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曲惊鸿 6600字
穆鸢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只管笑着瞧着,不过在那女鬼转了头的时候轻轻颔首。
女鬼一身紫衣,便是那日瞧见过的蒋才人。她的手上牵着一根锁链,上面拴着的便是半个身子正在抓挠着自己脸面的小全子。小全子蓬头垢面的,长发铺散在脸上,可是她的双后依然抠挖着脸面。似乎要抓下什么一般。蒋才人却很不喜欢小全子这般模样。皱起眉头扯了扯链子,而后又把眼睛看向了穆鸢。
她能感觉到,整个大殿之中,只有穆鸢能瞧见她的。
穆鸢对蒋才人此刻的举动颇为意外,与她看来,蒋才人吞掉了小全子的魂魄,必然是厉鬼无疑了,当日瞧着她在鸾凤殿外时也是疯癫的模样。但是现在蒋才人分明是认得出人来的,这个模样,比起当日怕在小全子后背上的时候还要来的清醒。
而那个本来已经被蒋才人吃掉了的小全子,却成了蒋才人拖拽着的残破魂魄,但终究是没有消失的。
穆鸢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了一旁,便瞧见蒋才人一直跟着的便是苏美人。
这日的苏美人瞧上去比以前鲜活不少,穆鸢不清楚是否是那锦绣馆中不知名的画师给了苏美人一些滋润,总归苏美人此刻脸上带着笑的模样,双颊透着光彩的晕红,倒是让那张与苏皇后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俏丽起来。
苏美人一一上前行礼,而蒋才人没有跟着她,而是飘到了穆鸢身边,缓缓落座。
穆鸢依然笑着。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眼睛却是不自觉地往一旁看去,就看到了蒋才人投过来的直愣愣的眼睛。这般被人肆无忌惮的注视着到还是头一遭,穆鸢差点要把嘴里的茶喷出去。
忙用帕子掩了,好歹是吞了茶水,但也堵得心口难受。她伸手顺了顺气。而后才略略伸了手出去虚附在身边女鬼的手背上。蒋才人的眼睛注视到了那只手上,纤白如玉,着实是好看的很,而后她开了口。
曾经艳绝后宫的蒋才人有一身好舞姿,歌喉也是动听的,此时虽然成了鬼,那声音却也好似钟毓之声一般清脆:“你能瞧见我。”
穆鸢也不否认,只管点头,一双眉眼带着几分无奈的瞧着蒋才人,用帕子遮掩了嘴巴。
自从从清凉寺回来,穆鸢就专心研究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在她看来无忧用的这个着实是可以遮人耳目,而且方便得很。而学习起来倒也不难,只需要用法术将声音压成细线便好。
帕子下的红唇轻轻开合,穆鸢的生意清楚的进了蒋才人的耳朵:“我们曾见过的。”
蒋才人却是摇摇头,那张依稀可以看到生前俏丽姿颜的脸上带着一些僵硬的表情,声音也好像是一个个往外蹦一般:“我不记得。”
穆鸢一愣,而后她才注意到了蒋才人的不同。
比起厉鬼,蒋才人更像是僵尸一般,神情呆滞,举止僵硬,而她的右手自始至终没有动弹过,好像是被固定在了身侧一般。而蒋才人的眼睛也一直没有办法合上,只是瞪着,看人的时候都是直愣愣的模样,着实可怖。
穆鸢对蒋才人此刻的模样着实是不解,鬼怪她见过不少,厉鬼也是见识过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蒋才人这种的。不过她的不解并没有摆在脸上,面纱后的容颜依然是带着淡淡笑意,轻声道:“蒋才人不记得也好,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哪怕想起来也只是骇人罢了。”
不知道是否是蒋才人对着穆鸢坐着的,被她拉扯着的小全子本来的动作也是顿了顿,从头发缝隙中往外面看,一眼就看到了穆鸢。
而穆鸢的脸面,小全子是死都忘不掉的。纵然他生前被穆鸢下了咒术模糊了记忆,可是死后终究是咒术解除,那种种的苦痛尽然涌上心头,被穆鸢打断了骨头的记忆也就这么回来。
若是没有穆鸢,小全子总是不会死的。小全子登时狰狞了起来,手直直的伸出来,就要朝着穆鸢抓来。
蒋才人似乎感应到了一般,瞪大的眼睛转了转,没有眼皮的双眼就好似被按在了脸上的玻璃珠子一样,猛地转了个圈儿的时候哪怕是穆鸢都觉得背脊发凉。而蒋才人身子并没有动,而是直接扭了头去,本来对着穆鸢的脸直接转到了后边,用后脑对着穆鸢,穆鸢甚至可以听到蒋才人脖颈传出来的咔咔声。
一言不发的蒋才人直接将左手上扯着的锁链用力一拽,小全子一声凄厉叫喊,那脖子上的锁链登时收紧,而后哪怕是鬼的小全子的脸上也出现了青紫的脸色,本来伸出来的手也猛的收了回去。
蒋才人见他安分了,这才把脑袋重新扭了过来,对着穆鸢道:“他总不老实。”
穆鸢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而后她便露出了笑,微微动了动身子。
柳贤妃并没有注意到穆鸢的异样,她正颇为难过的摁着额角,却还是抬了眼睛瞧着正在陆陆续续进来的秀女。这些秀女均要上前请安,柳贤妃也不能给她们摆出难看的脸色,只管笑着点头。
穆鸢则是对着蒋才人道:“我瞧得出,你已经游荡多年,既然没有化成孤魂野鬼何不去投胎,反倒要在这里徘徊。”
蒋才人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自己是蒋才人,旁的都不记得。那些与隆鼎帝相处的过往蒋才人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是终究是有些事情是死了都无法忘掉了。
或许是穆鸢是蒋才人遇到的人里,唯一一个愿意与她说说话的,蒋才人也没有任何避讳。那张僵硬的面孔上依然没有任何神色,但那双瞪大的眼睛离却流出了血一般浓稠的鲜红泪水:“我冤枉,不想死。”
短短六个字,没有前因没有结果,听上去很是混乱,可是穆鸢却隐约能明白蒋才人的意思。
穆鸢瞧了眼依然拽着锁链苦痛不堪的小全子,道:“若是你想报仇,如今这个害了你的人已经死了,而且他的灵魂圈在你的手中,已经是足够了了这段冤孽。”
“杀人的刀而已。”蒋才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血泪并没有停,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了两道鲜红的痕迹,但她那双眼睛却没有再盯着穆鸢,而是看向了一旁。
穆鸢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看到的便是正坐在那里与身边的宫娥低声说着什么的苏美人。
看到这般情景,穆鸢自然是明白了,低垂眼敛淡淡道:“你要杀她?”
蒋才人沉默了下去,似乎是在思考,而这简单的一个决定却让她思量许久,而后才道:“我要她死。”
穆鸢的那双眼睛登时就漆黑一片,纵然蒋才人此刻的脸面已经没了昔日的荣光,但是那种神情穆鸢着实是熟悉得很。
无数次,她在镜中瞧见过这种表情,怨毒,愤恨,恨不得要把害死自己的人剥皮剜眼,挫骨扬灰。
穆鸢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她那双好像被墨染了的双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可是嘴角却是翘起来的。手往下摁去,直接握住了蒋才人冷的像是坚冰一般的手掌,声音轻轻,并没有使用传音入密,而就是这么直接开了口。
清澈的声音进了蒋才人的耳中,好像林间清泉一般悦耳:“我帮你。”
蒋才人呆愣愣的,那张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就在穆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鬼点了点头,血红色的眼泪慢慢变得清澈,滑到了尖尖的下巴。
而穆鸢这句话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这么消失在了满室热闹中,消散无声。
***
这次的宴会虽然只是宴请秀女,但是宫中妃嫔却都颇为积极。着实是这后宫日子太过于无聊了些,高位妃嫔不多,各种争斗也都是按压在水面之下,暗潮涌动,可是面上却是一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故而这次即使没有隆鼎帝的参与,也来了不少妃子的。
这其中穆鸢认识的便是怀有身孕的赵淑妃,正在交谈的李修仪和孟婕妤,还有独自坐着品茶的苏美人。穆鸢的眼睛转了转,望向了一旁,对上宋婉言蒙了厚厚面纱的脸面时扯了扯嘴角。
身后的雪盏手里端着彩瓷茶壶,上前来给穆鸢倒满了茶杯。而穆鸢却是将茶盏往旁边推了推,放到了蒋才人的面前。雪盏却是看不到蒋才人的,纵然她是妖精,却也是生灵,那双眼目看不够生死,也就看不到鬼怪。
有些疑惑的瞧了眼穆鸢,却得到了穆鸢带着笑意的回望。雪盏也不多问,只管又拿了茶盏来放到了穆鸢面前,帮她斟满。
而就在雪盏微微弯了腰倒茶之时,就听到了穆鸢的声音传进了耳中:“等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你要护住贤妃,莫要让她有任何闪失,可知道了?”
雪盏点点头,并没有去问是什么乱子,比起这个小狐狸更想知道等会儿有什么好吃的。
既然有乱子,那就赶紧吃才是正途。雪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赵淑妃瞧了瞧天色,看秀女来的差不多,笑起来,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瞧见又有人跨进了门来。
逆着阳光,众人都没瞧见来者是何人,等她进了大殿中央的时候方才看清楚脸面。
眉眼如画,唇若涂脂,一张玉瓷般的脸吹弹可破。身上穿着的是桃花红的如意纹宫裙,外面披着一件万字素面杭绸,堕马髻上簪着一支金步摇,着实是华贵得很。而她手放在腰间矮身行礼时,腕子上的碧绿玉镯着实是扎眼得很,那般脆生的颜色一瞧便知道不是凡品。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见过淑妃娘娘,娘娘福安。”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就好似缥缈的青烟一般,但却让几位高位妃嫔猛地回了身。
柳贤妃没管赵淑妃是何种脸色,只是笑着抬了抬手,语气温婉:“木美人起了吧,多日不见,木美人姿容尤胜以往,瞧这着实是贵气得很。”
来人便是木美人,她这时候的打扮全然不似以前的素净谨慎,反倒是出处按着品阶装扮,但那些朱钗玉镯都是好看贵重的很,显然是帝王恩赐。这会儿她听了柳贤妃的话后露出了个笑,涂抹着桃花粉色的胭脂的嘴唇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又行了一礼道:“嫔妾谢娘娘赞誉,着实是不敢当的,不过是萤火之光,哪里敢和明月争辉呢。”
柳贤妃闻言,这脸上的笑意越发是真实了些,欣然接受,显然是极其满意的。
这不仅仅是句简单的恭维,这满宫上下和人不知道如今木美人的风头鼎盛,荣宠集于一身,隆鼎帝日夜皆要她随侍。柳贤妃这般有着情意的宫妃尚且可以捞到一两日的面圣机会,可是旁的妃嫔却是连面都见不到了。
如今这赏月阁中,赵淑妃坐在主位,但木美人依然把柳贤妃放在了前面,将自己比作萤火,将柳贤妃比为明月,这其中的亲善之意柳贤妃只管笑纳。
纵然柳贤妃并不看好木美人能得宠多少时候,可是此时此刻的木美人并没有碍到柳贤妃的眼,她自然愿意亲近一些的。有时候,宠妃的用处远比十个钉子都来的好用。
柳贤妃颇为满意的看着木美人,眼睛并没有看赵淑妃,但他也能猜到赵淑妃心中只怕是千万个不爽利。
事实上也正如柳贤妃所料,赵淑妃此刻虽然依然端着笑脸,但是那葱白指尖几乎要把手里的帕子搅烂。
倒不是因为木美人以柳贤妃为尊而忽略了自己,单单为此,赵淑妃也只会在心里记下,日后收拾了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小美人便好了。
赵淑妃气的是,木美人挑的宫裙颜色与自己竟然是一般无二的,均是桃花红的颜色,连款式都颇有相似,可是偏生木美人穿起来就好似纤纤细柳一般摇曳生姿,赵淑妃虽然也是好颜色的,可是如今怀了孩儿,小腹隆起,与木美人比起来却成了臃肿的蠢妇一般。
按着规矩,各宫宫嫔都会知道高位妃子所穿衣衫的颜色,以免冲撞了给自己招来祸患。这本就是规矩,想来木美人定然也知道柳贤妃今日打扮,可是偏偏木美人就挑了这么一套宫裙,似乎是摆明了车马要来和赵淑妃打擂台一般。
如今,木美人颜色姿容均是不战而胜,更是让赵淑妃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最在乎的不过是容貌身姿,如今这两样被赵淑妃引以为傲的东西都被人摁在了地上,骄傲如她哪里肯依。
木美人正在对李修仪和孟婕妤行礼,而后和苏美人互行半礼,正准备入席,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赵淑妃那颇为尖刻的声音:“木美人今儿个选的裙子颜色到时显眼的很,瞧着颇为扎眼。”
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到了木美人的衣裙上,这时候不少人才反应过来,木美人竟然是穿了条与赵淑妃一般的裙子来。
穆鸢很清楚的看到了木美人一瞬间嘴角扬起来的淡淡笑意,不过马上木美人就做出了慌乱不堪的神色,回了身,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赵淑妃,那目光专注的让赵淑妃发毛,正准备说什么就看到木美人已经是矮了矮身子,让身边的汀兰扶着,道:“嫔妾不知淑妃娘娘也选了这般颜色,着实是底下奴才疏漏了,嫔妾回宫后定然是要发落他们的。”
赵淑妃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有消气,反倒是拧着眉尖道:“本宫也相信你并非故意,只不过呢,本宫瞧着你这身衣衫颜色着实是难受的很了。”说着,赵淑妃把手放在小腹上,淡淡道,“倒不如你现在去了后边换套衣衫来才是。”
这话说出来以后,赏月阁里头竟是没人敢说话了,连坐的远的杜嫣然都颇为不安的宁起了眉尖,着实是觉得赵淑妃这般做有些过分。不过是件衣服,在杜嫣然眼中也没什么,可是真的让木美人去宽衣便是把她的脸面踩下去,着实是狠得。
但是却没人敢说话,愿说话,大多是低了头事不关己的模样。
穆鸢则是笑眯眯的瞧着木美人,上下打量着,在思量着木美人打什么主意,而虚虚的飘在穆鸢身边的蒋才人则是开了口,声音依然是一字一顿的:“她这衣服好看。”
穆鸢攥了攥她的腕子,好似是哄孩子一般的低声道:“若是你喜欢,以后我找件更好看的烧给你。”
蒋才人点点头,即使是僵硬的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笑意,倒是让穆鸢有些哭笑不得。
这便是女人了,好看的衣衫永远能让她开颜。
不过在一片沉寂中,柳贤妃却是开了口,那声音清婉柔顺一如她惯常的脾气,听着就让人觉得舒心,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不像是语调那般让人舒服了:“不过是件衣服罢了,淑妃妹妹颇有些小题大做了。淑妃妹妹的姿容是得了太后夸赞过的,木美人自然比不上妹妹的,这衣服不换也就是了。”
一句一个妹妹,一口一个比不上,可是赵淑妃又不是聋的,她哪里听不出柳贤妃是睁眼说瞎话,用话来挤兑她的。
赵淑妃被关了那么多的日子,前阵子还有人要来害她,这火气早就压了不少时候,被柳贤妃这么一激便忍不住了。用帕子轻轻地掩了掩唇角,赵淑妃拧着眉尖道:“本宫是不介怀的,但是这腹中的孩儿却有些不同意呢。”
柳贤妃闻言也不以为意,依然笑着,轻声道:“这坏孩子着实是个辛苦活儿,本宫怀着瑞王的时候也是觉得身子沉的很,不过倒是喜欢看些鲜亮颜色的,这心里也是舒坦。”
一句话,把赵淑妃直接堵得没了声音。
说孩子,难道就她赵淑妃一人生过?分明就是用孩子当筏子来发作罢了,柳贤妃心里冷笑,脸上却还是摆着笑脸:“淑妃妹妹若是觉得不舒服,到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了才好。”
赵淑妃广袖中的手死死地捏着帕子,但是脸上还是一派泰然的神色,笑着道:“贤妃姐姐可莫要这么说,本宫身子好得很。”一句话,轻飘飘的把这番争斗揭了过去。
倒不是赵淑妃想要退步,而是她不能应承下来自己身子不舒服。这次能出来,是隆鼎帝允许了的,若是现在因着“身子不适”回了仁和殿,只怕接下来又是圈禁一般的时日,最为难熬的。
木美人只管起了身,依靠着汀兰,似乎是刚刚一直曲着身子让她累到了。但是木美人那双眼睛则是看向了柳贤妃,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得到了柳贤妃一个淡淡点头后便慢慢地走到了苏美人身边的桌子后面跪坐而下。
穆鸢想是看戏一般的端着茶盏,一双好似桃花一般的眼睛看着木美人,眼中带了些满意。
曾经那个总是低着头说话的木美人此刻好似是开了窍一般,种种都有着盘算。如今,她用一件桃红衣裙做了投名状,依靠到了柳贤妃身边,这比买卖却是划算的很的。
穆鸢笑了笑,只是她的笑遮挡在面纱后面,让人看不真切罢了。
赵淑妃也懒得多说什么了,只管抬了抬手,身边的陈公公上前两步,甩了下拂尘,声音尖利:“秀女董氏,秀女钱氏,上前。”系厅乒划。
两个秀女忙起了身,各自抱着一把瑶琴,行了礼,而后坐在大殿正中的垫子上,双双抚琴。琴音悠扬,悦耳的很。
这是事先安排过的,各位妃嫔是要瞧瞧这些秀女,便让她们带了自己擅长的物件一道来献艺。穆鸢听着颇为欢喜,也没心思去看赵淑妃和柳贤妃之间的明枪暗箭,只管笑着感慨着古时候的女子着实是多才多艺。
整个殿中,真的在专心看的只怕除了穆鸢便是她身边的蒋才人了。
一身紫衣的蒋才人没了眼皮,一双眼睛只能那么瞪着,瞧着殿中的女子,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几个秀女穿着新的舞衣上前献舞之时,蒋才人突然开了口,那声音略略低沉了些:“不好看。”
穆鸢一愣,而后看了看她,问道:“你说什么?”
蒋才人没有看穆鸢,只是盯着殿中的几个女子道:“跳的,不好看。”
穆鸢这会儿才记起来面前的蒋才人是何出身。这位是舞蹈大家,能在掌中起舞,如今看到这些秀女颇为稚嫩的舞姿自然是不欢喜的。
正想笑着说话,穆鸢却看到蒋才人猛地站了起来,而后飘着身子到了殿中。
她松开了手上扯着小全子的锁链,猛地伸开了双臂。那有些破碎的广袖翩然飞出,就好似天空中零碎的晚霞一般飞舞着,而蒋才人则是根本不看周围几个秀女,只管自顾自的舞动着纤纤玉臂,婉转着细柳腰肢。
披散的黑发微微飘扬,蒋才人僵硬的容颜也渐渐柔和了下来。那本来无法动弹的手臂也一点点的柔软了,弯出了各种形状。
飘然如仙一般。
穆鸢瞧着,眼中全然是惊艳的。
一曲惊鸿动君王,蒋才人无愧其美名。
只是穆鸢的注意力全在蒋才人身上,却没看到那被松开了小全子拖着锁链,没了双腿只有上半截子身子,他用双手往前爬着,速度很快,高抬着头双手迅速的往前爬动,不多时,就到了苏美人的桌前。
他的手上带着鲜血淋漓,如柴一般干枯,抓住了桌子的边沿,微微用力的就爬上了桌子,而后没那么难的靠近了苏美人,小全子的嘴巴里发出了奇怪而扭曲的笑声。
苏美人并看不到小全子,只管瞧着殿中的几个秀女,脸上有些无聊的神色,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近在咫尺的,是小全子那张被自己抓破了的脸,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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