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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亲密


依着楚扬的习惯爱好,沛王府中设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可容百人比试操练。

        过去的他,一回到府中,就会拉上几个护卫去演武场过招,自从瑾瑶入了府,他的习惯也有了变化。

        这日一下朝,他就换了便服,去看瑾瑶。

        她正在学习舞蹈,似一只蝴蝶翩然翻飞于花丛间。

        她跳得专注,听到配乐停了,又见众人纷纷躬身行礼,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他,绽出笑颜。

        这样的笑,他虽然已经看了有些时日,却仍会感到心跳乱了节拍。她就如一架名贵的古琴,一度断了琴弦,如今重新接起,一勾一挑,仙音缭绕。

        她提着裙裾灵巧地小跑到他面前,踏着舞步转了个圈,侧仰了头娇喘着问:“哥哥,好不好看?”

        她不懂得涂脂抹粉,他也不允人用粉黛遮去造物主对她的慷慨馈赠。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又被一层薄汗折回他的眼中,像极了前夜的那场幻梦。

        梦中的她也像此时一般,香汗层层,面色潮红,呼吸不稳。

        听到她又问了一遍,楚扬才敛了心神,笑道:“好看。”

        丫环捧上帕子,他伸手接过,边替瑾瑶拭汗,边和煦地问:“玉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瑾瑶掰着手指头一桩桩数了起来,“跳舞、唱歌、睡觉、吃饭、摘花、学字、吃饭……”

        楚扬耐心地听她数着平凡的琐事,专注地看着她,待她数完,点点头,又问:“玉儿今日过得欢喜么?”

        “欢喜”,瑾瑶摇着他的袖子,得意又期待地看着他,“我新学会了七十个字呢!”

        楚扬赞许地揉揉她的头,“玉儿真厉害!”

        瑾瑶开心地挽住他的手臂,像一只粘腻撒娇的猫儿,“哥哥才厉害!哥哥认识好多好多字,哥哥还知道好多好多事。”

        楚扬任她挽着,脸上浮出浅笑,牵动刺青末梢微微舒展,仿佛小芽在春日里萌发。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发生,他却丝毫不觉得腻烦。

        没了灵帝,他也将半副面甲收置起来,任刺青现于人前。世人看他目光各异,她却从不惧他半面残颜,谈笑虽然稚气天真,举止却亲切自然。

        她不懂得改朝换代的沉重,不知自己已从高高在上的公主、“仙子”变成了始作俑者的侍妾。

        她的单纯无知令他心疼,却也让他们中间的沟壑荡然无存。

        她不懂国仇家恨,亦不知烦恼忧愁为何物,他如今位高权重,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带目的亲近他的女子。同她在一起时,他可以放下那些顾忌和算计,卸下沉甸甸的盔甲,只做自己。

        她虽不是一朵解语花,却是一株忘忧草,同她一起,他也会忘掉了世俗烦忧。

        用晚膳时,瑾瑶把爱吃的食物都分给楚扬一份,还在他的示意下,亲自喂到他口中。

        从不挑食的沛王殿下细细品了品,她爱吃的菜式确实比较美味。

        饭后散步,应着瑾瑶的央求,楚扬像以往一样,给她讲起了戎马生涯中的趣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惊叹连连,楚大将军讲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不知不觉间,夜幕就沉了下来,月亮爬上了树梢,又到了……检验功课的时间。

        瑾瑶一向是照着楚扬选的书习字的,考虑到她的身世,他选的俱是有些教育意义的。

        今日这段“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原本是描述百姓在□□下的凄苦,可楚扬看着整整齐齐的一页“柔”字,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柔然王归齐的接风宴结束后不久,陈开就报上了调查的结果。

        果不其然,这阿那孛同瑾瑶竟还真有过一段“过往”。

        阿那孛十二岁时曾跟着柔然使团来过上京,在宫宴上见到时年八岁的瑾瑶,当下许以“千马之聘”。威烈帝只一笑而过,搪塞他长大后再来。

        灵帝当政期间,外患四起,为拉拢柔然,便主动提出联姻。谁知阿那孛竟当场否决了和亲公主的人选,再次求娶玉华公主。幸得安惠公主从中斡旋,才保住了两国的邦交体面。

        阿那孛在柔然姬妾子女无数,却不想,他仍未放下玉华公主萧瑾瑶。

        这桩事情,楚扬在心中憋了许久,不想显出局气,故而也从未向瑾瑶求证过什么。此时,看到满纸的“柔”字,他只觉得刺目又伤神。

        局气就局气吧,他实在不想再委屈自己忍下去。

        他在“柔”字旁边写了个“然”字,对瑾瑶说:“玉儿,这个字念‘然’,同旁边的这个字合在一起是一个国家。”

        “柔……然……”,瑾瑶重复着,认真地用指头在旁边照着样子描摹。

        楚扬顺势又问:“玉儿可曾听过这个国家?”

        瑾瑶努力思考了片刻,犹豫地问:“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草地、有很多很多马?每个人都会骑马?”

        楚扬心中警铃大作。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父皇给我讲过。”

        “他还说什么了?”

        “他问我长大以后想不想去那里玩。”

        “那……你是怎么答的呢?”

        瑾瑶愉快地说:“当然想啦!”

        楚扬将手背到身后,拳头攥得紧紧的,努力放平语气问:“为什么想呢?”

        瑾瑶继续没心没沛地笑道:“因为好玩呀!”继而,又一脸失落地说道:“父皇说过,等我长大以后,他会带我去,嗯……巡视疆土。可是,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草原、没骑过马呢。”

        楚扬松了拳头,犹不放心地问道:“只有你的父亲说过这样的话么?”

        瑾瑶乖巧地点点头,“是呀”,又好奇地问他:“哥哥,你去过柔然么?”

        楚扬摇摇头,瑾瑶眼中的星光暗了下去。

        他心头一动,说道:“骑马、看风景也不一定非要去柔然的,大齐风光比那里好上千倍百倍,你想看,我也可以带你去。”

        星星又亮了起来,瑾瑶抱住他的手臂,点头如捣蒜,“哥哥、哥哥,我要去!我要去!”

        楚扬摸摸她的头,就势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徐嬷嬷期待地看着楚扬走进琼华院,又失落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心头的石头又重了一分。

        她本是楚扬母亲的陪嫁丫环,成婚不过两年就守了寡,只得一女,嫁在了陇西。楚扬怜她老来无依,遂让她入了沛王府的籍,做了管事嬷嬷,这就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意思了。

        在徐嬷嬷心中,楚扬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年事已高,像所有的老人一样,对后辈的姻缘子嗣一事格外上心。好容易看到有女子入了楚扬的眼,却不见传宗接代的实质进展,焉能不急?奈何她只是个家仆,再急也只能忍着。

        楚扬对徐嬷嬷眼中的失落视若无睹,只嘱了她好生看顾屋内的主子,就淡定地回了自己的博雅院。

        他先是处理了些公事,又看了会儿兵书,直到更香上的金珠二度掉落,方才熄了灯。

        不多久,又爬起来,打着赤臂练了套拳、冲了个凉,躺回榻上仍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他只得闭着眼睛数战马,数到千几百匹时,终于浅浅入了眠。

        一如既往的,他又梦到了瑾瑶。

        梦中的她正在舞蹈,舞着舞着,就到了他的身下。

        柔弱优美的身段摆出了别样的姿势,悦耳的婉转莺啼吟出异样的曲调。

        他在新的战场上纵情驰骋,攻城略地,无比快意。梦醒后,对着半边空榻和污湿的被衾,怅然若失。

        京中百姓尚未从柔然王归齐的接风宴和沛王纳妃的盛大排场中回过神,新晋的承恩侯陆逢春就摆起了寿宴。

        陆逢春商贾出身,文不成、武不就,偏就生了一双极争气的儿女。儿子打下了新朝的第一场胜仗,敕封三品安北将军。女儿侍君一十四年,育六子一女,圣宠不衰,更凭新朝首子之功跻身四妃,令家族一跃成为新贵。

        他本就喜交际、好热闹,借着这烈火烹油之势广发请帖,势要将五十大寿办得鲜花着锦一般。人生苦短,有生之年能有此风光,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京中应宴的人不少,楚扬却不好凑此等热闹,只遣人送了份例礼,趁着休沐,带了瑾瑶去西山赏红叶。

        他捡了一处平缓的山路,让她下了车。先用帔帛代替帷帽裹好她的脸,又教了她一番,便让她踩着自已的手臂上了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到了她背后。

        亲卫们在陈开的授意下,不紧不慢地颠着马远远尾随。

        瑾瑶初上马时有些紧张,马儿跑了一会儿就不住地催促楚扬加速。

        楚扬放马快跑了几步,听到她的欢呼声,又放缓马速,贴着她耳朵问:“玉儿喜欢骑马么?”

        瑾瑶靠在他怀中,兴奋地挥舞双臂,“喜欢!喜欢!”

        颠簸起伏间免不了摩擦相蹭,她手舞足蹈甚是欢快,楚扬就有些难受了。

        他暗骂了自己一句“自作孽”,却又作孽地将她的腰环得更紧了些,说道:“玉儿可知,女子一生中只能同一个男子共骑,你既已上了我的马,往后便再上不得别人的马。否则……”

        他故意将手一松,又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拉回、固好,温柔而郑重地警告:“你就会落下马去。摔成……摔坏手脚,再也跳不成舞、走不成路。记住了么?”

        礼教讲起来费时又费力,她还总是左耳入右耳出,任婆子丫环们口水说尽也记不下多少,不若用吓的。

        瑾瑶紧紧抱着他强壮的手臂,忙不迭地点头,颤声道:“记……记住了,哥哥。”

        “那按个手印。”说着,他向前竖起大拇指。

        瑾瑶便伸出大拇指,贴了上去,又逆着楚扬的力道,扭了两下。

        据瑾瑶说,拇指相贴再扭动两下,是她与威烈帝之间约定的信号,意即守信用、不反悔。楚扬十分喜欢这种意趣,就沿用了下来。

        成了约,楚扬得寸进尺道:“同我做过的亲密之事,都不能同其他男人再做!不能同任何人再做!”

        瑾瑶十分困惑:“什么是亲密之事?”

        楚扬一时语塞,他同她行过的亲密之事,都是在梦里。

        他想了想,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比如这一起外出、一起骑马就是亲密之事。”

        瑾瑶乖巧地点了头,“知道了。”

        瑾瑶这一天过得十分丰富。

        白日里在郊外尽兴地骑了马,回城后,楚扬又带她逛了首饰铺子、成衣铺子、笔墨铺子、点心铺子,还去酒楼吃了饭,又去茶楼听了段书。

        每到一处,她就兴高采烈地同他“按手印”,承诺往后只会同他一起再来做这些“亲密之事”。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逛夜市,被满街新奇的热闹迷花了眼,不一会儿,侍从和丫环们的手中就抱满了各式各样的民间小玩意儿。

        见自已的安排合了佳人的心意,楚扬也不管会不会胜之不武,将射箭、投壶一类的小游戏玩了个遍,替她赢了各式各样的奖励,换来她无数的欢呼、赞美,居然比打了胜仗还要得意。

        正得意着,一转身,竟跟阿那孛撞了个正着。

        阿那孛向楚扬行了个中原的平辈礼,刚起身站定,帷帽之下就传来“咦”的一声。

        “你的眼睛会发光,像金子一样。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楚扬冷飕飕地盯着阿那孛,“你们见过么?柔然王?”

        阿那孛紧握双拳,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从未。”

        楚扬满意地点点头,未待开口,帷帽下声音再起。

        “呀!我想起来了,曾有个小哥哥,送了我一条好漂亮的马鞭,他就长了跟你一样的漂亮眼睛。真可惜,你不是他。”

        阿那孛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对楚扬的眼刀视若无睹,向瑾瑶优雅地施了个柔然礼。

        “阿那孛,我叫阿那孛。公主若是喜欢,改日我再送条马鞭去府上。”

        不待瑾瑶开口,楚扬便强硬地替她拒绝了:“不劳柔然王费心。”

        拖着她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脚步,偏了头冷硬道:“柔然王既已归附了我大齐,还要多多学习我朝礼仪,注意礼、数、言、行。”

        瑾瑶步子小,本就被他拖得脚步错乱,冷不防撞上了他壮硕的身躯,一下子撞翻了帷帽。

        喧闹的街市突然安静,继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楚扬一把抱起她,将她的头按在怀中,在路人打扮的侍卫们的簇拥下,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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