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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密道


楚扬一路快马加鞭,满脑子的懊恼悔恨。

        若不是他没来由地乱起性子,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前朝余孽?南赵细作?漏网叛军?还是……那贼心不死的蛮夷亲王?是只针对他或她而来,还是针对大齐?是为了报复,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待回了府,问清楚当日的情形,再联想到那桩前朝旧事,他便推翻了之前的猜想,心中生出了一个更不想接受的猜测。

        他直接唤来了亲卫,牵了猎犬,在琼华院的后花园里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搜了起来。

        不多时,就有了发现。

        沛王爷紧紧攥着头花,铁青着脸,阴恻恻盯着假山背面的茂盛矮竹,自牙缝里挤出一个“砍”字。

        不过须臾,竹丛变平地,露出一个一人宽、半人高的拱洞,猫腰向里一探,便可见侧壁大开着的秘道入口,连个机关都不用寻。

        “传令关城门!”楚扬将令牌丢给丁奇,不顾众人阻拦,点了火折子,提着剑冲入密道。

        秘道之内潮湿阴冷,应是许久未得通风了,走了一段,火折子越燃越弱,众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

        约莫着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在火折子将熄未熄之时,便见前方隐有薄光。不过几步,一行人就看清了地上的光源——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楚扬自是识得的。

        这是他打突厥时缴获的战利品,亦是他给瑾瑶添的嫁妆,最近被他琢磨出新的用法,用在了二人的房帏之乐上。

        看到夜明珠,楚扬的脸绷得更紧了。

        夜明珠的不远处伏着一团黑影,不待楚扬吩咐,陈开便新点了火折子凑了过去。

        不出意料,正是瑾瑶。

        楚扬强作镇定地探了探她的鼻息,紧锁的眉头方才松缓了几分。

        他收了剑,抱起她,刚迈开步,就听到“铛”的一声响,自她身上掉下一物。

        陈开小心地拾起,呈给楚扬。

        那是一面积了灰的宝相花状掌镜,即使在昏暗的光下仍可辨出精巧华美的雕纹,一眼看去就知不是民间物件。

        楚扬随手将掌镜揣入怀中,抱着瑾瑶快步沿着原路返回。

        出了秘道,楚扬让亲卫们把守入口,分别遣了人去传召太医、报禀圣上,又嘱了徐嬷嬷带着丫环去收拾日常物件,自已则率先一步抱着瑾瑶去了博雅院。

        将她安置好,他又细细搜了一番,确认院中没有机关之后,才回去再探秘道。

        出门前,犹不放心地命卫兵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房门和院门牢牢守住。

        沛王府原是前朝的荣王府,而荣王府的前身又是威烈帝做王爷时的晋王府。王府中设有逃生秘道也是常事。

        只是这秘道设得却有些过长了。

        一行人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走到底。

        开启机关前,楚扬先令众人解下兵甲,自个儿也除了佩剑,率众跪倒。

        穆德音一直住在荣王府,琼华院原名蒹葭院,正是她怀思文昭太子的处所。结合瑾瑶的身世、她对秘道的熟悉和秘道中拾得的宫造掌镜,秘道通向何处就呼之欲出了。

        饶是提前得了通禀,机关开启后,永初帝仍是被眼前黑丫丫的人头惊得心神俱颤。

        太和宫乾安殿与沛王府琼华院之间竟通着秘道!这乾安殿可是他的书房啊!

        他当即传令下去,掘地三尺,彻查宫苑。

        楚扬回到王府已近黄昏,听闻瑾瑶并无大碍,就径直去了琼华院堵秘道。

        他先是让人由内而外层层叠叠地砌了城墙般厚的砖墙,每一层都涂上厚厚的灰浆,砌到入口的石阶处才停;又命人敲敲凿凿地将假山毁去,叫了工匠来测量设计,直接将此处改为凉亭。

        兵士们早已吃过了晚饭,楚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嘿哧嗬哧地忙活了起来。

        待砌好了墙、移平了山,已是明月高悬。

        兹事体大,估计宫中这夜也不安稳,楚扬哪敢懈怠,索性加钱扣住了工匠,让他们连夜轮班赶工,又安排好士兵们轮值帮工、看守,这才回了博雅院。

        瑾瑶已经睡下了,睡姿规矩,睡容恬淡。

        楚扬冷着脸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就解了衣袍,随手甩在地上,一把掀开被子,闷着声开始行事。

        瑾瑶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挣扎呼救。

        楚扬怒斥道:“闭嘴!”

        她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回抱住他,抽抽嗒嗒道:“我……以、以为你不……不见了。”

        以为我不见了,所以就去皇宫找你的仙君了,是么?楚扬讥诮地想着,动作未停。

        他这个苦主还没说什么,她倒先委屈上了?

        这才冷了她几天,就干脆利落地放下了他,毫无留恋地去“投奔”她的仙君,还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都道男儿薄幸,床笫之间说的话做不得数,可如今始乱终弃的人却分明是她这个看似懵懂天真的女子啊!

        他说不上自已这股子邪火是什么,他也不是真的很想要,但又似乎只有这一种方式可以浇灭这火。

        可是火熄了,心却凉了。绿帽子没戴上头,戴在心里的感受更难过。

        楚扬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地发紧,起身斥道:“你还有脸哭!”

        瑾瑶以为他在发问,便咬着被角抽抽搭搭道:“我疼……我怕……你、你不见了。”

        换作别的时候,楚扬是懂得她的意思的,但他此时已经乱了心,牛角尖一钻进去就尽朝着不好的地方想。

        见不着他便要去宫中找另一个人么?她竟在这时候还在想着那人么?

        这羞辱比阵前叫骂更甚!

        他一拳捶向床头屏风,直直将屏风砸出了洞。

        瑾瑶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楚扬偏过头,不去看她。

        某一个瞬间,他是真的生出一股子冲动,想要一拳打死她,让这乱心的情丝欲孽断个干干净净。但一看到她那小鹿似的湿漉漉的双眸,他的拳就落了偏。

        她的无情纵然可恶,但自已的不争气却更让他挫败。

        他进退维谷,郁愤难平,颓然长叹一声,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穿好,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刚走了不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瑾瑶狼狈地趴在地上,抬头对着他,嘴一扁,就是一阵啼哭。

        他下意识地往回走了几步,又生生顿住了,沉默地同她对视了片刻,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仆役早被赶去了前院,守夜的丫环战战兢兢守在门口。

        见沛王殿下阴沉着脸出来,她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他吼了句“愣着干嘛!还不进去伺侯!”,赶忙小跑着进了内室。

        楚扬出了博雅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王府吹冷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琼华院门口。

        院内灯火通明,兵士和工匠正在热火朝天地赶建着凉亭。

        守门的兵卫早习惯了沛王殿下在战场上的身先士卒,行了个礼,侧身让路。

        于是,惯于身先士卒的沛王殿下便跟着大家忙活起来。

        直到天光微亮,饥肠辘辘的沛王才去用了自前日午膳后的第一餐饭。饭后,径直去了内室小憩。

        可一沾上那床那衾,只觉得呼吸间俱是那个孽障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心头,竟是几度辗转,不能成眠。

        他索性起了身,去寻他日常读的书。书架上一通翻捡,却又找不出本合意的,一瞥眼,倒是被书案上的几张黄麻纸吸引了去。

        上面几页是瑾瑶日常的功课,歪歪扭扭宛如鬼画符,与她天仙一般的姿容极是矛盾,但从书写的数量上看也是下了功夫的。

        往下翻去,混着几页涂鸦,人物是仿着他让她看的那些图样画的,第一张便是那图样上的事,线条简单,却足以辨识出是他和她的样子。

        楚扬羞愤非常,扬手将黄麻纸甩了一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忙去拾捡,看到散落在地的图画,却又呆住了。

        他蹲下身,一张张拾捡,一张张翻看。

        画中均是他们之间的日常,有在长生宫中初相遇的、有他带着她骑马的、有他把着她的手写字的、有他看着她跳舞的。

        还有一张画中,她站在假山旁边,而他站的那处,单看那巨大的丹炉便知是长生宫的后殿了。

        看到这里,楚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惊喜、内疚和悔恨齐齐涌上心头,他匆匆卷起画纸,往怀里一揣,朝博雅院疾步行去。

        瑾瑶仍在睡着,眼泡红肿,呼吸也有些重,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楚扬伸手一探,便急急唤起了人。

        太医诊了诊,只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都烧成这样了,还叫没有大碍?!

        楚扬将内疚愧悔转为迁怒,冲太医吼了一通。

        太医唯唯诺诺地应着,应付差事似的态度令他更加心堵,索性挥退了太医,命下人去煎药。

        瑾瑶烧得迷迷糊糊的,咬着牙关打着寒战。丫环们试了几次,始终喂不进药去。

        楚扬也顾不得人前的体面,用嘴含了药,一口一口地哺给她,又照着军中的法子,用浸过烧酒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体,祛热降温。

        临近黄昏,瑾瑶终于醒了。虽说是醒了,整个人仍是浑浑噩噩的,识不得人。

        楚扬让丫环喂了她一碗粟米粥,听她断断续续地唤着“冷”,便让人退下,自去了外袍,钻进被中搂紧了她。

        到了后半夜,她又挣扎着蹬起了被子。

        楚扬睡得轻,被她的动作惊醒,怕她又着了凉,索性又穿回外袍,连人带被地抱着她,直到天明。

        瑾瑶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躺了一日便退了烧。

        太医诊来诊去,仍是那句“并无大碍”,可她终日里仍是恹恹的,无论楚扬怎么逗引着,都说不了几句话。

        她刚清醒的那几日,楚扬只当她是病得没情绪、没力气,看她将养了这些时日,仍是老样子,心里便有些郁堵了。

        虽说事情的起源是他想偏了,但让他直接道歉,却实在有些拉不下脸。他只能赔着小心,耐着性子去哄她。边哄边侥幸地想,她是孩子心性,哄着哄着,就能忘了吧?

        这一日,楚扬特意提早回了府。

        瑾瑶正在同丫环们玩捉迷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到她身前,被她一把扑中。

        她扯下巾子,兴奋的表情顿时凝在脸上,不待他回抱,就撒手放开他,规规矩矩地给他行礼。

        楚扬若无其事地上前执了她的手,就势揽她入怀,笑呵呵地问:“玉儿今日都做了什么?”

        瑾瑶弱弱地挣了挣,见挣不开,也就认命般的缩了缩肩膀,僵直立着,垂下头轻声说:“跟她们玩儿。”抬眼看看他,又弱弱补充道:“她们说,你回来前不用习字。”

        为了早日冰释前嫌,楚扬近来都是亲力亲为给她讲书,手把手地教她习字。相处的时间多了,效果却不怎么好。

        她总是看着书本,不看他。

        他教一句,她就机械地跟着念一句,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答不上来时,也只是低头默默不语,不再像以往那样撒娇耍赖。

        习字倒是坐得住了,不但坐得住,还能磨磨蹭蹭拖上好久,就是不肯就寝。

        想到“就寝”,楚扬不由得将她拥得紧了些。

        从他负气宿兵营至今,他们还没行过事。他想得厉害,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要她”,可往往刚抱住她,她就会哭成泪人儿,令他手足无措。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瑟缩和僵硬,他叹了口气,松了手臂。见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压下心头酸涩,和风细雨地问她:“玩儿得开心么?”

        瑾瑶轻轻“嗯”了一声,任他牵着手,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跟着他往内室走。

        楚扬心中愈发地郁堵。

        二人往常走在一起时,她总是不乏欢声笑语。

        她就像一只粘人的猫儿,会主动抱着他的手臂,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有时候,走着走着还会向他展示新学的舞步,全无半点贵女的端庄,却让他分外放松。

        他喜欢看她跳舞,但他不敢提出来。

        前几日他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跳舞了”,她当场就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跳起舞来。身段娇柔,舞姿优美,却让他平白无故地糟心。

        他喜欢的不是她的舞姿,而是她在他面前无拘无束的状态。

        他本应因为她心中有了他而欢喜的,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却又欢喜不起来。

        他宁可她同他置置气、发发火,埋怨他甚至打骂他都行,也好过她如现在这般,只要一见到他,就蔫了下来,没了往日的那些自在和粘腻。尤其是在回到琼华院,看到假山改成凉亭后,她在他面前更是乖巧得近乎局促。

        这不是他喜欢的瑾瑶。

        他喜欢的她会发乎本心地对他,同他分享她的一切。

        他喜欢的她会将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会撒娇、会耍赖,不会患得患失,不必小心翼翼。

        再这样下去,她对他,就会同别人对他没什么两样了吧?想到这个可能,他愈加懊丧。

        他恢复了理智,也看过了瑾瑶的画,自然能猜到她的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他打下的心结,还得由他来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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