念汐听着难过的很，抬眼冲他硬扯出一丝笑容，同他说了句。
“一定会越来越好。”
苏予衡笑着点点头，“会吗？”
他的问题让顾念汐有些迟疑，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连忙低头继续找消毒包。
沾着消毒药水的棉球在苏予衡皮肤上滑过，他感到一阵凉意，但他的关注不在他的伤口上，而是认真给他消毒伤口的顾念汐身上。
她边给他涂抹着伤口，边给他吹着气。
“疼吗？”
“不疼。”
此时此刻，苏予衡渴望时间过的慢一点，他想和她多待一会。
他们像回到当年他手受伤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这样为他换药。顾念汐不是没感觉，他专注的目光让她紧张的不敢抬头，忽然，他的声音打破宁静。
“你这样的耐心，还是应该去做儿科医生，当初就不该学心理学。”
顾念汐手上动作停滞，她诧异的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微弱的车灯下，他的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她。
“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做的错误决定？”苏予衡顿了下，笑着说：“为了我这样的人，改变了命运。”
顾念汐不知该如何接他话，她没回答他，继续低头替他包扎伤口。
“念念。”他喊她的名字，顾念汐嗯了一声回应他，他继续对她说，又像是对空气在说话。
“我有时会想，如果失忆的是我，你会怎么做。”
顾念汐的手颤了下，他的话让她感到一阵难过。
“我想你会比我勇敢，一定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念念，我不怪你爱上别人，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把你弄丢了。”
苏予衡的情绪和语气虽然很平静，可句句流露着伤感，他见顾念汐始终没有出声，不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苏予衡，你什么时候学会玩煽情，快停止你的独角戏，在她面前，你像个奇怪的小丑。
“好了。”苏予衡将袖子落到手腕，他拿起银色袖扣送到顾念汐面前，“帮我。”
顾念汐看着躺在他手心的袖扣，忽然想起家里那枚袖扣，她迟疑的拿起，手指触碰到他掌心。
她安静的替他扣上袖扣，手止不住的颤抖。
一阵伤感像猛烈的洪流撞击她的心房，她强忍着难过，将他的袖扣替他戴上。
“好，谢谢。”苏予衡淡淡的说，说出口的客套话，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他们这样陌生的坐在一起，就像从来没认识过。
“我先上楼了。”顾念汐只想赶紧逃走，她怕下一秒她会情绪崩溃。
“等等。”苏予衡拉住她。
顾念汐拉着车门回身，突然脖子上多了条羊毛围巾。
苏予衡将围巾绕在顾念汐脖子上，不忘叮嘱她一句，“外面冷，好好照顾自己。”
顾念汐怔怔看着他，悲伤的情绪，瞬间瓦解，她在眼泪快涌出眼眶时，冲下车。
苏予衡看着她跑进单元门的背影，眼眶一热。
“傻瓜，跑那么快，怕我吃了你吗？”
公寓楼顶，顾念汐趴在栏杆上看着苏予衡的车离去，她神情落寞的看着远方，目光跟着消失的车尾灯，渐渐失去光亮。
“再见。”
“别回头了。”
“走吧。”
话止，顾念汐潸然泪下，她难过的蹲下，嘴里发出悲伤的呜咽，“呜呜呜……”
猛然间，顾念汐感觉一阵痛不欲生的心疼，她将围巾遮住脸，发出奔溃的哭声。
围巾上熟悉的味道，让顾念汐内心深处的痛苦吞噬她。
顾念汐解释不了此刻的心情，她什么也做不了，此刻只想大哭一场。
到了清晨天空泛起白，顾念汐才回到家。
替她开门的夏末见她冻得脸通红，赶紧将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你去哪了？”
“呜呜……”顾念汐抱着夏末痛哭，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夏末吃惊的望着她，“你想起什么？”
“我爱过他，呜呜……”
夏末愣住，手悬在半空，她震惊的推开顾念汐，见她哭的眼睛都肿了。
“你记起来了？”
“我不知道，看着他离开的时候，我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天我是伴娘，我丢了捧花，呜呜……我丢了捧花……”
顾念汐抱着夏末，哭的歇斯底里，她的哭声惊动楼上的晋怀谦。
晋怀谦从楼上冲下来，看到这一幕，以为苏予衡欺负了顾念汐。
“他欺负你了？”
夏末瞪了他一眼，没空搭理他，她将顾念汐拉到沙发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哭吧，哭吧，哭出来吧。”
顾念汐想起来了，她一个人坐在楼顶哭的时候，突然想起那段让她刻骨铭心的片段。
那是成年后的苏予衡第一次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画面。
她想起他们在阳台发生的一切，那是她的梦。
那个男人，曾经也是她的梦。
顾念汐痛苦的哭泣，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今的局面。
她想起她曾经爱的男人，可她还有男朋友。
“我该怎么办……夏末，我该怎么办……”顾念汐在夏末怀里委屈的哭，这复杂的局面让她无法面对。
“念念，跟着自己的心选择，选择自己想要的。”夏末着急的安慰她，一旁的晋怀谦突然大声喊。
“当然选我阿衡！你们是合法夫妻啊！你想明白没！你和苏予衡在一起，叫复婚！你和贺简辰在一起，那就叫二婚！”
“你闭嘴！”夏末被晋怀谦气死，“不会说话少说一句！上楼陪孩子去。”
晋怀谦若无其事的说：“我说的不对吗？”
夏末瞪了他一眼，对他做了个嘴型。
滚！
晋怀谦走之前又回头说了句，“顾念汐，曾经你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帮你回忆，你说你离不开苏予衡，因为你和他都是彼此的救赎。”
顾念汐在夏末怀里哭的浑身颤抖，她抽泣着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当顾念汐想起对苏予衡一见倾心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被现实狠狠撕碎，她和贺简辰的事成了她致命的刺激，那是一道永远无法过不去的坎。
那一刻的顾念汐，想到了一了百了。
她站在栏杆上，哭着想着那个男人，想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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