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火光（4

“我只是废物啊！”

        慢得如同普通人类的动作，如同毫无防备的普通人一般的动作。被六把魔剑硬生生止住，手臂上，腿上，被魔剑刺穿，失去了所有力量，趴倒在地。

        真是无趣啊。

        就这样，她把她踩在脚下。

        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面前的，昔日最强的身姿，苟延残喘的趴在地上，王女心底里不由生出对自己的厌恶。她提起剑，想要将这所谓的最强彻底的摧毁。这是她一直所以希望的事情，即便对方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她只需要一击就能夺走她的性命。

        但，这位最强，却作出了让她无法再下手的动作。

        朱思娣的全身因为严重的伤势无法站立，她挣扎着，伸出舌头，卷起地上被打碎的玻璃试管的碎片。

        玻璃割开了她的舌头和口腔，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残留着的药物渗入她的喉咙和血管。一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神，现在正燃烧着——那是火光，仿佛渴望的光芒。她站起身，一身的伤势让现在的她显得凄惨，难以注目，她仍握着剑，举起剑，指向了王女。

        恐惧。

        这种感情，忽然间从王女心中萌生，这个方才还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现在浑然已经是当年那个站在无数尸体上，独孤求败的剑帝！

        在这恐惧之下，她催动着魔剑，向着朱思娣飞射而去，期望诛杀她，来缓解这种内心深处弥漫的恐惧。

        但她跳起了舞，华丽的剑影，弥漫在剑影中曼妙的舞姿。

        她是舞者，漫长的一生中，她华丽的击败了所有挡在她路途上的人。

        六道剑影临身，她仍游刃有余，仿佛之前的狼狈之态只是幻影。

        空之石中，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却传来。

        若没有遭遇不幸，没人会去怀疑这个世界吧。

        她的舞姿，她的长剑，她的狼狈，她的痛苦，她的尊严，正借由那柄朴实无华的长剑，释放。

        “打得不错，接下来就是我的回合吧？”

        黑色的死神，黑色的长剑，与那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感情战斗的魔术师的长剑，碰撞到一起。头戴王冠的王，与挣扎着战斗的勇士，在此终于能够倾尽自己的一切。

        王女瘫坐在地上，刚才的恐惧让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火光。

        死神与剑帝的眼中，燃烧着同样的光芒，她们可能都在同样的环境中挣扎过，痛苦过，最后选择了十分相似，但又相互敌对的道路。现在她们举起剑，站在对方的对立面，无需言语，她们摆出了同样的剑招。闪烁的黑芒与古朴的剑芒，在两人眼中凝聚。

        朱思娣没有更多的体力了，她只能出一招。黑音也知道这一点，她也决定了只用一击，因为她知道，给朱思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笑容。

        两人的脸上心照不宣的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如果.”

        朱思娣突然开了口。

        “.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黑音闭上眼睛。

        “是啊。”

        黑音稍微有一些明白了，东方不败所说的战斗。她忽然间有一些明了，为什么魔族如此痴迷于战斗，而非言语。即便她和朱思娣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但她能感受到，这个本应是自己最大的对手的人，所希望的事情。所以，她才来到了这里。

        “如果.稍微早一些就好了。但是.”

        零式此时仿佛无比兴奋一般，剑光比以往更盛。

        “抱歉，接下来，我就要认真了。”

        剑芒，交错。

        她是在期望着什么呢。在这漫长的人生中，正如当初的黑音一样，在追求着死亡吧。

        因为这世界是如此温馨，如此美好，正如梦中的景色一样。

        总有一天，就会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惊觉一切不过是谎言。可这梦又太过温暖甜蜜，不知不觉驻足其中，流连忘返。要打破这层美妙的谎言，不下定决心是不行的。唯有不幸和艰难困苦，方能让梦中的少年少女们怀着突破一切的勇气，挣脱虚伪，然后不断的伤害着和自己同样的人，将它们的尸首推下悬崖，用高高的尸山堆砌成自己前进的道路吧。

        这是恶吗？如果这不是恶，又怎么可能将这称为善？是的，这世界充满着恶，尽管谁都不会苛求恶意，谁都期待着美好的东西，谁都希望自己能被别人真诚温柔的对待。这样的世界，谁有能不断的真诚对待别人，即便被背叛，被伤害，被推下悬崖，还仍对伤害自己的人露出真心的笑容？

        大家都不断的伤害着别人，打着梦想的大旗，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善良，仍会一步步踩着被自己放在脚下，名为怜悯和感恩的高耸的梯子，踏上不归的路途。只有当坐稳王座之时，才会想起被自己放弃的东西。

        不可能的吧，任谁都知道。

        在庞大的假面舞会的舞台上，这所有人都在怎么走上最高的舞台的会场上，是否会有人触动别人内心的天真，是否会有人甘愿被别人踏在脚下呢？

        但，这样的舞台上，必然有着那种人。

        比谁都要闪耀，比谁都要单纯，明亮，闪闪发光。被所有人都嫉妒，妄想着也能成为和她一样的人的身姿。舞动着，跳出只属于自己的舞。

        “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吸引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任自己被恶意包围，轻柔的摘下面具。

        她或许是小丑，肆意扭动着滑稽的身姿，取悦众人；她或许是魔女，玩弄着所有人的情感，毫无怜悯。

        但，有人更愿意称她们为——

        英雄。

        “真是不错呢，这个阳光.”

        “啊，是呢，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

        “每次看着，总觉得，世界上没有战争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呢.可惜.”

        夕阳随着朱思娣的身影，一起落下。

        她和她都知道，那一刻，绝不会到来。

        所以，她们才会拿起剑。

        追求着，名为英雄的道路，却背道而驰。正如她们所想的那样，像这样战斗，然后倒下。

        这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她们，最起码的赎罪吧。

        “真是可惜呢.”黑音注视着夕阳。

        因为，我的世界，没有日出。

        灰色的灵魂，在她手上浮现，这弱小的灵魂，仿佛和强大完全没有关系似的。黑音举起灵魂，那灵魂就化为灰色的火光。

        火光，终究会熄灭，但，仍会有人再去点亮，用自己的身躯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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