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九节 归家宴

　　7月12日是我100天忌日。按老家的风俗是要请亲戚上香、吃归家宴，其实也就是搞个家庭聚会，大家一起叙叙旧，吃吃饭。一大早，妻子就去菜市场买菜，专挑我最爱吃的买。平时恨不得把一分钱扳成两半用的她，今天花起钱来一点都不吝啬，专挑好的，贵的买。买到拎不动才罢休。
　　经过妻子和岳父半天的张罗，下午5点钟，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几个姐姐家来开饭。
　　大姐家老两口拎着一袋苹果来了，二姐扶着杵着拐杖的老父亲也来了，二姐家儿子和女朋友也来了，那小妞一进门就亲热的舅妈长舅妈短的叫个不停；三姐是一个人来，姐夫太忙没时间，儿子有事不能来；四姐一家三口也来了，她女儿考上了BJ的大学！四姐夫乐得合不拢嘴，其他几个个姐姐也连声祝贺！当然妻子和岳父也赞不绝口，叫儿子向他表姐学习，以后也考BJ的大学！
　　吃饭时，岳父多摆了一套碗筷、多倒了一杯酒，我儿子很是好奇，说是这是为什么呀?孩子无心的一句为什么，把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家一下子推进了沉寂当中，大家顿时鸦雀无声，好像现在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似的。还是岳父先打破了这个沉闷的场面说，今天小倩辛辛苦苦做的饭可别浪费了，大家要尽情的放开吃，要不然就吃不完兜着走！说着老岳父敬大家酒，大家一一回敬，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慢慢的沸腾起来了！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过了一会儿，儿子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妻子眼圈红红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微熏的四姐夫说：“小杰，姑爹要不要告诉你？想不想听？”四姐急了，说：你喝醉了，给我闭嘴！除了我那老父亲外，其他人马上投入到“应急工程”中，有的叫儿子喝饮料、有的夹菜给儿子、有的把手机拿出来就儿子玩……总之大家都竭尽全力，转移儿子的注意力，回避儿子的问题，以掩盖事实的方式保护我儿子和老父亲。突然，我那88高龄的老父亲，颤抖着双手举起酒杯哽咽着说：“小六子已不在了，我知道，你们不要骗我。小六不要怕，爸爸不久也要和你在一起。”妻子再也忍不住了，把头埋进碗里抽泣起来，似懂非懂的儿子见妻子哭了，扑到妈妈怀里就是一阵大哭，娘俩哭成一团，面对此情此景，在座的有谁还吃得下饭？儿子哭了一阵，问妻子：“妈妈，是不是我爸爸真的死了？”妻子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说：“儿子，每个人都会死，不要怕，我们永远在一起，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必须得被动的接受。”儿子说：“我不怕，可是我不想他死。”说完，拿了一张纸巾给妻子擦去眼泪。看着儿子的举动，我反而有点高兴，因为他比我想像的要坚强和勇敢！
　　现在我先来介绍一下我父亲，我父亲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是个不折不扣的革命战士，可惜也是个苦命人，他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离休后一直和二姐家生活在一起，二姐原先在市百货大楼工作，后来下岗了，就一直在家做全职太太，兼顾父亲的饮食起居。我和大哥都在外工作，虽然我后来回老家了，但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所以基本上就没有照顾过父亲，单说这一点我真的十分内疚，我有愧于当儿子的责任和义务。
　　大家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几个年轻人都玩上了手机。此刻，我父亲清了清嗓门，提高声音说：“小杨，我别的忙帮不上，我想给你点生活上的资助，我有钱，我一个月工资1万多块，生病住院，政府都包了，你不要担心我，我好着呢，林诗，明天你去取五万块给小杨，听见了没？林婉你是大姐，但我考虑到你们俩口子退休工资低，孩子还上学，不给你任务，但你得表个态，以后有事你要帮小杨，听见没有？林如你条件最好，你有钱有权，可不能把小杨娘俩忘了，听见没有？林意，你和小六一起长大，感情最好，你两口子开店也赚了点钱，你怎么表示？”
　　大家都想不到父亲尽然会说这一席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特别是二姐，一下子要取5万块出来给别人，这太出乎意料了！妻子也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父亲会当着全家人的面做这样的安排！
　　二姐睁大眼睛紧盯着父亲，牙齿咯咯打着颤，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还是没有改口，照样要求取5万出来，最后还加上一句：“要是你没时间，你把工资本给我，我让小六媳妇去取，顺带帮我把工资明细打印出来。”这一下，二姐夫也急了，说：“爸，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工资虽高，但现在的物价贵得很，您其实没剩多少钱了。”大姐、三姐、四姐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二姐夫，二姐夫只得低下头自个喝了一杯，然后看着二姐……
　　大姐呢，比较轻松，父亲本来就没安排给她任务，她马上说：“小杨，我有力气有时间，以后有事你尽管说。”三姐虽然没有二姐急，但看起来还是心慌意乱，说，“其实，爸爸是高估我了，我可能条件是好一点，但没那么好，你们看着我住的是别墅吧，开的是宝马吧，但说出来你们可别笑话我，我房子还贷着款呢，我真没钱。”“四姐夫也跟着说：“我们家更是别说了，也就混个生活，前几年开店的钱还没还完呢，前几年孩子小，没人照顾，如今要去BJ上大学了，如果二姐没时间照顾老人，我们倒真心愿意帮忙。”二姐一听马上火了，激动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你们俩口子是不是觉得我照顾老人得了便宜！可你们为什么当初不接过去呢？现在国家政策好了，你们眼红了，是吧？”
　　“当初我们也想接过来，可是你当时条件不好，大家都想照顾你，所以才没和你争。”四姐夫道。
　　“你的意思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吗？你照顾我，你好意思说出口，你真有这个本事？你开店的钱还是我爸出的，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二姐越来越激动了。
　　“全给我闭嘴！”老父亲一声大喝，他们俩才住了嘴、低了头！
　　听完这席话，我的心真是凉透了！妈的，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你们不但的侮辱了别人还侮辱了自已！我真想冲上去和他们理论一番，真想问她们这是为什么……
　　我那可怜的妻子却没有发火，也没有冷笑，而是双手托腮，一本正经地对老父亲说：“爸，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也上着班，我爸妈退休工资虽没你的多，但生活是没问题的，我还感谢二姐一家照顾你呢，你的钱我不要，你给我钱就是见外了，只要你身体好，我们大家就高兴了，我也帮不了其他几个姐姐，只能保证不会拖累大家。”妻子几句话把几个姐姐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她们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轮流着、重复着对妻子说：“小杨，有事你尽管说，别客气。”父亲长叹一声，蹒跚着走到妻儿面前，泪流满面……妻子也是泪如泉涌，是的，共同的经历让他们更加理解彼此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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