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去春又回

　　腊月已接近尾声，眼看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西门街的年货市场渐渐热闹起来了，诸葛巷里“老徐家”的韭菜花、黑皮子、血辣子、夹沙肉、细酸菜、粗酸菜、小米八宝饭、破酥包子等等一些滇东北风味的食品应有尽有，门口排着一长队老顾客争相购买；打油巷里炒燕麦、凤尾米花糖、苦荞丝、甜荞片香味扑鼻……凤翥巷“红”，了，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窗花、红色的对联、红色的喜糖、红色的灯笼……有挂在墙上的、有摆在摊上的、有放在玻璃橱窗里的……红色把老街的土墙、土路装扮一新，老街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年味中，置身其中的你难道不想买点年货？
　　准备回滇西南老家过年的杨倩倩匆匆拐过打油巷，走进西门街，然后绕到凤翥巷，其实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这地了。当她到那儿时，已经有一大群人在那儿等候，原来她是想买副赵老先生的“爨”体字对联，准备回家送给父亲！
　　爨体字是滇东北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字形兼有隶、楷、篆之形，独成一体，称之“爨体”，爨体字外柔内刚，首尾呼应，遒劲有力的笔锋像斧凿刀砍出来似的，粗旷但不凡，似乎有点笨拙，但又不缺灵巧！爱好书法的岳父早就嘱托她过年回家时买上几幅爨体字对联。会写爨体字的人也不少，但岳父最喜欢的还是赵老先生现写的字。
　　门一打开，出来的不是赵老先生本人，是个年轻的姑娘，有人失望地问今天赵老先生不在吗？有人问他一会还来不来？有人问他明天还来不来了？年轻姑娘说她爷爷这几天有事不来了，不过他已经写好了一些对联，要是不嫌弃，排着队免费领取，话音未落，有人就直接冲上去抢，哪儿还有人排队！对联瞬间哄抢而光！哪还有杨倩倩的份！本来想着送副赵老先生的爨体字对联给父亲，给他老人家高兴高兴，想不到没了！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没从失落中回过神来的她吓了一跳，谁呀？一看，这不是二姐的儿子吗？杨倩倩还未开口，外甥就说：“舅妈，我早就看见你了，来不及和你打招呼，今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点子好，居然还抢到两对，来，分你一对！”杨倩倩高兴得跳了起来，边谢过外甥，边说太好了！太好了！“舅妈，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其实根本不在乎这字那字的，只是我妈派我来罢了，要不你两对都拿走吧，完了我告诉我妈没买到就行了嘛！”“不用，不用，有了就行，我也不懂什么爨体、楷体，只是我爸喜欢，我就想让他高兴高兴！
　　外甥和杨倩倩边走边聊，只听杨倩倩问他今年还考不考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他说：“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还是算了吧，而且现在的的工作也不错，特别是现在公司业务不断的扩大，我一个月的收入和我爸差不多。”
　　“这么高？那你一个月可以拿到七八千？”“
　　“差不多吧，我想如果不出所料，清明节前我家就可以把您的钱还上。”
　　“你们公司的每一个员工工资都那么高吗？”
　　”“这怎么可能！工资和业务多少成正比，业务量大，也就是拉的存款越多你的收入就越高。”
　　“你究竟拉了多少存款？收入这么高。”
　　“三姨的伍拾多万、四姨的二十多万元、我家的二十几万块、其他我叔、我姑、朋友的加起来二十来万块，总的加起来也就是壹佰来万吧。”
　　“那他们存款利息是多少？”
　　“舅妈，这不能说是利息，我们给的是收益。”
　　“收益与利息的区别在哪儿呢？”
　　“我打比方说吧：比如说你存了10万块给银行，即使就是三年的死期存款，一年的利息也不超过1500块，但你把钱存在我们公司，一年给的收益就高达1万元。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考虑考虑。”
　　“听起来不错，但我没钱。那万一投资失败了怎么办？”
　　“没钱你也可以投资的，比如你可以去银行贷款，然后存我们公司就可以赚中间的差价，中间的差价都远远高于贷款利息，真的，这是值得投资的，一本万利，亲戚朋友们的收益到期都上了银行卡，三姨的收益最高，上个月就有6千多块，在我们这种中小城市，这收入相当于一个公务员或白领一个月的收入了。你也可以介绍给家人、朋友，介绍来一人，不管他存不存款，公司给你奖金，要是拉来存款，那给的就是提成了。当然投资是有风险的，但不投资你哪来的收益呢？”
　　“你们把钱拿去搞什么投资？利润这么高。”
　　“我们公司主要是搞稀有贵金属交易，具体的运作方式全交给董事会，我只是一般的销售人员，没资格过问这些事，不过你想了解的话可以问我女朋友，她在财务科，财务上的问题她懂。”
　　“这种高额回报的事你爸知道吗？他在银行，他比我们懂，不会是非法集资吧？我怕你受骗，先给你提个醒。”
　　“这事我爸还不知道，我爸那人没闯劲，成不了大事，干脆不告诉他。我妈说了，趁大好形势赚点快钱，即使有什么事，我女朋友就是财务科的，她可以马上把钱转回来。”
　　“真有这么好的事？”
　　“真有，舅妈，不用担心，钱我很快就还您，我现在就上班去了，您慢走。”
　　外甥的“豪言壮语”把我气得想揍他一顿！这事一听就是非法的、不靠谱的，他却踌躇满志!更可气的那些平时动不动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能利欲熏心、不能见钱眼开……”的亲戚朋友们都在利益的驱使下，纷纷抛弃了“人生格言”，投入这个冒险系数几乎为100%的所谓投资理财团中！我在问我自已，要是我还活着，我会不会参与进去？这还说不准，谁能保证在任何时候都“立场坚定、斗志强”、坚决和金钱诱惑作斗争？特别是你最需要钱的时候。
　　杨倩倩一回到家中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百度”存款利息，没错，外甥说得一点都不错，存银行的利息就那么多，如果还算上时间资金价值的话，存款越存越缩水了！怪不得人家铤而走险，明知故犯！是啊，要是别人和她说“存款收益”这事，别人说了她不一定信，但外甥人品这么好，他不可能骗人，更何况他女朋友还是财务科的人，要是有风吹草动，她一定先保住大家本金吧？她似乎已经有点蠢蠢欲动。她想，如果先存十万块在吉时予公司，一年的收益就是1万元，再过几个月二姐家还来十万块钱，再存进去，一年就可以得两万块左右。再过五年我儿子要读初中了，倘若能买个学区房该多省事啊！可买学区房的首付钱从哪儿筹？只能是现在能多赚点是一点，到时候把钱连本带利取出来，再找亲戚朋友凑点，学区房不是有着落了吗？顿时，她觉得已经找到了一条通往学区房的捷径！高兴得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一会儿浇花、一会儿拖地、一会儿擦桌子……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晕，好想把她抓住，叫她冷静下来思考思考！我试着去抓她的手，我闭上眼睛集中所有的意念把手伸出去……我感觉我碰到了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她却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原来我的手只是碰到了开水器上盛开的蟹爪兰。我把手收回来，走到她身边，她却盯着手机看，看完，“嗖”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我都吓了一跳！看着她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一幅惊讶的表情，难道她看见我了？我吓着她了？我慌忙闪到柱子后面偷偷地观察她的举动，突然她又一屁股坐了下来，伤心地嘤嘤哭泣，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泪脸，我心好疼！那一刻，我忍不住跑过去拥住她，她顺势倒在沙发上，我说：你不要哭，我一直在你身边。她还是一个劲地哭，理都不理我！我想她在生我的气吧，我接着说：亲爱的，你受苦了，别哭了，我有事和你说，你能听得见我说的吗……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把手伸出去，我以为她听见我说话了，高兴得闭上眼睛把她的手亲了又亲……我好像觉得她的手在动，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她正用手去拿纸擦眼泪！我正想用手拭去她未干的泪痕，她的电话响了，我只好等她接完电话再说，她接起电话，抽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一听原来是岳父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奶奶不幸去世了，速回滇西南奔丧！原来她在哭一辈子溺爱她的奶奶，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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