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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闹剧


梁粟指着林燕囔囔:“不可能,不可能,她就是假的,真正的林小姐在扬州,怎么可能在这。验身,对,验她身子……”

        “放肆。”太后拍响金丝楠木座椅的扶手,“燕儿乃靖王妃,你这般要求岂不是在打靖王的脸,辱靖王妃的身份,以后让他们如何在这建安城中抬头。”

        太后此话一出,梁粟就知道他没有胜算了,他忍不住看了眼远处的燕君,燕君正好含笑着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他看清了燕君眼底的讥讽。

        为何会这样?他明明计划好了一切,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除非……有人泄密。

        他猛地看向揭绨,揭绨在他持疑的目光里缩了缩脖子,他瞬间了然,看揭绨的目光也变得凶狠万分。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真没想到啊!

        荣贵妃见情况不对,迅速站出来替梁粟认罪:“陛下,太后,景绎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种错误,这都是臣妾教导不严所致,还望陛下与太后责罚臣妾。”

        “你确实该罚。自打你入了宫,仗着家世与陛下的恩宠,在这后宫中为非作歹,目无尊卑,一点规矩也没有。”皇后站出去先把荣贵妃教训了一顿,随即话锋一转,望向远处大喊:“来人,把人带上来。”

        很快,两名侍卫押着一位布衣女子走进这清音园,直到他们登上高台,荣贵妃看清那女子的面容,维持了许久的镇定在此刻支离破碎。

        “奴婢叩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荣贵妃。”布衣女子恭敬地行着叩拜礼,但她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恭敬,尤其在提到荣贵妃三个字时,她简直是咬牙切齿。

        燕君不免对此女子的身份好奇,什么人能让一向骄傲的荣贵妃这般害怕?

        “她是从小伺候我姑姑的贴身丫鬟。”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燕君回过头,看见荣鸣不知何时坐在他旁边的桌上,而荣鸣身侧是钱缙。

        “你们怎过来了?”燕君看着荣鸣问。

        荣鸣视线落在高台之处答:“我们那边太远了,看戏不方便,还是你这地方不错。”

        “……”

        燕君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感无语,荣贵妃可是荣家的人,荣鸣就不怕被连累吗?

        他这样好奇地想着,也好奇地问了出来:“你不担心被连累吗?”

        “无所畏惧。”荣鸣答:“从肃王那侧妃向你泄密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有这么一天,还好我今天出门前把家中的老东西都拦住不让来,不然真的还有些担心。”

        燕君还想说些什么时,视线又被高台上的情况吸引而去。

        “你……你是春菊?你不是死了吗?”太后指着春菊,像见鬼似的质问。

        春菊笑了笑,看着荣贵妃答:“是啊,奴婢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啊!”

        春菊突然收起笑容,直接扑向荣贵妃掐住她脖子,厉声道:“因为奴婢命不该绝啊!奴婢自幼伴贵妃娘娘长大,还替贵妃娘娘做了那么多缺德之事,贵妃娘娘却一心想要奴婢的命,奴婢恨啊,恨得阎王都不愿收奴婢。”

        在旁的侍卫迅速拉开春菊,荣贵妃衣衫凌乱地趴在地上咳嗽不断。梁粟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荣贵妃身上,朝着春菊大喊:“疯子,这就是个疯子,她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我是疯子?哈哈哈哈”春菊仰头长笑几声,随即恶狠狠地看向梁粟:“肃王陛下,你可知你能稳坐肃王的这个位置,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

        “李美人的性命,月嫔的孩子,还有那些你不知道的多少腌臜事,都是奴婢替荣贵妃做的,只为给你守着这肃王的位置。”

        春菊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众人久久不能出声,尤其是荣贵妃,她死死地抓着梁粟的衣裳,在他耳边道:“不要让她再说了,不能再说了。”

        尽管荣贵妃这样说,但无人真的敢上去阻拦,只能任由春菊继续道:“还有靖王爷,什么天降煞星,都是荣贵妃与钦天监串通好设计的,不过是为了防止靖王与肃王相争。”

        听完这番话,燕君不由地愣了下,目光也随之落在梁琛身上。梁琛明明是与林燕一同跪在那里,可燕君从他背影里看到了孤零零的落寞,他为梁琛而难过,突然很想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一个人从出生就被人设计说成天降煞星,然后被亲人抛弃,敬而远之,那时他该有多无助啊!

        同时打量梁琛的,还有太后。太后对这个孙子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因为那些龌龊之事忌惮着他,一方面又因为他实在太像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对他心生些许怜爱。

        “好了,朕知道了。”明德帝疲倦里挥了挥手,出声示意春菊闭嘴,春菊立即噤声。

        荣贵妃见状,以为明德帝对自己心软了,瞬间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爬到明德帝脚步哭诉:“陛下,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

        明德帝直接一脚踹开她,荣贵妃不敢相信地看着明德帝,听见明德帝怒骂:“毒妇,你就是个毒妇。”

        看着明德帝对自己嫌弃十足的表情,荣贵妃不由好笑,数十年的夫妻情又如何,帝王终究是冷漠的。

        “我毒妇?”荣贵妃冷笑道:“我毒能有陛下毒吗?李美人为何死,还不是因为李美人私通侍卫,陛下想做善人,臣妾便做了这恶人。还有月嫔的孩子,陛下早就知道那是个不健全的孩子,所以才容忍臣妾动手的不是吗?”

        “至于靖王爷,哈哈哈哈。”荣贵妃像疯了一样大笑几声:“若不是陛下授意,臣妾敢动靖王爷吗?毕竟靖王爷的出生……”

        “住嘴。”明德帝怒喊:“这全都是你这毒妇咎由自取,如今还来怨朕,可谓居心叵测啊!来人,荣贵妃陷害皇子,扰乱后宫,从今日起,废除她贵妃之位,将其打入冷宫。”

        随着‘冷宫’二字的落下,荣贵妃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梁粟却躲开了她的视线,那一刻荣贵妃彻底心寒。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为这两人付之一切,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一旁的侍卫架起她,将她带下去。荣贵妃打量的四周,她本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可她看见她的孩子,为了尽量不影响的地位,她硬生生忍了下去。

        她的一生,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年大概是在冷宫内了此残生了。

        随着荣贵妃的退场,这场闹剧也落下帷幕,不远处的戏台上还在唱,但远比不上高台上的戏精彩。

        “诶。”皇后重重地叹息一声,“世人皆道,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便如那草芥一般任人践踏,若宸妃妹妹在天有灵,该多心疼啊!”

        明德帝在皇后的话语中不自觉看向梁琛,他的眼神里有自责,有内疚,还有几分对过往的怀念。

        这是他挚爱之人为他诞下的孩子,尽管他的挚爱不爱他,可在这孩子出生时,他也曾默默发过誓一定会护他一生安康,结果他还是违背的誓言。

        “前几日你不是说想让朕给个皇子你,养在你名下吗?”明德帝看了梁琛片刻,收回视线看向皇后道:“你看,朕把景衍给你,你觉得如何?”

        “这……”皇后面露迟疑答:“这不太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明德帝道:“你常说你与宸妃关系要好,如今她儿子遭了罪,你又心疼不已,那不如将人养在你名下,你更方便护他。”

        皇后先是看了看梁琛,紧接着又看向梁婉,梁婉朝她眨了几下眼睛,皇后才开口道:“臣妾自然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靖王爷可否愿意。”

        明德帝点点头,看向梁琛问:“景衍呢?意下如何?”

        梁琛答:“儿臣全听父皇安排。”

        “那好。”明德帝做主道:“即日起,景衍便记在皇后名下,朕希望你二人能如亲母子一样,母慈子孝。”

        皇后与梁琛一同走到明德帝面前跪下答:“是。”

        台下的大臣们看完这出戏,不禁感叹起这世事无常。曾经最不受宠的皇子,今夜过后,成了那人人想趋附的对象,而那曾经最受宠的皇子,在这一夕之间,母妃不在,就连陛下的宠爱也大概所剩无几。

        也是这一夜,朝中的局势变得云谲波诡起来。

        高台上的大戏落幕,但戏台上的贺寿戏曲还在继续,众人仿佛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着之前的热闹。

        燕君不太能忍受这种虚假的氛围,他坐了一小会后,用如厕的借口离开了清音园。

        走入那夜色之中,燕君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才得以松弛下来,可他又生出一股浓浓的不安。今日的计划,他只设计的前半段,想借机让梁琛与皇后绑在一起,而后半段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甚至直接解决了肃王这个隐患。

        这事发生的竟是这般巧合,巧合到他不敢相信,他不由想起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可这人一直是他凭空的猜想,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正当他心事重重时,旁边的树林里传出一声怒骂:“贱-人,本王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竟这样坑害本王,本王养你真不如养条狗,晦气。”

        话声落下后,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林间,燕君下意识抬脚步靠近,就看见梁粟一手捏住揭绨下巴,一手用力地打着她耳光。

        红色的鲜血从揭绨嘴角滑落,她倔强的眼神让燕君心生不忍,他正想出去阻拦时,一只手从他身后绕到前面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半点声响。

        燕君最初以为自己是被劫持了,还挣扎一二,等他的鼻间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时,他停止了反抗,只想着梁琛想对他干嘛。

        把人带到安全地带后,梁琛松开燕君解释:“你若是过去,揭绨姑娘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可就看着她被打吗?”燕君反问梁琛。

        梁琛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答:“这是她的选择,你救不了她,反而会让她承受更大的苦楚。”

        燕君闷闷地低下头,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揭绨为了他的安全,不惜自身安全给他通风报信,可她陷入危险时,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梁琛垂眸看着他,也不催促他,他知道这人向来心善,但很多事情,不是心善就可以解决的,他需要他想明白这件事。

        俩人就这样静静地在原地站着,过了许久,燕君才抬头看着梁琛问:“梁琛,这样会很累吗?”

        梁琛摇头答:“人各有志,如果是为了你想追求与守护的事情,不会感觉累。”

        在梁琛回答时,燕君想起了高台上那一幕,他情绪有些上头,直接抱住梁琛,在梁琛耳边道:“梁琛,你不要再难过了,你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的。”

        等回到现实的那天,他一定会给这人改一个完美的结局,弥补他这些年的苦楚。

        梁琛被燕君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有些回不过神,等他回神时,这人已经放开了他,他连细品这个拥抱的时间都没有,最后只能回答一声“好”。

        重回到席间,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些了的缘故,燕君感觉气氛没有刚才的压抑,他心平气和地饮完一杯茶,刚放下茶盏,就看见对面站起一人。

        “陛下,今日是太后寿宴,一个大喜的日子。臣觉得,既然已经这般大喜,那不如在这喜上再添一份喜。”站起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刚过四十的中年男子,燕君听见他说喜的时候,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明德帝饶有兴致看着他问:“那苏爱卿说说,如何喜上加喜啊?”

        那人答:“再过一月,小女便满了十七,也到了正常婚配的年纪。今日不如趁着这个大喜之日,把小女与太子的婚事也提上日程。”

        燕君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苏嫱的父亲,太子未来的岳丈。

        只是,他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明德帝赞同地点点头,望向梁宣准备开口时,梁宣抢先一步答:“还请父皇原谅景恒不孝,此婚事,景恒不愿,恕难从命。”

        梁宣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砸得众人鸦雀无声,燕君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苏嫱,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眶微红。

        明德帝收起笑意,怒视着他问:“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太子,婚事更是国事,岂容你这般任性。”

        “那儿臣愿不当这太子。”

        梁宣的声音过于坚定,完全不似玩笑话,燕君看着明德帝的面色一变再变,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感觉明德帝是真的想废太子了。

        “好了。”一旁许久未作声的太后出声道:“景恒与苏小姐都还小,婚事不急。今日许是景恒酒喝多了,有些醉,才说了这些胡话,皇帝就不要当真了。”

        “来人。”太后朝门外大喊一声:“太子喝醉了,将他送回东宫,今日的宴会,也到处结束吧!”

        众人站起身,恭送走太后,这场似闹剧般的天家盛宴才收场。燕君看着那群拥有着大梁国最高权力的人的背影,总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才是一切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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