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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该是清静来,却为心静坏


步摇迟疑了一会儿,见碎玉已经被拖走了,与华胜道了一声,悄然退出了容正堂。

        容老夫人处置完碎玉,不动声色,甚至带了些笑意道:“景玉这些年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府里的大小事都不知道,如今既然有了自己的屋子,待洛阳阁布置完了,便搬出去住吧。”

        容景玉心里的包袱随着这句话,彻底放了下来,她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这个结局。

        容景玉清楚,虽然容府大权由祖母交付给了母亲,但真正掌权的,却仍旧是祖母,这一点在祖母老去之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洛阳阁的事情,祖母只怕早已了然于心,一声不吭,只为让她前去相求,藉此拉近祖孙之间的关系,将她重新掌控于指掌之中。

        容景玉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又怎会再自投罗网?她的确是会将自己交由对方掌控没错,可主动与被动之间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她若被动,之后再想脱离掌控无异于痴人说梦,虽非不可能之举,可以容景玉的目光来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就是糊涂了也不会这么做。

        信件的事情,是容景玉给祖母的一个机会,让对方能够将她‘掌控’。容景玉深谙在大家族内想要生活的舒服,需要付出什么,弱点是必须的,仿佛提线木偶的‘操控权’也是无法或缺的。

        假如祖母足够聪慧,那么借着这次信件一事,洛阳阁之事也会一并解决。这个举动,对于一个孤立无援,只有五岁的孩子而言,无疑是找到了依靠,完全归心于对方。

        容景玉不是五岁的孩子,她不会归心,可也会将之记在心里。

        蓝芩溪坐不住了:“娘,景玉不过五岁,这是否操之过急了?”

        一旁,容翰墨点头,虽不曾说话,却让蓝芩溪看到了希望。

        容景玉眼见能摘得硕果,半路又出现了转折,期间心情唯有自身能够知晓。

        她抿了抿唇,半晌,呼出一口浊气,不再让患得患失影响到自身。容景玉向来会做两手打算——如意、不如意。不管今日是否提到洛阳阁,容景玉都不会失望,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洛阳阁迟早会入住,她有何必多做引不智?

        另一边,容老夫人开始沉吟起来。如果只是儿媳,容老夫人万不会在意,她知道对方的的想法,可如果再加上儿子……

        望着沉思的祖母,容景玉已经完全平静,得也好,失也好,她都会欣然接受。

        与之相反的是两个侍妾,她们平日里那些燕窝、人参哪个不是从公中取钱的?若是公中一下出去了太多钱,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在此之下,连侍妾关注的是自身的利益,南侍妾则是更关心老夫人的态度。

        思索良久,容老夫人回过神来,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决定,而是对出去了一趟又悄悄回来的步摇道:“你侍候我多年,今日我且问你,你可愿跟随大小姐?”

        步摇一惊,摸不准老夫人此举是试探还是真心询问,不敢抬头更不敢轻易答话。

        她猛地跪在地,说道:“步摇但凭老夫人做主。”

        “好!”容老夫人对她的反应甚为满意,道:“这一年来,大小姐大小事情皆由你照顾,不曾有半分差池,可见你是个细心稳妥的,今日我便将你派至景玉身边,望你能好生照料好主子。”

        此言一出,在场谁人还不清楚?容府大小姐容景玉入住洛阳阁一事,已势不可挡,唯有顺从。

        连婉涵脸色数遍,最后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来。这个结果她固然不爽,可比起她来,另一人只怕更加不快,如此一想,倒也没那般抑郁了。

        容翰墨见娘决定了,不再多言。并非没有看到发妻递过来的眼神,只是他一向不插手后宅,娘这么做,定有其原因,他不会去做那多事之人。

        另一边,容老夫人和声对容景玉道:“既然步摇跟了你,那么就该由你重新取上一个名字,景玉可想好了要叫什么?”

        公子小姐身边那些侍者的名字,既代表了主子的文采,又道明了主子的擅长之道,无怪乎容老夫人这般上心,特意相询。

        容景玉早有准备,起身,沉静道:“景玉已经想好了,就叫‘紫阳’。”

        容老夫人凝神:“紫阳?”

        仿佛没有听出话中的置疑,容景玉点头,浅浅笑道:“有花八仙,别名紫阳,蔟秀如团,美满无缺,赏之悦目,栽之怡神。”

        听到这里,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容老夫人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不错,就叫这个名儿。”

        容景玉抿唇笑着,似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了,容景玉领着正式更名为紫阳的步摇,回到颐心园内。

        用过午膳,景玉坐在樱花树下静静观想,紫阳领着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小姐,这位是账房那边的管事嬷嬷,此次前来,是来取单子的。”紫阳低声在容景玉耳边道。

        容景玉闭着眼,淡淡道:“单子在镜台上的那只红木匣中。”

        紫阳得知了位置,不再打扰容景玉,领着管事嬷嬷退出了院子,从头到尾,那位管事妈妈连一句话都没说上,随着紫阳退出去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看得紫阳快慰不已。

        “嬷嬷,这单子我便交给您了,您可莫弄丢了。”紫阳将装着单子的木匣放到管事嬷嬷的手中,认真道。

        嬷嬷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讪笑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小姐的东西,就是借我十个胆儿,也不敢丢一样啊。”

        她怕紫阳记恨着上次的事儿,在单子上做手脚,说话同时,手上也不慢,将匣子打开,把里面的单子取了出来。

        紫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任由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有丝毫阻拦。

        那位管事嬷嬷原本只是检查单子是否被动了手脚,可看到单子上的那些字,笑脸立马就扭曲了,抓着单子的手都不禁抖了两下。

        管事嬷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声问道:“这单子莫不是错了?”

        不仅仅是比上次多出了三张单子,就连原来单子上的那些草木幼苗都变成了成品草木,价格一下翻了数倍。

        “怎会?”紫阳心中冷哼,面上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接过管事嬷嬷手里的单子,看了一眼,然后温婉笑道:“嬷嬷放心吧,单子没有错,您直接照着置办就好。”

        管事嬷嬷扯着一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拿着单子被紫阳送出了门,就连怀中想要赔礼讨好的银子都忘了送出去。

        紫阳‘砰’地关上院门,回想起那位管事嬷嬷离开前的表情,只觉得进府以来受得那些郁气都散了出去。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做上一次,让府里那些见风使陀的下人知道大小姐不是好欺负就行了,若是做多了,就不是敲钟示警而是将人都得罪了。

        饶是如此,紫阳也一阵痛快,想到从此以后她就要与小姐相依为命了,她深吸一口气,仰望小院上方那块巴掌大的天,只觉得肩头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眼中的前路却是从未想到过的清朗,仿佛未有一丝阴霾。

        樱花树下,容景玉在紫阳走后就睁开了眼睛,摊开手掌,接住一片花瓣。

        注视着那片花瓣,那双湛若青冥的眼中也影影绰绰地染上了一分温柔的色彩。

        “真正的自在,在于把握自身……”容景玉缓缓握紧托着花瓣的那只手,“景玉想,景玉已经明白了。”容景玉蓦然松手,粉嫩的花瓣以饱受蹂躏的姿态从手中飘落。

        燕京。

        宏伟的宫殿内,每一样事物都渲染着岁月经久的气息,由最初的艳丽夺目,归于如今的优雅沉静。

        大殿每一处,都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香味,清雅饱满,宛如伴随着大殿一起经历了数不清的时光后天然而成。

        容颜沉雅,美好如画的男子席地而坐,他的身前是一张摆满了书卷的书案,周围,也尽是收满了书籍的书架,将整个大殿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走人的过道。

        “吱呀。”大殿殿门被一把推开,门外的阳光倾斜一地,也将殿内为时光遗忘的气息一举打破。

        一位身着绯色华服,墨发半绾,艳若丹阳,灼灼其华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任由日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辉,将他衬托得宛如神人,一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只直直地望着屋内那山水墨画的身影,慵懒的声音迅速在空气中震动、扩散,过了许久,待到四周都安静了,似乎都还有一丝惑魄的磁性滞留于空中,不愿散去。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香扑鼻来?”席坐之人的声音恰恰相反,温醇清润,如山间的清泉,声声通透,字字圆满。

        杏黄色的华服说不出的温文沉静,眉宇间的风华,宛如九天之上,纤尘不染的云月,润如美玉,清贵无双。

        是夜,容景玉艰难地翻了个身,碎发因为汗水粘在脸上,身上的被褥厚重如山,一阵阵闷热使得容景玉分明累极了,却睡意全无。

        终于,在又一个翻身之后,容景玉用力掀开被子,戴上面具,披了一件衣服,小心翼翼地没有惊动睡在外屋的紫阳,避开守夜的侍者,走到颐心园外。

        呼吸着晚间特有的静谧气息,容景玉摸了摸酸疼的肩膀,想到晚间她看到紫阳抱着两床被子时的惊讶,叹了口气。

        如果知道紫阳会将她随意找来掩盖伤情的借口认真记下,说什么她也会换一个借口。

        就在容景玉舒气完毕,准备回屋之时,透过草木见的缝隙,她看到一个朝这里东张西望的人影。

        容景玉皱起眉头——她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人见容景玉发现了她,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向容景玉跑了过来。

        容景玉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退了两步,与来人拉开距离,质问道:“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大小姐,求您救救奴婢。”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听闻夫人要将自己许配给蒋嬷嬷家德贵的般若,般若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一开口就直接道明来意,这样的直接让容景玉一头雾水之际,坚定了立即离去的心思,不愿多管闲事。

        般若见容景玉问也不问抬腿就走,一呆,身体猛的向前倾去,一把抱住了容景玉的腿。

        这一抱,阻止了容景玉离去的同时,也让般若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差点错过了唯一能够逃脱命运的机会,不免阵阵心悸。

        容景玉尝试着抽了抽腿,如预想中的那般失败了。知道自己一时间无法离开,她干脆安静下来,看般若要说些什么。

        般若见容景玉一声不吭,态度有所松动,松了口气,放开手,跪在地上。

        般若想过,若是自己抱住大小姐后,大小姐不管不顾地喊叫又该如何?依平日里对大小姐的了解,般若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极小,可大小姐终究是孩子,这种事根本说不准。直到事到临头别无选择,她才抛弃了心里的所有顾忌。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也因着大小姐不一样的冷静,让原本有些小看对方的般若立刻掐灭了自己的这丝轻蔑,郑重起来。

        不敢有一点拿乔与敷衍地将事说完,般若自己也惊讶自己也会有这般老实的时候,就见大小姐清澈冰凉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就像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无比庆幸起自己没有说谎。

        “大小姐,般若知道般若请求实属无理,但凡般若有其他路可走,便决不会来麻烦大小姐,实乃能救般若的,唯大小姐一人。”般若见容景玉久久不说话,对于命运的不甘与无力让她再无法强做坚强地流起泪来。

        容景玉能看出来,般若句句属实,发乎于心,只是……容景玉的眉头从见到般若之初,就没有舒展过,只是有面具遮着,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罢了。

        她看着幽幽夜色,无声叹息——

        只是出来透上一口气,寻个心静,怎么也能丢了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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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阳:传说中古代神仙常以紫阳为称号。如周穆王时李八百号紫阳真君,汉周义山、宋张伯端俱号紫阳真人。亦用以泛指道士。唐吴筠《游仙》诗之十五:“招携紫阳友,合宴玉清臺。”唐钱起《省中春暮酬嵩阳焦道士见招》诗:“多惭紫阳客,相忆白云深。”

        其他大家小姐,身旁的侍女不是与琴棋书画有关,也与女红、才学等有关,可景玉却取了个与道士有关的名字,所以不怪老夫人会失去淡定^_^

        而景玉取的名字究竟与什么有关,九暂时不会说出来,等侍女们接连登场后,大家不妨猜测一二^_^

        章节没有修改,九悄悄地说明天修改,今天确实有些累了,加上刚写好不久,很难看出什么问题,有劳大家忍一忍^_^明日下午,九就修改,大家晚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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